这病,曹律真的装上了。

    按理说,连番作战又快马加鞭赶回的帝都,最需要的便是休息,在这寥寥的时光中,曹律应该是悠闲舒心,乐得逍遥自在的。

    可是实际情况是,在目光如炬的荆妈妈的密切关注下,反而有种坐牢的感觉。

    要说这位听松院新管事的缺点,只有一个——太能干,能干到了有病的程度。她眼里似乎容不下一丁点的尘埃,每天要求丫鬟家丁们把院子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就算是毫无浮灰的桌子凳子,也被要求用干布里里外外的擦拭一遍。

    等指挥完下人们做完事,接着把人统统赶到偏院去,指导他们家务和厨艺,一切为了更好的伺候八少爷和八少夫人。

    再之后,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了,她又马不停蹄的回到正屋,别的什么事也不干,就盯着八少爷看,一举一动皆不放过,生怕眨个眼睛的瞬间,少爷就出事了。以及,掐着时辰的嘱咐丫鬟煎药、喂药,仿佛错过一点点时辰,药效全无了似的。

    庞邈总算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曹律之前不将受伤的事情告知家人。

    另外,每到睡前,荆妈妈准时出现在庞邈的房内,进行房中术的教育。那都是说给姑娘家听的,庞邈自然心不在焉,唯有好奇的锦绣默默的听了,事后表示对荆妈妈的佩服,因为说的实在太认真太全面了。

    庞邈扶额,也许这件事情唯一的好处便是锦绣未来的幸福生活……

    此外,在庞邈和曹律有正事要商谈的时候,比如宫里的情况,又比如孟青婳的婚事,必须由锦绣在门口望风,趁荆妈妈忙活的空隙偷偷摸摸进行。

    幸好事情还都算好办,阿浩借着要给八少爷办事的名头,出去接触与孟家来往的商户。

    其实,曹律完全可以阻止荆妈妈继续如此,以他的性情和处事,府里没人不怕他,个个对他唯命是从。但考虑到会引起曹夫人更强烈的关注,只得暂时作罢。

    庞邈淡定了,从再回到曹家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心要强大而坚韧,来面对如戏一样的人生。

    这日午后,荆妈妈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端到庞邈面前,“八少夫人,这是您的药。”

    庞邈接过来,一饮而尽。

    荆妈妈喜气洋洋,仿佛此时已经传出八少夫人有孕的消息,“八少爷请来那么有名的大夫,开方子给少夫人调理身体,想必很快就能有好消息。”

    庞邈干巴巴的笑了笑。这件事的真相只有他和曹律,还有来诊脉的大夫知晓,所谓补血补气的方子,不过是普通的草药,唯一的功效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全靠整个听松院的下人们不识药材,锦绣又手脚快的将药渣子丢到泔水桶里,才能蒙混过关。

    “我吩咐小厨房,拿了二少夫人送的人参煲鸡汤,晚上就能喝了。”荆妈妈麻利的收拾了碗碟,交给门外候着的小丫鬟,忽地面上一喜,“夫人,您来啦。”

    庞邈当即起身奔到床榻前,慌忙之间踩到略长的裙裾,差点栽倒在床上,听见身后逼近的脚步声,顺势给曹律整理床铺。

    曹夫人绕过屏风的时候,看到的是夫妻和睦恩爱的一幕,略满意的点点头。

    “娘。”庞邈乖乖的唤一声,让到一旁。

    曹夫人慈爱的望着面色不错的儿子,抚摸着新换的被褥,“我今天问过大夫了,说是你已经好的差不多。你们小两口成亲半年都还不到,却是聚少离多。再这么继续分房睡,要叫外头人知道了,非笑话我们曹家不可。雯君啊,你今晚搬回正屋睡吧。”

    果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有荆妈妈坚持不懈的房中术教育,庞邈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

    曹夫人看重此事,今后不知又要折腾出多少事端。

    说不定曹律所说的时机还没到,他已经收到休书一份。

    也算合情合理,对外面说得通。

    庞邈捉摸着心思,冷不丁对上曹律深深的目光,似笑非笑,却又令人觉得正经的不容多想。

    他叹口气,不再想了。

    曹夫人在屋内转悠了一圈,对荆妈妈整顿后的听松院感到非常满意,又再三叮嘱庞邈和荆妈妈好生照顾曹律后,放心的离去。

    “你这面色摆的,怕我吃了你似的。”曹律玩笑道。

    庞邈大大方方的在床沿坐下,透过窗户正好可以看到几个家丁搬来新开的菊花,整齐的摆放在廊下,“你爱好吃人肉?”

    “不吃,谁会这么恶心。”

    庞邈乐了,“那我怎么可能觉得你要吃了我?”

    曹律也跟着笑了,屋内的气氛如同窗外的阳光一样,明媚灿烂。廊下的菊花舒展开细长的金黄色花瓣,形态优雅多姿,在阵阵风中送来似有似无的幽香。

    “你这几天闷在屋子里,一定觉得憋坏了吧?”庞邈又说道,“明天我陪你去花园里散散步,怎么样?”

    “咦?”曹律惊讶的挑眉,盘腿坐在庞邈身边,“若不是要给娘请安,你压根就不想踏出听松院一步,现在怎么转性了?”

    “因为……”庞邈看眼迎风摇曳的j□j,故意躲闪开曹律探究的目光,“一来窗外的菊花颜色实在单调,我想去花园多看看,二来在屋子里闷久了,对身体也不大好。你仔细闻一闻,这菊香……清淡静雅,多舒心啊。”

    曹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像你这样饱读诗书的文人,最崇尚这般情操,喜欢菊花亦在情理之中。”

    庞邈趁势接话道:“那么,我就当你答应了。”

    “嗯,答应了。”曹律微笑。

    这时,送曹夫人出去的荆妈妈回来了,庞邈从她手里接过新换的茶水,递给曹律,“请用茶。”

    荆妈妈看小两口甜蜜恩爱,稍稍的撇头偷笑,盘算着今晚要好好的准备一番。庞邈不经意间瞥见她的神色,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事实告诉庞邈,事情确实很不好。

    吃过晚饭还没半个时辰,荆妈妈张罗丫鬟烧了热水,将正屋隔壁的小间弄得云里雾里,睁眼不见三尺之外。这还不够,不知什么时候她吩咐了丫鬟从花园里采来鲜嫩的花瓣,撒在浴桶里。花瓣在热气蒸腾下,满屋香气,刺激的刚进屋的庞邈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喷嚏。

    “八少夫人,水差不多了。”荆妈妈撸起袖子,精神满满。

    庞邈瞅了半天,却发现她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留下锦绣一个人就可以了。”

    荆妈妈用不信任的眼光扫一眼锦绣,说道:“锦绣这丫头年纪轻,做事毛手毛脚的,怕是伺候不好八少夫人。”

    锦绣只能用眼神来无声的表达抗议。

    “……怎么会呢?”庞邈略略提高了声音,态度显得清冷,“她在我们家待了十几年,该学会的早就熟练了。荆妈妈忙了一天,也累了,不劳烦。”

    荆妈妈尴尬的笑了笑,“八少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只是夫人叮嘱我一定要伺候好八少爷和您,我真的不敢有半点马虎。”

    这人真是难缠到了成魔的境界。庞邈被香味熏得头疼,抬手揉了揉额角,这时一只手覆上了他的手背,身后响起的是比他刚才更冰冷的声音——

    “荆妈妈,你退下。”

    短短六个字,给人一种无形的迫力,似乎能够轻易的将违抗命令的人揉碎成渣。

    在曹家多少年的荆妈妈在这种语气下,先是不由地一怔,之后缴械投降。

    “是,不打扰少爷和少夫人了。”她匆匆逃了出去,八少爷这副不怒自威的气势,着实让普通人招架不住。

    虽然没了纠缠的人,但庞邈的头依然有些疼,仿佛有人拿钉子,狠狠地从头顶上戳进去,不到脑袋上千疮百孔不罢休。

    曹律吸了吸鼻子,也不快的蹙起眉头,拽着庞邈的手回隔壁,然后吩咐丫鬟在房里重新准备洗澡水。

    荆妈妈偷偷摸摸的看着丫鬟们忙活一阵子后,就被八少爷统统赶出屋子,乐得合不拢嘴,刚才浑身针扎似的不适感顿时烟消云散了。而且看小两口手牵手的模样,大约是另有打算,他们要玩闹,她自然也不能坏了人家的雅兴。

    “唉,年轻人就是比我们点子多。”

    她欢欢喜喜的小跑去厨房,准备甜点。

    远离浓郁的花香后,带着淡雅香味的清新空气灌入身体之中,庞邈的头疼缓解了些,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曹律坐在身边。

    “没事吧?”他问道。

    “没事。”庞邈答道。

    “快去沐浴吧,一会儿水凉了。”曹律看着庞邈走到屏风后面,摇曳的烛光中,庞邈的一举一动都清晰的映在描绘着宏伟山水的屏风图上,他忽地心神一动,走上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事发生哈哈哈哈哈哈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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