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昭一早上起来便开始发呆,他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身边的朋友们开始陆续定亲,有几个甚至已经成亲,平日里开起玩笑,也会问他婚事的问题。

    “严大郎,你阿爹阿娘就没跟你说起这些事儿么?”

    每每此时,严昭会木着一张脸回答道:“父母做主,我无需问。”嘴上这么说着,他心里却在咆哮着:“混蛋混蛋混蛋,别人的爹妈都在为孩子考虑这些事儿,为什么我的爹妈这么与众不同!”

    他一脸苦逼地踱着步子走到爹娘的卧室,作为一个非常有教养的大宋官宦子弟,晨昏定省是绝对要按时的!他推开门,慢悠悠地踱了进去,然后,又一脸僵硬地退了出来。

    啊啊啊啊,这种老爹把头埋在老妈的胸前的限制级的镜头我这个当儿子的一点都不想看啊!混蛋。

    严昭木着脸往外走,正看到自己的阿姊笑眯眯地走过来:“小昭,阿爹跟明姨起来么了?”

    严昭指着被他关严的门:“没。”曾有闲着没事儿的御史弹劾阿爹治家不严,因为他的女儿不肯叫继母母亲。严昭真觉得这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阿娘跟阿姊的岁数差不多好不好!阿娘跟阿爹结婚的时候阿姊都嫁人了,她又没养过阿姊一天,阿姊干嘛叫她母亲啊,有那个必要么。再说叫不叫都是人家家务事儿好吧,外人瞎掺和个毛线球啊,我们一家人关系挺好的不劳费心啊,宋人的官员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了。好吧这句话说的不对,他自己也应该算宋人。

    他的阿姊一把拽住严昭的胳膊:“阿姊好久没见你了,走走,陪阿姊练一会儿拳去,你姐夫上蹿下跳的我实在跟不上!”

    严昭被阿姊拖着走出去,心里头不停地哀嚎着:“救命啊姐夫,我要被阿姊虐死了,我一点都不想跟她练功夫啊她是个暴力狂啊……”

    被阿姊蹂躏了半个时辰,严昭终于被放过了:“好了,晨练结束,咱们去吃早饭吧!”严昭泪流满面,这都几点了阿姊你居然还没吃早饭么?闹了半天你才起床这是晨练啊……混蛋我早上已经晨练过一次了好不好,一早上晨练两次什么的我一点都不想啊。

    严霜一边拿毛巾擦汗,一边十分无奈地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小昭什么都好,就是这个不爱说话真是让人头疼,三杠子敲不出一个屁说的就是他这样子的了。整天一脸严肃,问一句答一句,能用一个字说的话绝不用两个字,这么严肃,这到底像谁啊?

    严青在严霜结婚的第二年终于跟李明兰成亲了,成亲的缘故实在不足与外人道,据说是晚上跟李明兰喝酒喝多了,两个人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晚上,然后第二天一早被李明兰的爹当场逮住……

    说起来,李明兰的爹绝对是个大奇葩,由于西夏跟大宋前些年有过一些龌龊,所以虽然建交,但彼此间实在称不上有什么信任。然后西夏因为核瘟的缘故,牲口死了许多,于是便向大宋求援助,想要写耕牛啥的,耕牛这类的东西大宋也不算多,而且这玩意绝对算的上是战略型物资了,几经谈判,大宋统一西夏用一些矿产来换耕牛,同时还要送一位重要的皇族到大宋做客——比如西夏皇帝的长子就挺不错的,

    西夏皇帝的长子是皇后生的,正经嫡长子,太子,当然不能送给大宋当人质,可要送次子也不行,次子的亲妈皇帝的亲亲皇贵妃要上吊!事情闹到这地步,皇帝的同父同母的的亲弟弟挺身而出,表示自己乐意去大宋做客——只要他哥哥肯给他五万两黄金当零花钱。

    西夏不是个富裕的国家,五万两黄金绝对是惊人的巨款,可一个王爷居然要为了五万两黄金把自己卖了,这种事儿也实在太搞笑了,西夏皇帝听了他的话,本就嘴角直抽,谁知道这位王爷又加了一句:“皇兄啊,你给我弄几辆马车装好啊,多派卫兵,我得把这些卖身钱带给我闺女当嫁妆……”

    我勒个去!这位倒霉的皇帝差点被他弟弟气背过气去,我是缺你吃了缺你喝了,我到底有多苛刻啊,闹到亲弟弟要卖身嫁女儿!皇帝怒气冲天地说:“滚滚滚,我没钱,不用你去,我儿子多,随便再找一个,一文钱都不用掏呢!”

    结果他弟弟一撇嘴:“行了吧,你那些妃子现在人手一条裤腰带,就准备你一开口就挂脖子呢!再说你儿子那么多,后面那些也不值钱啊……送我就不一样了,我是你唯一的亲弟弟,而且你花了五万两黄金才说动我去大宋做客,一看就很值钱,多有诚意啊!”

    于是李韬贤便被他哥哥一脚提到了大宋——瞧这个破名字,韬贤,不就是讨嫌么?这货就是想做好事儿也要做出一副讨嫌的德行,让人气也不是爱也不是。

    好吧,这话题其实没跑题,因为李韬贤唯一的闺女,前几年在核瘟肆虐的时候,趁他爹不备跑出去参加了护士队,后来跟着跑到了大宋,她的名字叫李明兰。

    李韬贤去开封的路上途经太原,在节度使府住下,然后第三天便发生了李明兰在严青房里喝醉了的大事件。

    严霜想起往事,依然觉得哭笑不得,要说好歹也是一个王爷,他闺女想找什么女婿找不到啊!犯得着这么夸张么?不过她的疑惑没持续多久……严青的婚礼上,这位王爷喝的大醉,然后当着一群人的面拽着赵航开始诉苦了:

    “我一开始也不乐意啊,我闺女前两年就给我写过信让我跟你岳父提亲,我没搭理她,开什么玩笑啊,跟我一样大的老东西(--+)。我想着小姑娘要是一时冲动,晾一阵子也就好了,不反对也不赞成最好,我要是反对呢,她说不准还更来劲呢?”

    “喂你别不信,我年轻那会儿看上个贼拉漂亮的歌姬,非要娶来当正妃,我母后让我父皇揍了我一顿,又把那个歌姬送给我皇叔当小老婆了(不靠谱果然会遗传……)结果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个歌姬(等等那是你小婶子)。我现在想想,我母后就是太傻,她把那个歌姬直接送我府上,搞不好我们谈不来几天就掰了呢。所以我想着吧,凡是头脑发热的事儿呢,晾凉了就能想清楚了。问题是我闺女被我晾了好几年都没想清楚,我估摸着大概她是确实跟着老东西合得来。后来正好皇兄求我帮忙(喂——),我想着听说开封很繁华,美女很多,去玩几年顺便给闺女赚点嫁妆也挺不错的。又正好路过太原,一看,咦咦,这老东西长得不错嘛,跟我闺女挺配的。再想想我岁数不小了,十有j□j要死在开封了。闺女嫁个宋人呢,离我还近点呢……”

    “呜呜呜呜,王妃啊,你去的这么早,我一个人好难过,闺女嫌我聒噪离家出走,皇兄嫌弃我把我扔到开封……现在闺女嫁人了,还是个挺大岁数的穷光蛋,我这么好个姑娘,倒贴五万两黄金嫁个老东西,我不甘心啊呜呜呜……”

    总之,严青的第二次婚姻就是从这么一场被他岳父搅和的一塌糊涂的婚宴开始的。婚礼很匆忙挺让人很吃惊,老岳父跑到女婿的府上参加婚礼的酒席也相当的囧,最后他老人家还来了这么一出,搞得参加婚礼的人全都是憋着笑离开的。连原本对父亲续娶挺不痛快的严霜也没话可说了:将心比心,若是自己跑去嫁个跟严青岁数差不多的老男人,估计严青得比这位爹爹还糟心。

    李韬贤说严青是穷光蛋并不夸张,严青因为自己的身份特殊,所以并不敢买太多的田地铺子,反正有俸禄也有不少灰色收入,所以他自己的钱都是可以放在库房里的财产。之前送到开封的都算作严霜的婚前财产了,留在太原的被蒙古人抢光了,又攒的一些大部分也交给严霜了。至于妻子柳柔娘的财产,那更是一点不差的全都被他交送到女儿手上。所以别看严青这么大个官,拥有的财产跟他的地位根本不成正比,砸巴砸巴不到一万贯(兵器,战马不算--这玩意值钱但是不能卖)。这对于一个节度使来说,简直是少的可怜。

    可就这么个人老钱少的严青,却被一个年轻漂亮的郡主看上了——所以长得好真的很重要。这话是赵航说的,说完了被严霜追着捶了一顿,捶完了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严昭满月那天,她把开封老宅的房契交还给了父亲,她很开心,父亲在年过四十之后终于重新又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她相信,即使父亲有了新的妻子,也不会因此与她疏远,他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对于严昭来说,有这么一个大自己二十岁的姐姐真是痛并快乐着。父亲退休,带着他跟阿娘回到开封之后,他的生活里便多了这么一个姐姐。姐姐就住在他家隔壁,因为姐姐姐夫很有钱,所以就十分豪爽的买了隔壁的宅子住下来——据姐夫说这叫距离产生美,一家人也不要全都住在一起。不过严昭非常怀疑那根本就是因为他姐姐姐夫想要住的更舒服,阿姊跟阿爹又不舍得把他们的老宅改的面目全非,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子,阿姊买了了隔壁的房子,然后几乎整个都推倒重修了。阿爹阿娘春秋两季在自家宅子里呆着,可是夏天跟冬天却一定会跑到阿姊家里住着,舒服啊……更可恶的是这俩人还把自己留在家里!(等等少年,明明是你爹问你的时候你装酷不答话,你阿爹以为你不喜欢阿姊家的热闹啊!)

    幸好阿姊善解人意,每每把自己抓到她那里住,还可以顺便教导下(跟)侄儿侄女(一起玩)。

    总之,阿爹阿娘他们最讨厌了,一点都不善解人意,整天只顾着恩恩爱爱,都不管我的死活!

    严昭闷着头往自己的书房走去,然后,差点撞到眼前的生物,他嘴角抽搐地看到自己书房的房檐下倒吊着的男人。

    “姐姐姐姐夫!!!”他被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沉默寡言的习惯了:“不要这么突然吊下来啊,吓死人了!”

    赵航一个翻身落到地上:“你阿姊说你心情不好,我来看看你。少年啊,你怎么总是心情不好啊!”

    严昭回答:“我没有心情不好!”

    赵航点头:“明白了,你是恋爱了么?”

    严昭嘴角又抽了抽:“我——没——有——心——情——不——好!”

    赵航拍拍手:“少年,恋爱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不要这么遮遮掩掩么!你到底喜欢上了谁家小娘子啊,来来来,跟我说说,我也好给你出主意帮忙追她啊!”

    严昭抓狂道:“追你个头啊,喜欢谁家小娘子难道不该是去让爹娘提亲么?”

    赵航恍然大悟,急忙往外走:“好的,我这就去找大人,让他给你提亲去,嗳你还没说是谁家小娘子呢?”

    严昭泪流满面:“姐夫求求你了,不要再闹了行不行啊!”

    赵航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唉,你到底在烦恼些什么呢?”

    严昭:“我没有——”

    赵航八脚就走:“我去告诉大人你有心上人了!”

    严昭只得再次求饶:“姐夫姐夫,你回来吧,我说话还不行么?”

    赵航走回到他身边坐下:“现在愿意跟我谈谈了?”

    严昭轻轻点头:“姐夫,我外公,前几天跑去清乐坊了。”

    赵航道:“男人嘛……”

    严昭抿抿嘴唇:“然后他睡了那里的冯行首……”

    赵航咳嗽了一声:“咳咳咳咳咳……李王爷可真是,老而弥坚。”

    严昭被他噎了一下,又接着说:“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跟清乐坊的妈妈说,他没带钱!”

    赵航继续点评:“我勒个去霸王嫖!”

    严昭怒道:“姐夫你到底想不想听我说?不能少插几句么!”

    赵航双手合十:“你说,你说,我不插嘴了。”

    严昭闷闷地说:“冯行首自然不会要这种钱,人家是琵琶大家,可外祖父连酒钱都没带啊。结果清乐坊的妈妈生气了,直说他快六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要冯行首倒贴,实在岂有此理,她直接带了外公写的欠条跑来找阿娘要钱,被阿爹拦住,付了钱……后来阿娘知道,就跟阿爹理论,阿爹说男人嘛这种事儿难免的,阿娘就说阿爹是老不正经,然后就生气地跟阿爹吵起来了……”

    赵航冷汗直流,岳父大人你可以更蠢一点么?居然在老婆面前说这种事儿难免的,你这样子就算是向着老婆的爹说话也会被老婆捶死的啊!

    “父母不睦,为人子女的应该去劝的,可我又不知道怎么劝好,在家里整整琢磨了一天,然后晚上想去劝他们……结果,他俩早好了!”

    赵航终于忍不住喷了:“所以你到底在烦恼些什么啊!”

    严昭苦恼的摇头:“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不知道才烦恼啊。总觉得阿爹阿娘有我没我都无所谓的,他们两个就很开心了……我想着让他们喜欢我,我就尽量懂事一些,结果他们更不管我了!”

    赵航嘴角抽了又抽:“等等,你是烦恼大人跟李姨不理你?少年你确定你是在烦恼这个!”

    严昭点头:“是……”

    赵航抓狂道:“少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就在前天,你阿娘才去找了我跟你阿姊,说你整天不理人,她都不敢多打扰你好不好!还有你阿爹,我那个岳父大人都要愁死了,说你整天跟个小老头似的,偏偏啥啥还都很好,问你什么你就单字蹦。问你要什么生辰礼物,你说随便。说猫怎么样,你说好;说狗怎么样,你说好;说送你一口宝剑怎么样,你还是说好……你喜欢还是不喜欢你稍微表示一下啊!”

    严昭呆呆地说:“可我都喜欢啊!”

    赵航吐血:“我十分确定,你的遗传基因发生了变异!你到底像谁啊,难怪你爹娘拿你没招!你总是这样子,弄得你阿爹阿娘都以为你不喜欢他们管你呢!你看你这酷爽狂拽的眼神,明明嘴上说着都喜欢,可满脸都是‘不要理我我很烦’的样子啊!你这面瘫也就罢了,还不爱说话,这别人不误会才怪!?喂喂,你在我面前话不是挺多的么?为什么在别人面前话那么少!”

    严昭泪了:“我阿娘跟阿爹的口音不一样,我一会儿学阿娘一会儿学阿爹,学出来的语调奇奇怪怪的,所以上学的时候总被人笑……回到开封,我说话的口音跟别人一比,更奇怪了,所以……”

    赵航吐血:“就为这种理由?我的天你越不练习说话的语调越难纠正啊知道不知道!等等,那你跟我怎么就愿意说话?”

    严昭道:“你的口音比我的更奇怪啊!”

    赵航:“……”混蛋,中二少年(并不是--+)什么的最讨厌了!

    “总之,从今天开始,跟着我好好学说话,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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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以后:

    严青正在欣赏女婿新送他的骏马,然后他随口问儿子:“阿昭啊,你看这马怎么样?”

    严昭答道:“我观此马俊骨龙脊,皮如锦缎,四蹄坚壮…………(以下省略五百字),为千金难买之好马也!”

    严青呆滞地听儿子说完,嘴角抽了抽:“儿子你口才越来越好了,明年可以去考状元了。”

    严昭正色道:“明年非春闱之年,自古以来,春闱所举之年皆有定数,乃天干地支之…………”

    严青:“…………”为什么我感觉这不像儿子像老子?女婿救命,求求你把我儿子变回过去的样子吧!

    **********************

    隔壁,赵府:

    “阿嚏!”赵航打了个喷嚏:“谁念叨我了?”

    严霜笑道:“着凉了吧?出去的时候多披件衣服。”

    赵航挠头:“怎么会呢?我很少感冒的。对了,霜儿,昨天传来消息,大海船已经造好了,当地的官员已经让人去试航了。”

    严霜问道:“大哥说的是那艘你准备用来远度重洋的船?”

    赵航点头:“是啊,就是那艘。想要去远洋航行,船不大点肯定不行……尤其这次不比往常,有许多沿途的国家可以靠岸补充。”

    严霜点头:“是啊,照大哥说的,好几万里呢!哎呀我得去准备准备衣服……”

    赵航头疼:“霜儿,你还真要去啊!我跟你说,这可不像前几次,好歹隔几天就能靠岸休整!”

    严霜嗔道:“你能去,我怎么不能去!”

    赵航无奈:“我是外交官,去哪里都是正常的!”

    严霜道:“我还是外交官夫人呢!”

    “很危险啊你不明白么!”赵航有些急了

    “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跟着你啊!”严霜也急了:“你走到哪里,我就要跟到哪里,无论是怎样的艰难旅程,我都要跟你一起走。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还是这样!”

    “我不要像阿娘一样,呆在家里,等着丈夫不知何年何月的归期。”

    赵航呆了一会儿,然后他猛地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严霜急道:“你去哪儿?”

    赵航转过头,虎着脸道:“你说去哪儿?,走,一起叫人收拾东西去啊!”

    严霜啊了一声,站了起来,笑着扑到了赵航怀里,赵航伸手搂住了妻子,也不禁笑了,算了算了,要去就去吧,不管怎么说,他们能够一直这么在一起,就很好很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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