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杨林所料,三日之后,继娘又找上门来了。

    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继娘这次只身前往,时间也选在无甚客人的下午。

    由于杨林并不在店中,冉樱也不想为这事惊动他,就在店中接待了继娘。

    继娘一改三天前强横泼辣的态度,面上全是笑意。态度亲热的拉着冉樱的手,一会夸她长得好看,一会夸她能干有本事,看到她身上的衣料和首饰,少不得用羡慕的语气称赞了数句。

    冉樱心中暗笑不已,以这语气夸她的衣服首饰,不就是在暗示她,好东西也要孝敬长辈嘛。可她就偏作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对于继娘那些称赞的话,也是红了脸低了头,大部分时间只顾绞着衣角,偶尔哼唧一声。

    见眼前的媳妇不懂自己的暗示,继娘心中有些着急,但面上又不能表露出来。不过嘛,瞧着这大儿媳妇是个脸皮子薄的,等会肯定好说话。自个一说家中急需用银子,定然不怎么费力就能从大媳妇手中套过来。

    继娘又拉扯了半天,便转入正题了,表达了此行的目的。

    冉樱心中冷笑一声,装了这么久,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她猛然抬起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期期艾艾,是十分为难道:“哎,娘,不是媳妇不愿意给,这实在是家中没银子了。前段时间成亲和盘铺子,花去了一大笔银子。又加上要请厨子请伙计所费的工钱,铺子日常经营所消耗的食材,真没啥银子了。家中剩下那些,不是媳妇不愿意给,那都是应急用的,是万万不能动的。万一哪天店中缺了资金,交不上租金或者没了银子继续维持,就要倒闭了。娘对媳妇这么好,肯定不希望媳妇的铺倒闭吧。”

    这人,刚刚还一副不善言谈的样子,怎么一说到银子的问题上就如此的伶俐了,继娘突然心生警惕。不过,冉樱叫的那声“娘”,而不是“继娘”,倒让她心里十分舒服。或许她一个才掌管家中庶务的新妇,为了在长辈夫君面前好好挣表现,钱财上自然会格外上心,也不足为怪了。

    瞧着这个像小白兔一般温顺的儿媳妇,继娘心中的警惕又烟消云散。等会吓唬吓唬,或者流几滴老泪哀求一番,定然会手到擒来。

    继娘只得顺着她的话说,很是爱怜的拍拍手道:“哎,娘怎么是那种人呢。只是,这么几家铺子,每日进项怕是少不到哪去吧。上次我看这店满满都是人,生意应该不差才对呀。”

    冉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娘,原本还有些银子的。”

    继娘一听这话,立马两眼放光,正准备开口把这笔银子骗过来。

    却听对面的冉樱继续道:“可,可这些银子是留给夫君来年开春了,进京赶考用的呀。京城里吃穿住行皆费银子,还要上下打点疏通关系,需要的银子可不少呢。娘不希望夫君顺利进京赶考,挣个功名回来光宗耀祖吗?”

    继娘被堵得死死的,有些讪讪道:“自然是希望的,这钱可动不得。不过……”

    她边说着,边扫过冉樱身上的衣料和头上的金钗,意欲明显。

    没银子还能穿的起这么好的料子,戴得起金银首饰,你当老娘好哄呢。看来眼前这个柔顺乖巧如小白兔一般的媳妇,也是个不好糊弄的,刚刚全都是演戏,做给自己看罢了。

    大儿子态度坚决,一点也不留回转余地;大媳妇面上一副弱可欺样,心中却丝毫不让步,果真是夫妻。想必那天毛蛋就已经把当年的事讲给了媳妇听,现在夫妻俩战线统一,一致对外了。自己却还傻乎乎的想着在冉樱身上找突破口,真是蠢死人了。

    继娘心中突然腾起一股怒气,但又不能发泄出来,只得憋在心里。

    冉樱瞧着继娘的目光,抿嘴一笑:“哎呀,娘别恼。这些金银首饰和身上的衣料子,都是做生意之人必不可少的。娘不知道,这城里但凡能开铺子的老板,不论铺子的生意如何,皆是衣着光鲜。守着几家铺子,却还穿着寒碜,别人只以为咱家店铺快倒闭了,没银子栽好的衣料呢。如果这样,日后遇到个什么困难,钱庄和这个圈子的朋友都不会借钱给咱继续经营。生意之人最是重利,谁会借银子给一个衣着寒酸,店铺都快要倒闭的商人呢。”

    尽管继娘知道这又是冉樱不想借银子的托辞,但这番话又挑不出一丝错来。她又不能像先前那般,和谈不成就来撒泼,上一次的事已经够丢人,还给外人留了好些口舌上的把柄。自家又没有穷得揭不开锅,继续逼着要银子,外人知道了也只会说她这个后娘黑心。名声再坏,日后来打秋风就更不可能了。

    只得退而求其次道:“哎,好孩子,娘知道你们做生意,也是不容易的。要不这样吧,娘把二弟送来与你们同住,你们夫妻俩就帮娘看着点,让他好好读书,怎么样?”

    冉樱十分感激,甚至还落了几滴泪:“多些娘理解,都是媳妇不孝,不能够亲自奉养公婆。不过,这事怕也不成……”

    继娘听着前半句,还以为这事要成了。突然听得后半句,憋在心中的愤怒再也压抑不住,扬起大手一拍桌子,怒道:“什么!杨冉氏,你是怎么和你婆婆说话的!让你出银子,不给就罢了。让你这个当嫂嫂的照拂下幼弟,居然又不情不愿,实在有违孝悌之道!”

    继娘虽是乡野女子,但基本的伦理道义她还是知晓的。这会指责起冉樱来,倒头头是道。她的手劲十分大,桌上的茶杯都被拍得一震一震的。嗓门亦是十分粗大,宛若河东狮吼一般,直把冉樱吓傻了。连厨房内打瞌睡的伙计们也惊醒了过来,立马起身往店中去。

    只见老板双眸含泪,已经被吓得缩成一团,平日里含笑的小脸上全是惊恐。而一边的继娘,则气势汹汹的站着,双手叉腰,怒目圆瞪。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外人一眼便知。

    伙计们想到冉老板时常对他们多有照拂,每月的工钱亦比其他的铺子多。见到自家老板被欺负,哪里还能袖手旁观。瞧着这妇人就是前几天来店中打闹的,更加气愤了。几个伙计挽着袖子,便想要上前把继娘揍一顿再扔出去。

    杨林一进店中见到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冉樱一瞧,救星到了,立马如受惊的小兽,飞一般的扑到了男人的怀里。

    嘴里同时还不忘给这堆已经烧起来的火加桶油:“夫君,都是我不好,惹恼了娘,夫君别生娘的气。”

    原本气势汹汹的继娘,只打算吓唬吓唬冉樱,说不定她就同意了。可这会杨林一回来,便知今日无论如何是讨不到便宜的。继续闹下去,以后怕是上门的机会都没了。面色尴尬的站在一边,不知道如何是好。

    杨林此时的脸色十分难看,摸了摸埋在怀里的冉樱,整颗心都要被她哭软了。前几日才承诺,不让妻子受到任何委屈的,想不到今日竟然食言了。只得柔声安慰道:“别哭别哭。”

    直到冉樱哭声渐渐小了,才扬起黑脸,对着继娘不冷不热道:“继娘真是好本事,在我这讨不到便宜,便兜着圈子来欺负樱儿来了。还诓得她叫娘,真是好本事。”

    继娘张了张口,想要说是冉樱主动这么叫的,可这会说出来也没人相信。本来媳妇叫继母也是可以的,但杨林和她素来就有嫌隙。若是杨林以为她诓媳妇叫娘,让自己享受了杨林生母才有的待遇,嫌隙就更大了。

    “继娘,我尊你是长辈,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杨林丢下这么句话,便拉着冉樱回了屋。

    剩下愤愤的继娘和几个怒目圆瞪的伙计,伙计们正动手把她请出去。继娘却颇有自知之明的跺跺脚,自己离开了。

    杨林拉着冉樱走到屋中,不由得哈哈一笑,细心的为妻子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夸赞道:“樱儿这招不错。”

    冉樱有些吃惊:“夫君怎么知道我是假哭?”

    “这还不简单,”杨林嘴角含了一丝笑意,拿过一面铜镜来:“若是真哭,哪怕只留了几滴泪,眼眶也会是红的;假哭,除非是哭得时间很久,否则眼眶是不会红的。”

    冉樱接过铜镜一看,果然如此。虽然双眸还含着些泪花,但眼眶和平时并无二致。

    “前几天才说过不让樱儿受委屈的,今天就食言,我……”

    杨林还待要说些什么,却被冉樱按住了嘴唇:“这算什么委屈,不过就是假哭罢了。以后继娘还要上门说银子的事,我就关起门来不见她。让伙计说我被吓怕了,正躲在被窝中哭呢。”

    听了这话,男人嗤笑一声,心中的愧疚感也消散了。捏捏她的鼻头笑道:“就你鬼主意多。”

    这日的事,透过店中伙计们的嘴,多多少少传了出去。那日看过热闹的客人,本就对这事的后续颇感兴趣。这会听得伙计们一说,更是口口相传。都说是那位泼辣蛮横的继娘,再次找上门去,趁着杨管教不在,把冉老板都欺负得哭了。亏得杨管教回家及时,指不定要被顺走多少银子呢。

    一时间,关注此事走向的人纷纷指责起继娘的不是来。

    作者有话要说:清歌大大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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