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骤然黑了,司徒家族的府邸毗邻群山,温热的风忽得转冷,呼呼刮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司徒安然仿佛耗尽了浑身的力气,撑在地上的手掌缩了回去,垂着头,在地上跪成一团,却不再发抖,许是觉得自己活不久了,因而无怖。

    笃定岳林不会被司徒安然撕心裂肺的控诉吵醒,对于费尽心思在他面前唱戏的司徒安然,尹越有的是耐心跟他耗,“哦,既然如此,你是借了哪位大人物的胆子,敢当着我的面,揭穿我的暴行?”

    “你深受族长喜爱,连图腾王都能为你抓来数头,如今在司徒家族,除了族长外有谁能和你叫板?族长又怎么狠得下心责怪你?”司徒安然也不抬头,温温吞吞地说着话,似是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我敢说敢做,只是因为我不甘心,不甘心我司徒家族的好男儿因为你献血而耽误大好前程,为你一个人搭上司徒家族的众多族人,不值。”

    呵,依司徒安然的意思,司徒家族上上下下,族长司徒巡待他最真。可若不是他发话,谁敢对他要带离司徒家族的血液做手脚?尹越皱眉,又笑了,很可能,这是司徒巡为了撇清他自己,刻意安排的一场戏。

    “是啊,我也觉得不值得,为何你们生来就能整日地修炼,极少有束缚,我们却得背负着被转化为图腾器的命运,辛辛苦苦到最后,只能成为图腾器,不得善终。”尹越轻笑着,很快收了轻蔑笑意,“你所谓的贵客,已经在房间里睡熟,你就是喊破喉咙,他也听不到一个字。你若想活命,且把你所想说的,别人嘱咐你一定要说的,都告诉我。否则,我不介意把你们勤勤恳恳准备的罪名坐实。”

    尹越舔了舔嘴角,红得似染了血的舌尖露出来,吓得司徒安然直打哆嗦。

    自修炼自创的风图腾秘法起,尹越对图腾大陆的风变得更加敏感,院外人的脚步没跟上他周身风的节奏,发出轻轻的脚步声,尹越知道,有人来了,而那个人,最终停留在距离院门只有两米远的地方,贴着墙站着,不知是敌是友。

    尹越向前走了几步,右手张开,掌心向下,停在司徒安然的后脑勺上方,只要尹越用全力拍下去,司徒安然必死无疑。

    吸取岳林的鲜血对尹越来说是犹如噩梦的回忆,与岳林肌肤相亲、血液入喉的交.融又让他*刻骨,除了岳林,他的利齿血唇不会在扫向任何一个人以及图腾兽。

    青色的风图腾元素聚集在尹越的掌心,他单手结印,白里透红的指尖彼此碰触,掌下很快聚集了浓郁的一团风图腾元素,掀起、吹断了司徒安然头顶的几缕头发。

    司徒安然不再缩成一团,他稍微挺起腰板,脏兮兮的手死死掐着大腿,在染了尘土的白衣上粘了两个脏手印,“越少爷,我先前说的,还想说的,字字句句都是我自己想的。你想听我的话,我恭恭敬敬地全盘相告,你若只想听别人的嘱咐,那真的是一个字都未曾有过。”

    尹越将手中的风图腾元素圆团扔出,不远处一棵大腿粗的杨树啪得一声倒在地上,他抬起脚,踩着司徒安然的肩膀,把他踹了个四脚朝天,“别拐着弯跟我说话,你比我更清楚,我房间里的兽毛、碎肉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徒安然低眉顺目,起身后立即跪下,“是你,是你不顾同族情谊,在吸食了图腾王的精.血之后还不满足,吸干了司徒家族族人的精血,让他年纪轻轻就失去性命,再无成为绝世高手的可能。”

    尹越沉默地盯着司徒安然肩膀上的鞋印,目光触及他微微闭着的嘴唇,交叠的手指时,有些不明白了,为何在惹恼他后,司徒安然反而越来越平静,胆子也愈来愈大,身上突兀的多了几分尹越见过的,诸如赵子凌、孙且寒身上才有的气度。

    尹越怒火中烧,却又在看到不远处,躺着岳林的房间时,蓦地平静了。眼下岳林与慕容师父都在司徒家族府邸,他做什么事情,都得掂量着,顾及他们二人的安慰,尤其得护住岳林。尹越想,岳林是他的把柄这件事,将他带离南耀山图腾秘境的司徒家族长老必然看出,说不定,他已将那事告诉族长司徒巡,甚至就连隔壁院子负责为他提供鲜血事宜的老家伙司徒峰也知道。

    尹越犹若被钉在地上,在夜色的吞噬下,生出了足以将他压垮在此的无力感,比起岳林的安全,他一时的喜怒究竟算得了什么?

    不管司徒安然是谁,尹越决然不能让他继续跪在这里,同时,也不能杀了他,落人话柄。

    “你走。”尹越退了几步,挺直了脊梁,选择忍气吞声,放司徒安然一马。

    司徒安然连忙抬起头,来不及藏的惊愕表情落在尹越眼中,尹越几乎确定,不管他今日怎么与司徒安然算账,都会为他和岳林惹上不小的麻烦。

    屏气凝神,尹越听到守在院门附近那个人零星的、略微急切的脚步声,尹越明白,那个人着急了。或许,那个人就是今日算计他的人,也可能,那个人仅是司徒安然受伤或是死去后的一招杀招。

    司徒安然倔强地保持跪姿,抬头死死盯着尹越的头顶,恨不得把尹越扒皮抽筋,食其血肉!

    尹越却看着司徒安然膝盖前方的几寸土地,他甚至不愿再看那个人的脸,不是因为沉在心底的愤怒,而是觉得恶心。

    在尹越苏醒,第一次与司徒巡交谈,确定他每日都得吸取司徒家族族人的鲜血,族长和族人愿意这么做时,尹越的内心有过那么一丁点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奢望。他想,这些被司徒巡称作家人的司徒家族族人,会不会是不忍他被转化为图腾器,心甘情愿的每日为他提供一碗鲜血?就当是为了给司徒家族留下一个能修炼任意三种图腾的图腾师天才,未来的绝世强者。

    只要不与岳林的利益冲突,他愿意守卫司徒家族的利益,为司徒家族冲锋陷阵的念头竟如此可笑!在司徒家族生存多年的司徒泠霄、司徒长烨,比他看得透彻得多!

    “尹越,凭什么我的姐姐只能被转化为图腾器,年纪轻轻就死了,你却有资格每日喝族人的一碗血,活得好好的,甚至可以随意修炼三种图腾秘籍?我的叔叔、爸爸、哥哥都为司徒家族鞠躬尽瘁,你凭什么不用付出任何东西,就能得到至高无上的优待?”司徒安然咬牙道,“论修炼天赋,我不比你差,日后,我也会成为司徒家族的顶尖强者之一!”

    尹越眯起眼睛,“凭……”

    “安然!”一直守在院门外的人推开木门,冲了进来,“我叮嘱过你多少遍,不要在其他人面前提你姐姐的事情!”

    “父亲!”司徒安然的眼眶留下了两行清泪,抬起的双臂上满是伤口,“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我姐姐,她是那么好的人,我不甘心!”

    出现在尹越眼前的,正是住在隔壁的那个名叫司徒峰的老家伙,原来,他与司徒安然是父子关系。那么,司徒安然和他的姐姐所拥有的司徒家族血脉自然纯正,地位也不低,只是,还不能与司徒长烨、司徒泠霄相比,更比不上尹越自己。

    司徒峰寒气森森地望着尹越,“你把原因告诉他了?”

    司徒峰以为他打算告诉司徒安然,为何他有资格每日喝族人的血,活得好好的,而他的姐姐必须被转化为图腾器的原因?怪不得,他“凭”字刚出口,司徒峰就冲了进来。

    尹越道:“我说不出口,这种事情,由你告诉他,更合适。”

    他的答案是司徒巡告诉他的,司徒家族中,那些能够被转化为武器的女人都活不长,逃不过被转化为图腾器的命运。如果只是这样,司徒峰为何害怕司徒安然知道原因!尹越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司徒峰,同时,司徒峰宁可暴露也不想让司徒安然知道的,究竟是什么。

    “父亲,请告诉我……”司徒安然和他姐姐的感情很深,他姐姐的悲惨命运几乎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否则,他也不会因为尹越的一句话,就抓着司徒峰的胳膊站起来,目光灼灼,一次又一次地询问司徒峰。

    司徒峰被逼急了,一掌打在司徒安然的后背,将他推向尹越,尹越出脚踢开司徒安然,不过是轻轻的一脚,勉强能将他踢回司徒峰身边,可没想到的是,司徒安然竟然噗通一声躺倒在地,嘴角留着黑血,睁着眼睛断了气。

    “尹越,你竟然敢踢死我的儿子!”司徒峰气急,双手结出复杂的手印,水蓝色的图腾元素聚集在他身后,是一把又一把巨大的镰刀,从尹越的角度看,那些镰刀全部重叠,他便以为只有一把镰刀。

    尹越单手结印,周身缠绕着风图腾气,翩然向左,躲开司徒峰的第一击,谁知,一击过后,还有一模一样甚至更为凌厉的一击!

    要躲开这一击,尹越只能暴露他不依靠飞行图腾器,也能飞行的事实。没想到,在他笔直冲天之前,有道身影如影飘来,一双有力的双手揽上他的身体,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腾空而起,掐疼了尹越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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