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她不知是何时亮的,整整一夜,他们以这样的姿势紧贴着,身子都已经僵硬的酸痛着,却谁也不曾动弹一下。

    终于,他醒了,缓缓收回抱着自己的手,恢复了疏离的冷漠。起身,穿衣,她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站在了他的面前,也不知自己是怎样的表情,伸出手服侍他穿戴,就如同他众多的姬妾一般,并无二异。

    他很是默契的展开自己的双臂,由着她为自己整理着身上的锦袍,微微低下目光,就看得到她沉静如水的面容,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眸,看不出任何深意,肤若凝脂,唇若丹砂。清晨还是有些凉意的,她身上仅着亵衣,肩若削成,格外的惹人心疼。

    整个过程,她没有只言片语,却在最后为他束好襟带时,平静道:“我要一份拟定琅邪世子的诏书。”

    他先是一愣,接着似笑非笑的抬起她的下巴,逼她正视着自己:“你要?凭什么你要了,本王就会给你。”

    她极是冷静的与他对望,打量着他眼中每一个细微的神色,足够令自己心寒,声音清冷:“你说了,你还离不开我。”

    司马睿不由得笑了一声,面上隐匿的情绪谁也看不懂:“你很聪明,经过昨晚,你也知道自己今后只能仰仗着司马裒了,如此迫不及待的为自己做打算,世间的女子果真都是一样的,得不到男人的心,就只能争权夺势。”

    她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冷冷的别过脸去,并不在意他任何的嘲讽,自顾自的走回床上,躺在锦被里,背对着他淡淡的提醒:“别忘了写上司马绍的名字。”

    晌午的时候,赵亚亲自将诏书送来,她并未有片刻的逗留,带着绿秀前往司马绍的住处。

    司马绍正在房中读书,看到她先是一愣,有些意外的样子,随即起身行了礼:“儿臣给虞娘娘请安。”

    她含笑示意他起身,上前坐在茶椅上,浅笑道:“裒儿被马摔伤,若不是得你相救,后果不堪设想,虞娘娘很感激你。”

    “虞娘娘言重了,司马裒是我亲弟弟,儿臣救他是天经地义的事,虞娘娘何需感激。”

    他不卑不亢的回答,使得她禁不住勾起嘴角,道:“说的对,你与裒儿是亲兄弟,理应相亲相爱。”

    司马绍抬头看她一眼,并未有太多的话语:“虞娘娘还有事吗?”

    突如其来的逐客令,她心里一愣,却并未在意,目光扫过一旁站着的宫人,看着说不出的熟悉,细想之下才笑道:“你不是侍奉荀夫人的宫人喜儿吗?”

    喜儿反应过来,心里不由一沉,生怕她此时记仇,连累到自己受罚,赶忙上前行了礼:“奴婢给王妃娘娘请安,荀夫人离开后,奴婢被指派着伺候大王子。”

    她点了点头,仔细的打量她一番:“荀夫人身边的宫人自然是得力的,大王子读书辛苦,需要细心的宫人照料,你很是机灵,但说到细心,却不及绿秀的一半。”

    说着,目光望了一眼绿秀,绿秀随即上前一步,斥责道:“糊涂的东西,娘娘来了半天,你就这样站着,还不去沏茶。”

    喜儿本就有些畏惧,听了这话更加惊慌,赶忙的退下:“奴婢这就去,是奴婢该死。”

    她匆匆离开,绿秀亦是行了礼,起身走出门外守着。司马绍这才又道:“虞娘娘是来教训宫人的吗?”

    孟央笑了笑,示意他坐在一旁,开口道:“我说了,感激你救了裒儿,但总是嘴上说着感激,实在是不够诚心,所以特来表达自己的诚意。”

    说着,从怀中拿出那份诏书,递给了他。他有些不解,微微蹙起眉头接过,打开一看,眉头皱得更深了,紧紧握住手中的诏书,半晌才开了口:“虞娘娘这是何意?”

    “你不要误会,世子之位本就属于你,我只是提前借花献佛罢了,并没有任何的深意。”

    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又是长时间的沉默,最终将诏书合上,放在桌上道:“裒儿摔下了马,虞娘娘莫不是怀疑儿臣?”

    “当然不是,”她浅浅一笑,温良无害的样子,只为打消他的顾虑:“你们是亲兄弟,我怎有这样的想法,况且裒儿摔伤,你奋不顾身的跳上马背,丝毫没有畏惧的将马斩首,这足以说明你有多担心裒儿的安危。”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依稀看到司马绍嘴角勾起不明的笑意,冷不丁的说了句莫名的话:“我本以为虞娘娘与其他人不同,差点被你骗到。”

    她一愣,不解的问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虞娘娘不明白?”他嘴角的笑更深了:“自我母亲被父王赶出王府,我曾经一度怨恨你,更怨恨裒儿这样依恋你,但后来裒儿被送去洛阳做质子,你很焦急,你对裒儿的好我都看在眼里。儿臣并不是不辨事理之人,当年我母亲意图下毒害你,确实是她咎由自取,说起来你不曾与任何人为敌,也不曾仗着父王宠爱耀武扬威,甚至对我也是一视同仁,我就是被这样的虞娘娘蒙骗了。”

    她更加不解的望着他,他眼中的笑意逐渐冷淡:“我以为虞娘娘与王府的其他人不同,以为你淡泊名利,平静美好,但这才是你的高明之处。你对裒儿的好也是伪装的吧?裒儿一旦成为琅邪世子,你在王府的地位才真的稳如泰山,说起来你为的只是自己,你心机这样深,骗过了裒儿,骗过了父王,甚至将我也差点骗过,但毕竟老天有眼,不会让恶人得逞。”

    她当真不明白他的意思,被他这样说成恶人,心里确实不是滋味,深深的呼吸着,平复自己的心情,轻声道:“我不明白你为何这样说我,但诏书我已送到,你的世子之位无人可动摇,将来也可迎回你母亲荀夫人,不管你心里对我有怎样的厌恶,你与裒儿始终是亲兄弟,求你不要因为我的缘故疏远他,他始终很敬重你这个哥哥。”

    说着,她缓缓的起了身:“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搅你读书了。”心里很是难受,她就这样失落的起身离开,刚走两步,突然听他叫了一声:“虞娘娘。”

    脚步停住,回过头去,才见他一脸的深沉,眼中满是探究的意味:“裒儿摔落马背,确实是我从中作梗,我以银针刺入马股,那匹马才发了疯。”

    乍一听闻,她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满是不敢置疑的神色:“你,你为何要害裒儿,他是你亲弟弟。”

    “就因为他是我亲弟弟,”他不禁沉下面色,冷笑一声:“他是我亲弟弟,所以送来了那盅鱼汤,我甚至不曾起疑,但是做梦都没想到,那汤中竟然有毒,虞娘娘敢说自己不知道此事吗?!”

    厉声的指责,使得她心惊肉跳,想也不想的上前,急声追问:“你说什么?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宫人用那鱼汤喂了猫,刚开始还好好的,没过多久就抽搐而亡,那可是裒儿亲自派人送来的,但我万万没有想到,那竟然是用鯸鲐鱼炖的汤,鯸鲐剧毒,却比一般的鱼味道鲜美,虞娘娘是想着让我大饱口福之后再死吗!还真是善良。”

    惊惧之下,她的手几乎都在轻颤,微红着眼圈,想起不久前自己去看裒儿,看到桌上的那盅鱼汤,裒儿还扬着笑脸对她道:儿臣有虞娘娘疼爱,大哥却只有自己,儿臣应该多关心他的…。把这盅鱼汤送去给大哥,可好……

    把这盅鱼汤送去给大哥,可好?……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摇着头脱口而出:“不可能,裒儿不会这样做。”

    司马绍眼中有她看不懂的探究,但她却已经不管不顾的抓住他的肩膀,面色苍白:“你该知道的,如果真是我与裒儿害你,用这样的方式未免太愚蠢了。”

    他终究有些迟疑,顿了顿,道:“不管是谁做的,我险些被毒死是事实,这件事就此作罢,我可以答应你再也不对裒儿下手,但你该明白,出了这样的事,我再也无法安心相信司马裒。”

    从司马绍房中离开,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就像一团火煎熬着,怎么也无法安心,于是直接去看司马裒。

    屋内的宫人恭敬的行了礼,躺在床上的司马裒眼前一亮,很是高兴的笑道:“虞娘娘你来了。”

    她极力的维持着平常的样子,上前坐在床边,笑道:“可好些了?”

    “已经不疼了,但是只能躺着,什么也做不了,真无聊,”他禁不住苦着小脸:“河苑姑姑即将大婚,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摔伤了腿,儿臣只能被人扶着,一瘸一拐的去前院了。”

    “那可不行,”她不禁好笑:“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哪儿也不能去,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房中,你河苑姑姑知道你的心意。”

    闻言,他不由得“啊”了一声,很是失望的样子。她却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的问道:“虞娘娘想着给你炖鱼汤补身子,但到底厨艺不精,想起那日来看你,桌上的鱼汤很是鲜美,不知是哪位宫人的手艺?”

    司马裒回想了一阵,却很是疑惑的看着她:“不就是虞娘娘送来的吗?”

    “你糊涂了,”她随即笑了笑:“那日我与绿秀姑姑来看你,带的是鸡汤,可不是什么鱼汤。”

    “可是,那确实是虞娘娘差人送来的啊,香晴姑姑是这样说的,她以前不是虞娘娘身边的宫人吗?”

    他不解的说着,她的面色却变得极为难看,只觉脑子嗡嗡作响,半晌回不过神,直到司马裒关切的问道:“虞娘娘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回过神来,她勉强的笑了笑,心里却已经冰凉一片,香晴,梁嘉末…。她们要害的是裒儿,那日裒儿若是喝了鱼汤,该是怎样可怕的后果!

    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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