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前院此时应该是很热闹的吧,漫步在花丛中的小径上,月色如水的清洒下来,前方的小径遥远而蜿蜒,正如此时她的心情,迷茫的不知所措。

    “娘娘,咱们回去吧,放心受了风寒。”

    身后跟着的夏云低声劝阻,她突然觉得心里特别烦闷,转身对大批的宫人自嘲道:“你们都是王爷派来监视我的吗?”

    宫人们不安的低下头,夏云赶忙回答:“奴婢们不敢,奴婢们是来伺候王妃娘娘的。”

    她长叹一声:“既然不敢,就不要再阻止我,让我安静一会。”

    说完,自顾自的向前走开,身后的宫人赶忙挑着灯笼快步跟上。

    月色将前方的小路拉长,仿佛赌气一般不知疲惫的走着,她只觉得脑子乱成一片,想起赵亚离开时的话:“绿秀要属下转告王妃,天气渐冷,就不要总是惦记院中的迎春花了,该凋零的总会凋零。”她怎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绿秀要她警惕郑阿春,这样无缘无故的话,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的心情越发烦躁,回头看到阴魂不散的宫人,更加厌烦起来。她一向是心性极好的,也不愿斥责她们,到了前方一处转角,突然快步跑开,反应过来的宫人慌忙跟上,“王妃娘娘……”

    快速的跑着,回头几次,始终摆脱不了身后那些宫人,她沉重的叹息一声,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猝不及防间,突然从花丛冒出一人,二话不说拉着她的手就跑。有些惊慌的想要甩开这人的手,却被他握的更紧了,眼前飞快闪过的花草,她就这样被他拉着狂奔,感觉到他温暖宽厚的手掌,一颗心缓缓放了下来,烦躁不安的心情也一扫尔光。

    “司马景文,你慢点,我跑不动了。”

    “嘘,别说话。”

    她面上洋溢着止不住的笑意,紧握他的手掌,一路漫着花香和笑语,听着风从耳边抚过的声音,不知疲惫的跟着他跑。

    终于,他在花园深处的假山旁停了下来,含笑看着她猝不及防的撞入自己怀中,趁势将她抱住:“央央。”

    月色下,他深邃的眼眸宛若璀璨的星辰,饱含如火的温柔,她的脸顿时红了,别过脸去:“堂堂琅邪王爷拉着自己的夫人在王府花园狂奔,传出去惹人笑话。”

    他极是开怀的笑出声,用头抵着她的额头笑道:“堂堂琅邪王妃连自己相公的眼睛都不敢正视,传出去惹人笑话。”

    她强忍不住笑意,终于抬头去看他,脸颊明艳动人:“你怎么在这里?”

    “想你了,就偷偷溜出来看你。”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使得她眼圈都红了:“今晚是你宴请重臣,怎么可以随意离开。”

    司马睿亲吻她的额头,哀叹:“没你在身边做什么都没意思,两日不见,我可是深入骨髓的想着你。”

    孟央嘴角勾起深深的笑意,将头埋在他的胸膛:“我也是。”

    感觉到他更加用力的抱着自己,恨不能嵌入自己的身体,禁不住娇声道:“司马景文,你弄疼我了。”

    他赶忙松开,目光有些狂热的望着她:“央央,相信我,很快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这段时间兴许会使你受着委屈,不要埋怨我,千万不要。”

    她突然含泪摇了摇头,掂起脚尖轻吻他的嘴唇,轻声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司马睿眼中的顾虑一扫而光,再次深深的将她抱住,“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周围静悄悄的,他抬起头望向繁星闪耀的夜空,叹息道:“真希望此刻永远停留。”

    她亦是顺着目光抬头望去,声音恍惚:“无论日后的路如何,这一刻,永远都停留在我心里。”

    说罢,又笑道:“你快回去吧,不用担心我。”司马睿万般嘱咐后转身离开,孟央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嘴角始终带着笑意,眼看他的背影消失在前方的拐角处,也转身想要回去。谁知刚走两步,冷不丁的被人从背后抱住,熟悉而温暖的怀抱:“我还是舍不得离开你。”

    她平复受惊的心情,哭笑不得道:“原来王爷是个任性的小孩子。”

    司马睿也忍不住笑出声:“是啊,你就当我是个任性的小孩子,也哄哄我吧。”

    孟央转过身子,双手捧过他的脸庞,娇笑着亲吻他的嘴巴,鼻子,左颊,右颊……直吻得他忍不住求饶:“够了够了,你是故意的,吻的我一脸口水。”

    面带小小的得意,她趁机哄他:“快回去吧,不然待会你就没脸见人了。”

    连哄带劝的说动他离开,她捂了捂微红的面颊,心里想起夏云那些宫人该着急死了,禁不住笑出声来,转身返回。

    刚走两步,却又听到身后的假山后面传来声音,于是面带无奈的笑意,想也不想的再次转身:“司马景文,别闹了。”

    目光落到假山旁的那人,她嘴角的笑意冷却,警惕的后退几步:“你是何人?”

    面前的男子身形矫健,月色下只觉一双眼睛犹如凌厉的苍鹰,令人不敢直视,浓密的眉,绝美的唇紧抿,相貌英武不凡,身上却有着阴冷之气,却莫名的使人感到畏惧,声音透着嘲讽的冷笑:“连我也不认识了?你可真的是虞怜珠吗?”

    孟央努力镇定下来,心一横,硬着头皮猜测:“多年未见,刺史大人可算回来了,妾身都快不认得您了。”

    王敦并无意外,抬头望了一眼月空:“刚刚在席间就见王爷心不在焉,他竟大意到没有发觉我在跟踪他,我与茂弘死心追随的琅邪王爷竟为了一个女人再三的自毁天下。”

    他转头看她,目光如炬:“从我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究竟是怎样的女人使得王爷心迷鬼窍,你当真有些手段,不仅狐媚了王爷,连茂弘都拿你没辙,所以我不得不回来,亲自除掉你。”

    他的话语冰冷,她清楚的感觉到了寒意,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衣袖:“我不曾害过王爷。”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若不是你,王爷不会树敌过多,若不是你王爷不会带兵围剿华清寺,我们密谋多年,怎会在大败匈奴之后功亏一篑?王爷竟还荒唐到许下永远效忠司马炽的承诺,因为你,王爷差点被司马炽设计毒死,司马越差点有机可乘,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相对于王导的阴郁,面前的王敦更加使人害怕,他字字句句的冰冷,直刺的她毫无招架之力。

    “双生花开,帝王星现,孽缘情劫,斑驳涅槃。当年登林子大师临终时的遗言终于应验了,我们最害怕的事真的发生了,王爷发了狂的爱上了你,他不该这样糊涂。”

    孟央无力的垂下眼睑:“你要杀我吗?”

    王敦一愣,接着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剑,一把丢到她面前:“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自行了断,你若爱他,就心甘情愿的为他死。”

    意料之中的答案,她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长剑,锋利而泛着寒光的剑身,她禁不住勾起嘴角的笑:“能死在湛泸剑下,也算是我三生有幸。”

    王敦不可思议的望着她:“你竟识得这天下第一的湛泸宝剑?”

    她摇了摇头:“这剑身锋利异常,定是削铁如泥的宝剑,我也只是听闻过欧治子大师铸剑的故事,自古宝剑配英雄,王大人,我敬佩你是正人君子,请你们日后帮助王爷成就大业。”

    “那是自然,”王敦顿了顿:“怪只怪你命该如此,成就霸业者,最怕被儿女情长所牵绊,你是明事理的女子,应该心甘情愿的牺牲自己。”

    孟央苦笑,举起手中的湛泸宝剑架在脖间,缓缓闭上眼睛:“能够以琅邪王妃的身份下葬,上天总算待我不薄。”

    “娘娘,您在哪啊?”

    “王妃娘娘!”

    与此同时,园子另一侧传来夏云她们的呼喊声,孟央狠下心挥动手中的宝剑,直直的划向自己的脖颈。

    出人意料的是宝剑瞬间被人夺下,王敦冷着脸收回自己的湛泸剑:“回去吧,自行了断,三日之后你若不死,我定会亲自动手。”

    她开始有些不解,随后冲他感激一笑:“多谢王大人。”

    多听民间传闻王敦王导兄弟二人,王导阴柔,王敦冷血,如今见到传闻中杀人如麻的王敦,她反倒生出几分敬意,他虽冷血,倒是坦荡荡的君子,配的起湛泸宝剑的人,定是顶天立地的正人君子。

    刚刚回到屋子,就听门外传来宫人的通传声:“王妃娘娘,郑夫人求见。”

    “让她进来。”

    郑阿春踏入内室,她正背对着她站在床头的长明灯前,灯光拉长的身影娉婷袅袅,她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孤独感,有些迟疑的有上前:“娘娘?”

    孟央回过头,对她莞尔一笑:“沅儿和裒儿明日就要到回来了吧。”

    她轻轻点了点头:“我正是为此事前来,姐姐,听闻沅儿被劫走后生了场大病,也不知究竟如何了。”

    她当下有些吃惊:“我怎么没听说过?”

    郑阿春无力的低下头去:“你是王妃,他们当然不敢告诉你,如果沅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该怎么活呢。”

    孟央深深的吸了口气:“不会,沅儿不会有事,我绝不会让他出事。”

    “沅儿和他父亲长的越来越像,你说,会不会是王爷发现了什么,以王爷的性子……”

    “别说了”,她想也不想的打断她的话:“为何你总是怀疑他,若没有王爷,沅儿这次根本不可能得救。”

    郑阿春欲言又止的看着她不快的表情,最后起身离开,说道:“其实沅儿对你这个姨母真的比我还亲,他跟他的父亲多像啊。”

    往事再次回想在脑中,她的心里有些疼痛,田四……有多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他仿佛一道禁忌埋藏心口,只要想起就是刻骨的疼痛。

    神情恍惚间,她听到自己对郑阿春道:“我不会让沅儿出事,他就是我的命。”

    郑阿春仿佛就是为了等她这句话,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语气也有了松动:“明日沅儿就回来,他那么小,经历了这样的惊吓,想想就让人心疼,姐姐那样疼他,他一定很想你。”

    郑阿春刚要离开,远远的就听到院中传来绿秀欢快的声音:“娘娘,你猜我做了什么?”

    孟央惊喜的站了起来,就要出门迎接,她已经端着一碗甜汤笑盈盈的走了进来:“这是奴婢刚刚炖的芍药杏仁银耳汤。”

    她赶忙上前查看,极是欢喜的笑道:“绿秀,你怎么知道我晚饭没吃好?”

    绿秀放下盘中的碗碟,抬起头看到站在一旁的郑阿春,笑意微微凝固在嘴角,礼貌的行了礼:“奴婢见过郑夫人。”

    郑阿春并未仔细看她,只是盈盈的对孟央行了礼:“娘娘,那我先回去了。”

    待她离开,孟央的面色也微微严肃起来,对绿秀道:“你托赵亚带话给我,究竟是为何?”

    绿秀沉默半晌,开口道:“娘娘相信也好,不信也罢,奴婢没有任何证据,但从内心深处怀疑郑夫人的居心,那日娘娘与郑夫人互相扮演了对方的角色,奴婢也是在那时惊觉,郑夫人,她才是虞王妃。”

    孟央并无意外的望着她:“绿秀,我瞒不住你,你应该早有疑虑的,没错,我不是真正的琅邪王妃。”

    绿秀慌乱的摇了摇头; “奴婢一直觉得这王妃的身份从来只有您一人担当得起。”

    她笑着拉她坐下:“不说这个了,你怎么会来?”

    “奴婢斗胆求了王爷,王爷才肯让我来看娘娘一眼,奴婢可是时时刻刻惦记着娘娘呢。”她面上带着小小的神采,道。

    有些感动的擦去她额头上的汗珠:“王爷既然指名要你过去伺候,你就安心待在他身边好了,有你照顾他我也放心。”

    “娘娘有所不知。”她压低声音道:“门外的夏云和香晴可不是普通宫人,她们是王府里为数不多的女护卫,娘娘遇险后,王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跟随他多年的赵护卫也被连累受了罚,奴婢之所以被调走,是因为奴婢没有能力保护好娘娘,王爷没有处罚绿秀已经是万幸了。”

    说到最后,她的神色不由得黯淡下来,孟央赶忙笑道:“谁说你没有保护好我,若不是你及时告诉赵亚我被什么人劫走,王爷不可能救得了我。”

    提及这个问题,绿秀的脸色更加难看:“奴婢疑惑的正是这个问题,那日娘娘要奴婢交给郑夫人的信件上说了什么奴婢虽不知道,但郑夫人很奇怪,一再阻挠我将此事告诉赵护卫。”

    孟央平静的看着她:“郑夫人这么做也有她的道理,她那是救子心切。”

    “奴婢不知,但奴婢相信自己的感觉,郑夫人她确有古怪。”

    绿秀异常严肃的话语使得她心里万般不是滋味,想了想对她道:“绿秀,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现在需要你帮我。”

    绿秀郑重的点了点头。

    一大早,孟央就等在了王府大门,目光遥遥的望向远处,双手颇为紧张的握着,仿佛这样可以给自己极大的勇气。

    “儿臣给虞娘娘请安。”

    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司马绍恭敬的对她行了礼,她随即有些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司马绍也不再说话,与她一同站在门外等候。

    万里无云的碧空,孟央嘴角带着笑意,目光投放到身旁的司马绍身上。他眉目深沉的葱葱少年,他束起的长发泛着微微的金色,身姿挺拔的站在那,侧影有着说不出的孤独感。他长得很像荀夫人,有着鲜卑人特有的骁勇。想起他的母亲荀氏是因自己而被赶出王府,不由得神色黯淡下来,司马绍却注意到了她这样的神色:“虞娘娘在可怜儿臣吗?”

    她一愣,笑着摇了摇头:“男儿当自强,我不会可怜你。”

    司马绍低垂下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又抬头看着她:“我曾经很恨你,如果不是你,父王也不会将母亲赶出王府,是你害我和裒儿没了母亲。”

    她点了点头:“现在呢?”

    他难得的冲她微微一笑:“现在我不怪你了,但我始终没办法将你当做母亲,我生母再有不是,在我心里她始终是任何人无法替代的,而且总有一天我会重新将她接回宫中,给她尊位。”

    孟央颇为赞许的望着他,二人相视一笑,就在这时远远的看到一队人马驶向王府的方向,她的眼睛立刻一亮,转身却不见郑阿春的身影,赶忙对身后的夏云道:“快去通知郑夫人,沅儿回来了。”

    夏云应了一声,匆匆的遣香晴人前去。她有些焦急的看着马车缓缓驶来,焦躁不安的神色全被司马绍看在眼里:“虞娘娘不必担忧,他们已经平安归来了。”

    她冲他郑重的点了点头,深深的吸了口气,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远处。

    大队的人马终于停在门前,随即就有侍从上前,从马车上接下司马裒,司马裒看到她眼前一亮,声音欣喜雀跃:“虞娘娘!”

    孟央一阵激动,但随即就脸色大变,下车的只有司马裒!一颗心剧烈的颤抖着,她想也不想的冲向马车。司马裒以为她要过来拥抱自己,赶忙扬起灿灿的笑脸迎上前,仅仅一瞬间,她快步走过自己,径直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声音惊慌失措:“沅儿!”

    一路的颠簸,马车上沉睡的虞沅揉着眼睛被她叫醒,奶声奶气的叫道:“姨母?”

    她苍白着脸说不出一句话,颤抖着伸出双手:“过来,让姨母看看。”

    沅儿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乖乖的站了起来向车门走来,直到把他抱在怀中,她的心仍旧悬着,对一旁站着的侍从开口道:“不是说孩子生病了吗?”

    侍从面露不解:“回王妃娘娘话,属下们一路精心照顾,沅少爷一直好好的,倒是二王子受了风寒,难受了一路子。”

    她这才回过神来,将沅儿抱下马车,转身向司马裒走去:“裒儿,你……”

    “不劳虞娘娘费心,裒儿并无大碍。”冷淡至极的声音。

    细看之下,他的脸色果真有些苍白憔悴。她一愣,上前轻轻拉住他的手:“裒儿,你生气了?”

    可是司马毗只是本着小脸甩开了她的手:“虞娘娘又不是儿臣真的母亲,有什么可生气的。”

    她的眼圈顿时红了,心慌意乱的解释:“裒儿,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你受了风寒,我……”

    “你当然不知道!你只关心虞沅的安危,哪里顾得上我的死活,我讨厌你!”司马裒眼中含着晶莹的泪珠,对她怒吼道。

    司马绍厉声斥责他:“裒儿,不许这样跟虞娘娘说话。”

    孟央不知所措的想要拉住他的手:“裒儿,不是这样的…。”

    话未说完,司马裒突然狠狠推开她,转身跑入王府。她刚要追上去,一抬头,就看到司马睿站在不远处,目光冷冷的扫过她,又扫过马车旁的虞沅。她顿时有些惊慌,上前挡住他的视线:“王爷…。”

    岂料司马睿亦是冷冷的甩开她的手,嘲讽道:“这个孩子,你竟紧张到如此地步。”

    “不是这样的,王爷…。”

    司马睿并不打算听她说些什么,转身离开:“回去吧,本王对你无话可说!”

    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虞沅走来紧紧的抱着她的腿,不解的询问:“姨母,哥哥怎么了?”

    她这才想起什么,蹲下身子认真的看着他:“沅儿,告诉姨母,你是怎么被人劫走的?”

    虞沅刚要开口,突然被人打断:“沅儿…。”

    回过神来,才见郑阿春泪流满面的上前,紧紧将他抱入怀中:“沅儿,你可算回来了,母亲担心死了。”

    沅儿甜甜的说道:“娘,沅儿没事,他们带我去找哥哥了……”

    “沅儿,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不是说你病了吗?瞧你都瘦了一圈。”郑阿春眼中满是泪水,焦急的问东问西。

    “我没事,生病的是哥哥,他一路上都在吐,沅儿好担心。”

    她这才放下心来,重重的松了口气,抬头对孟央道:“姐姐,瞧这些以讹传讹的下人,裒儿病了都能说是沅儿病了,你快去看看裒儿吧,沅儿我来照顾。”

    孟央静静的看着她,眼中看不出任何波澜:“一早就说沅儿到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她先是一愣,笑道:“都怪我太过忧心了,昨晚睡得太迟,今早就起的晚了,好在沅儿和裒儿没事,真是可喜可贺。”

    阳光暖暖的照射在她身上,以柔纱遮住的面孔看不出是怎样的表情,孟央的声音逐渐冷却:“这样啊,你终于可以安心了。”

    坐在别院的秋千上,她始终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出神的望着远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一旁的香晴轻声道:“郑夫人在说谎。”

    孟央猛地回过神来,惊出一身的冷汗,香晴望了一眼四周的宫人,低声道:“奴婢去请郑夫人的时候,郑夫人并不在房中,何来起晚了之说?”

    她这才细细打量这个眉目疏淡的姑娘,与夏云的稳重来说,香晴这个丫头显得内向,仿佛颇有心计的样子,此时冷不丁的开了口,她很难不感到奇怪,不动声色的问道:“接着说下去。”

    香晴想了想,继续道:“当时郑夫人身边的萃雯说她已经去了,可奴婢一路跑去,没道理遇不上她,奴婢觉得郑夫人在说谎。”

    孟央垂下的眼睫一片阴影,对她道:“这样的话对我说过就算了,不要对任何人讲,否则徒惹麻烦。”

    香晴赶忙点了点头:“奴婢知道,奴婢不会乱说的。”

    她心里重重的叹息一声,仿佛已经想到了什么,眼神更加暗淡起来。

    司马裒不再理她,司马睿更加不会理会她,而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与王敦的三日之约只剩最后一日,她不怕死,若是能够成全司马睿的千秋霸业,她愿意无条件的付出生命,可她不能在遗憾中离开。

    坐在镜前认真的梳妆打扮,纤细的手指缓缓抚过自己的面颊,她冲镜中眉目如昔的女子温婉一笑,很多年了,时光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而镜中女子的那双眼睛却真真实实的提醒着她光影的存在,她再也不是贫困山村的少女孟央,不是自由自在的田五儿,更不是什么琅邪王府的虞王妃,如若只剩这珍贵的最后一天,她只愿做一回真正的琅邪王妃,司马睿的妻子,孟央。

    香晴轻轻为她梳理着长发,抬头望向镜中的人儿,不由得感叹:“娘娘真是美得惊为天人。”

    她柔声一笑,开口道:“夏云怎么还不见回来?”

    香晴赶忙放下木梳:“奴婢去看看。”

    正要出门,忽见夏云匆匆赶来,进了屋子对孟央道:“回娘娘话,奴婢去请了王爷,可王爷一听是王妃宫中来人,见都不见,奴婢连王爷的面也没见上。”

    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她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王爷可是在书房?”

    夏云回道:“不在,王爷在春望园练箭,陪同的是荷夫人,还有大司马兄弟及众将士。”

    她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去骑射场。”

    夏云和香晴均有些意外,犹豫的开口道:“娘娘,王爷不愿见您,去了也是白去啊,不如等王爷气消了…。”

    “不用,走吧。”

    王府前院的骑射场,一身戎装的王敦英姿飒爽的骑在高高的马背,呼啸而过的瞬间目光冷俊,将长长的弓箭径直穿破靶子的红心,动作一气呵成。司马睿禁不住拍手叫好:“不愧是大晋名将,处仲这一箭可谓是精彩绝伦。”

    王敦勾起嘴角的笑,快步下了马:“王爷缪赞了,想当年初到琅邪国,我与茂弘经常随王爷出征打猎,王爷的骑射功夫才是一流,处仲是怎么也比不上的。”

    司马睿大笑:“听你这么一说,本王的心又开始痒了,自你去扬州担任刺史,咱们三人可很多年不曾一起狩猎了,真是怀念那个时候啊。”

    “王爷想去还不容易,臣随时可以安排。”一旁的王导开口道。

    “好,全由王司马安排,到时可要叫上襄城皇姐一同前去。”

    王敦终于笑出声:“那她可是要高兴坏了,前些日子随我回健康,她还一直念叨多年未见王爷了。”

    “王爷,妾身也要去嘛,早就听闻襄城公主蕙质兰心,莲心可一定要见上一见。”

    一旁的庾莲心娇声摇晃着他的胳膊,眼波温柔如水。司马睿心情甚好的拍了拍她的手:“好,到时定带你一同前去。”

    庾莲心喜不自禁:“多谢王爷,王爷最疼莲儿了。”

    说笑的时候,赵亚突然有上前,附身在司马睿耳边说了什么,只见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让她回去,本王没空见她。”

    赵亚只得遵命退下,悄悄走到一旁的绿秀身边道:“劳烦绿秀姑娘去劝劝娘娘,这大热天的,在太阳底下站久了对身子不好。”

    绿秀先是一愣,随即就悄悄的退了下去。

    没过多久,就见她匆匆返回,想也不想的就要走向司马睿,一旁的赵亚立刻拉住了她:“绿秀,你这是做什么?”

    “奴婢有话转告王爷。”

    “你疯了,王爷已经说了不见,你在上前是火上浇油,自找死路。”

    绿秀忽然抬头看他,清澈的眼眸泛起泪花:“赵护卫,你追随王爷最久,琅邪王府有着数不清的美人,但只有娘娘对王爷的爱是纯粹的,若有一天你也感受得到这份爱意,就会明白我甘愿陪她飞蛾扑火的心情。”

    赵亚一愣,她已经挣脱他的手,径直走到司马睿面前,缓缓跪在地上:“王爷,娘娘在园外求见。”

    “啪”的一声,司马睿突然将桌上的茶杯摔落在地,面色铁青的望着她:“绿秀,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你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所有人均被吓了一跳,庾莲心更是慌忙的哄但:“王爷,莫要为了一个奴才气坏了身子,你还不滚下去!”

    绿秀的身子微微颤抖,倔强的扬起头:“绿秀记得王爷的恩情,同样记得王爷的冷酷无情,这诺大的王府,从来只有王妃娘娘一人不把奴婢当奴才,王爷要杀要剐绿秀绝无怨言,但求王爷出去见娘娘一面。”

    话未说完,她已经哽咽着磕了几个头,每一下都重重的磕到额头殷红。司马睿冷笑一声:“你以为仗着王妃撑腰,本王就不敢动你,来人,拉下去乱棍打死。”

    绿秀的脸色微微惨白,最后恭敬的磕了个头,声音颤抖:“请王爷隐瞒绿秀的死讯,求您不要让娘娘知道,绿秀来世做牛做马报答王爷的恩情。”

    赵亚应声上前,却不是拉她下去,紧跟着跪在她旁边:“王爷,打死一个奴才事小,只是如何瞒的住王妃娘娘,绿秀忤逆之罪死不足惜,但请王爷为娘娘着想。”

    司马睿目光阴晴不定的望着他:“连赵护卫都敢挺身而出忤逆本王了,赵亚,本王小瞧你了。”

    看着跪在地上沉默不语的赵亚,绿秀突然爬着上前,痛哭着抓住司马睿的衣角:“王爷,是绿秀忤逆您在先,请您饶了赵护卫。”

    一旁看戏的王敦突然笑出声来:“好一个忠心耿耿的丫头,王爷小瞧的哪里是这些奴才,臣倒是对咱们的琅邪王妃越来越好奇了,王妃娘娘究竟对你说了什么,使得你这样不要命的上前?”

    绿秀对上他探究的双眼,也不知该不该说,小心的望着司马睿,发现他并未阻拦,于是轻轻开口道:“娘娘只说,她想王爷了。”

    她说完,小心翼翼的抬头,才发觉司马睿的脸色竟然不似刚刚的愤怒,平静的追问:“还说了什么?”

    “没,没说什么了,奴婢劝娘娘回去,她就只说想王爷了。”绿秀有些胆怯的回答。

    司马睿的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冷笑道:“她想本王,本王就一定要见她吗,回去告诉她,她爱等多久就等多久,本王不见她。”

    绿秀仍要说些什么,一旁的赵亚已经拽着她离开:“谢王爷不杀之恩。”

    恢复平静的骑射场,几个身强体健的将士继续表演着精湛的骑术,一片叫好声中,王敦不露声色的望向司马睿,庾莲心正剥好一颗葡萄娇嗔着喂给他吃,他却皱着眉头有些心不在焉的推开,引得美人泪眼婆娑。

    没过多久,果真就见他再也坐不住,起身就要离开,王敦面色阴沉,二话不说抓住他的胳膊:“王爷,这场骑射还未分出胜负,处仲劝您莫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分了心,错过了这次机会,只怕您日后很难取胜。”

    没有丝毫犹豫,司马睿一把甩开他的手:“这场比赛的胜负不是由你们王家兄弟说了算的,处仲,你若要与本王为敌本王无话可说,但我司马睿想要得到的东西,无人阻拦的了。”

    他转身离开,剩下一脸冷笑的王敦,王导叹息着摇了摇头:“你都看到了,王爷再不是从前无所忌惮的天之骄子,那个女人的一言一行无不迷惑着他的心智。”

    王敦冷笑一声:“他做不得的大事,就由我王敦代劳,多年的心血我绝不允许它毁为一旦。”

    王导小心的望向四周,低声道:“不可胡来,王爷的实力不容小觑,此次没有我们兄弟二人相助,皇帝同样对付不了他,且不说王爷安然无恙的回来,就连被选入宫当做质子的二王子都全身而退,可见皇城那边很难牵制于他。”

    王敦一愣,叹息道:“你我与王爷多年情谊,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怎会产生与他为敌的念头,王爷是命中注定的帝王星,这皇位必由他来坐,我所说的代劳,是为他铲除一切阻碍他的障碍,而她就是眼下最棘手的那个。”

    出了春望园,花坛旁葱郁的灌木前,他果真就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娉娉袅袅的望着树木发呆。司马睿很少见她穿颜色亮丽的衣衫,这一抹红妆衬的她无比妖娆,花坛里盛开的繁花在微风中摇曳,这样倾城的美丽,竟使它有些不敢靠近,生怕亵渎了这风华绝代的美景。

    很多年过去了,而他依旧如同初见时的心境,每一次看到她都怦然心动,眼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

    一旁的夏云最先看到他,赶忙提醒道:“娘娘,王爷出来了。”

    她顺着目光望去,转身走上前,莞尔一笑:“王爷,你来了。”

    司马睿的眼神平静至极,冷淡的扫向一旁的宫人,一干宫人赶忙下跪求饶,夏云说道:“王爷恕罪,奴婢们劝过王妃娘娘了,可娘娘不肯回去。”

    孟央对他笑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执意要等你。”

    他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愿意等就一直等下去吧,本王没功夫理你。”

    说罢,他擦身从她身边走过,没有半分的犹豫,仿佛不愿多看她一眼。而她就在这瞬间轻声道:“这又不是第一次等你,我都已经习惯了呢。”

    司马睿的脚步顿了顿,仍旧头也不回的离开。孟央背对着他站在原地,也不知再想些什么,勾起嘴角的笑转身对他的背影道:“堂堂琅邪王爷不守信用,传出去惹人笑话。”

    她的话没有丝毫作用,眼看着他越走越远,她心里叹息一声,索性撩起裙矩,一路追了过去,猛地从背后抱住他:“司马景文,你说过不会不理我的。”

    司马睿的脚步短暂的停留,下一秒想也不想的推开她,继续向前走。她只得跟在他身后前行:“司马景文,你真小气!”

    “你别走那么快,我追不动了。”

    “司马景文,你有没有听说过千里寻夫的故事?从前有个女子名叫孟央,她丈夫是个小心眼,生气了就离家出走,然后她就在后面跟着追,累的双腿都浮肿了……”

    她从未说过这样多的话,喋喋不休的讲了好久,最后终于累了,快跑两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明天在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今天就要你陪我,反正你走到哪我都要跟着。”

    司马睿的脚步停了下来,却仍旧不耐烦的别过脸不看她,她便围着他一直转,撒娇道:“司马景文,你看着我啊,看着我啊……”

    终于,他躲闪不过她,被她双手扳过面颊,深邃的双眼不耐的看着她:“你说完了没!”

    孟央一愣,双手有些冰凉的就要收回,下一秒突然被他紧握,眼眸里的冰冷被温柔取代,面上是强忍不住的笑意:“谁家的小女子这么无赖,光天化日跟在别人身后转,说出去惹人笑话。”

    阳光下,她眯起月牙般的眼眸,紧紧投入他的怀抱,带着小小的得意,轻声道:“司马家的。”

    坐在院中的秋千上,飞起的瞬间可以清楚的看到天边绚丽绽放的云锦,火红多彩。,听到身后的司马睿笑道:“好不容易疏远了你,现在又要前功尽弃了,央央,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的声音透着深深都无力感,听的孟央心里酸酸的,待秋千停稳,她转身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面颊上,浅笑道:“司马景文,不要再疏远我,我想跟你在一起,不管发生了什么危险,只要你再我身边,即便现在死去我都是甘之如饮的。”

    司马睿脸色大变,一把将她拉到怀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发生了什么事?”

    她怔了怔,随即笑道:“有你在身边能出什么事?司马景文你太紧张了。”

    他这才松了口气,目光深沉的望着她:“央央,我身边对你虎视眈眈的人太多,我多怕自己一时大意使你陷入危险当中,我也希望时时刻刻的和你相守,可我害怕自己没能力护你周全,直到今日我才明白,原来我也会有没把握的时候,也会担惊受怕。”

    孟央听出他语气里深深的沮丧,慌忙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强忍哽咽的声音:“你不必如此,司马景文,如果我真的不在了,也定不舍得离开你。”

    司马睿哭笑不得的说道:“今天是怎么了,净说这些不着边际的傻话,央央,只要我活着,必不会让你出事。”

    感觉到胸口温热的湿意,他的声音不觉有些慌乱:“怎么哭了?”

    孟央故作叹息,含泪笑道:“听到这么深情的告白,我哪有不哭的道理。”

    “傻瓜。”

    二人紧紧的相拥的时候,忽然听到院外传来宫人的声音:“启禀王爷,辽西公段疾陆眷大人有要事求见。”

    司马睿看着她笑道:“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她却突然有了些小性子,不依不饶的抱紧了他:“我不等,我等不及了,我不要和你分开。”

    他先是一愣,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打趣道:“今日是怎么了,说话这么没羞没臊的,放心,本王不会让你等太久,马上就回来。”说罢,轻声附在她耳边戏笑:“因为我也等不及了。”

    孟央顿时羞红了脸,松开了抱住他的双手,轻轻捂住绯红的面颊,低下头道:“那你要早些回来,我会很想你。”

    司马睿笑着拉过她,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我很快回来。”

    目光遥遥的望着他离开,她心里泛起一阵疼痛,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的叫了声“司马景文。”

    似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已经走到院门的司马睿竟然又转身折回,看着她泪眼朦胧无限委屈的样子,无奈的叹息一声,怜爱的将她搂在怀里:“我可总算明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真谛了,罢了,就让我也风流一回,今日哪也不去了。”

    屋内点燃着温暖多情的红烛,孟央在他注视下逐渐红了脸,有些羞却的望着他:“为何这样看我?”

    司马睿的目光灼灼:“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又为何一袭红妆,为何在屋内点燃红烛?”

    她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不好看吗?”

    “当然好看,美的另人目不接暇,央央,可否告诉我为何这样做?”

    对上他认真的眼眸,她故作镇定的为他斟满杯中的美酒:“我说了你可不许笑话我。”

    司马睿笑着点了点头,她咬了咬朱唇,轻声道:“司马景文,你虽是我相公,可我们从未喝过交杯酒,没能穿着嫁衣嫁入王府一直是我的遗憾,今日,我想要你补给我这一切。”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楞,突然站了起来,走着不知所措的慌乱:“央央,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今日不算,我现在就去吩咐,我要风风光光的把你娶入王府。”

    孟央赶忙拉住他,好笑道:“你疯了,二次把王妃娶进门,不怕天下人笑话。”

    他这才反映过来,怜惜的摸了摸她的面颊:“央央,我欠了你这么多。”

    她认真的看着他,眼眸里有水光流转:“所以你现在要弥补我。”

    端起桌上的酒杯递给他,她又转身为自己倒了杯茶:“你看,这红烛也有了,我也穿了红衣,现在,只差一杯交杯酒了,今日,是我们的大婚之夜。”

    不知是不是太过激动,她的双手有些颤抖,茶杯里的水微微倾洒出来:“司马景文,我以茶代酒,与你共同饮下我们的合卺酒,来,我敬你。”

    司马睿望着她,举起手中的酒杯绕过她的手臂,没有丝毫迟疑的饮完杯中美酒。桌上的红烛泛着温暖的光芒,映的她的面容洁白如雪,她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杯中的茶水晃动着小小的涟漪,她缓缓闭上双眼,两行清泪滑落面颊,将杯中的茶水一滴不剩的饮尽。

    司马睿轻轻为她擦去泪痕,疼惜道:“你啊,高兴的时候哭,不高兴了也哭,流了这么多的泪,都快把我的心淹没了。”

    她含泪笑出声:“我就是要把你的心淹没了,这样你才会一辈子都记得我。”

    他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目光多情滚烫:“以后这屋内只燃红烛,我要为你点燃一生的烛光,永远照亮你。”

    接着端起桌上的酒壶,倒满了面前的两只空酒杯:“既然是合卺酒,一定要连饮三杯,刚刚你以茶代酒,剩下两杯可躲不掉了。”

    接过杯中美酒,她没有丝毫犹豫,泪眼朦胧中陪着他连饮两杯。

    芙蓉罗帐深情款款的被放下,长明灯透着温暖的光芒。司马睿望着她有些醉意的神色,无限怜爱的抚摸她柔软的长发,将头埋没在她的脖颈,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强忍不住的轻笑道:“美人乡原是英雄冢,我可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央央,你就是我毕生的劫难。”

    孟央勾住他的脖子,眼眸如水的深望着他,有些控制不住的困意:“司马景文,你在我身边,真好,我什么都不怕了。”

    她好像真的醉了,任他亲吻自己的脸颊,脖颈……身子越来越软,眼睛越来越沉重,仍旧强迫自己清醒着,喃喃开口:“司马景文,我是爱你的,我这一生都深爱着你……”

    泪缓缓流下,她最后抚上他的面颊,沉重的闭上眼睛:“我,再也不用成为他人算计你的工具了,真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说到最后已经沉沉的睡去。司马睿怔怔的看着她熟睡的容颜,目光柔软:“傻瓜,哪有洞房到一半就睡着的新娘子。”

    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她犹有些不确定。赤着脚拨开罗帐,缓缓走到铜镜前,看到镜中披散着长发的绝色女子,眼神有些怔怔的。

    “娘娘,您醒了?王爷一早就出去了,吩咐不要叫醒您。”大约是听到屋内的动静,香晴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恍惚的望向桌上昨晚喝剩的茶水:“昨日我沏的那壶茶……”

    “啊?”香晴一愣,接着回想起来:“娘娘是说桌上的茶水?昨日您和王爷在院里的时候,奴婢进来收拾屋子,发现桌上的茶水味道怪怪的,还以为是前几日放坏了的,就顺手倒掉重新沏了一壶。”

    香晴一脸无辜的说完,她的心里重重的叹息一声,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没事了,你下去吧。”

    “奴婢还要服侍王妃梳洗。”香晴不明所以的望着她。

    她不露声色的坐在铜镜前:“叫夏云进来,前几日你做的莲子粥不错,我很想吃呢。”

    听完这话香晴赶忙点了点头,恭敬的行了礼:“奴婢这就去做。”

    待她离开,孟央长长的舒了口气,望向镜中眉目温婉的女子,叹息道:“什么时候开始,你也有了戒备心。”

    孟央从来都是聪慧的女子,夏云和香晴是司马睿指来服侍自己的,定是司马睿极其信任的人。兴许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她们监视着,她经历了太多面慈心恶之人,有时候不得不妨着别人,尤其是香晴,这个心思缜密的丫头太过让人琢磨不透,越是低眉顺眼的人,就越不像表面这样简单,更何况,一个王府里小小的宫人,怎会闻得出加了砒霜的茶水中有异味。从何时起,她再也无法单纯的相信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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