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王导,他阴沉的望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孟央,对段灵箐说道:“杀了她,不要浪费时间。”

    段灵箐微微撅起嘴巴,声音似是撒娇,“我不过想跟她玩玩。”

    孟央稍稍镇定下来,王导已经拔起身上的长剑,直直的对着她,锋利的剑身闪过寒光。他一步步的走上前,眼神里满是冰冷的杀气,剑身离她最后一厘米的时候,她隐忍内心的慌乱,“你应该让我做个明白鬼。”

    王导死死的看着她,面上阴晴难测,段灵箐赶忙上前,“快点杀了她,夜长梦多。”

    “原来如此,因为段夫人眼里容不下我,所以你就要为心上人出气?”她的嘴角禁不住勾起。

    段灵箐上前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住嘴!你知道什么!我本就喜欢茂弘哥哥,大哥哥娶我也不过是为了我哥哥手上的兵权,他从没碰过我,从没有!”

    王导大声斥责,“退下!”

    段灵箐面上一愣,一脸愠色的推到旁边。

    他对孟央冷哼一声,“你想知道答案?那么我问你,你到底是何人?”

    “王司马何出此言。”

    王导笑道:“你骗的了旁人可瞒不住我,你可知那日王府书房里,王爷为何大发雷霆的打了你?因为书房里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多年前西晋有名的隐士登林子上门拜访,他看出王爷是拥有帝王之像的帝王星,但乱世之中将有一女子应时出世,帝王星命运多舛,想要成就千秋霸业,唯有除掉此女子。”

    “正值八王之乱初期,若是帝王星的传闻流出,王爷必会遭到诸王的杀身之祸,因为泄露天机,登林子必须被王爷灭口。但至少我们知道了那女子的模样,直到遇虞怜珠。我们本以为她就是帝王星的牵制者,娶入王府后准备杀了她,可慢慢发现,自她来到王府,王爷反而事事诸顺。虞怜珠并不像牵制王爷之人。王爷说我们等了那么多年,那女子应该不会出现了,可最后你还是来了,王爷是成就大事之人,怎可被一女人牵制,只要杀掉外忧内患,他就可以一举登上皇位,再无威胁。而你,就是那个内患!”

    孟央呆呆的听他讲完,想起己巳说过的话,终于明白了一切,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司马睿的克星。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司马睿知道,斛律浚知道,琳青也知道,己巳师父知道,王导也知道,只有她,自以为是的留在她身边!

    可是她不甘心,她何错之有!缓缓闭上眼睛,“我并不曾危害王爷。”

    王导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是不曾害过王爷,可自从你到琅邪王府,王爷就像变了个人,他日后可是天子!怎可为了一个女人围剿华清寺!落得声名狼藉的下场。我们只差这最后一步,王爷做事一向清醒,竟糊涂到放走了姜慈这个祸害,只要你继续呆在琅邪王府,一定会影响到我们多年的计划,你,是王爷的克星,所以必须死。”

    孟央听完这些,尤有些回不过神来,竟是这样,竟是这样,她一向不信命,此刻却拜倒在强悍的命运面前,毫无办法。她,竟然是他的克星,是他的牵挂。

    他明知这些,却还留她在身边万般疼爱。她想着,心里止不住的疼痛,呼吸间都微微生涩,王导叹息一声,“王爷曾经那么坚定的要找出你,然后杀掉永除后患,可他还是爱上了你,他太糊涂,可我不会纵容他犯浑,他所犯下的过失,就由我弥补,你也是这样,即便王爷怪罪,我也要杀你。”

    他的话平静的如同叙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孟央心里刺骨的怨恨,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你杀了姜慈姐妹二人?你为何杀她们?为何!她已经决定离开这里,她说过不会回来了,你为何赶尽杀绝。”

    王导冷冷的说道:“只有死人才真的没有威胁,我不会允许王爷放虎归山,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她紧紧抱住双膝,努力使自己抖的不那么厉害,眼泪肆虐的涌了出来,“太可怕了,你们好可怕。”

    王导别过脸去,举起手中的长剑,剑身泛着寒光。最后关头,孟央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如果司马婉儿同样是牵制你的克星,你会不会杀她?”

    他的剑狼狈的停了下来,神情恍惚的看她一眼,喃喃自语:“婉儿。”

    身后的段灵箐上前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气恼道:“司马婉儿已经死了,这女人哄你呢,赶快杀了她。”

    王导回过神来,目光狠狠的瞪着她。刚要将剑刺向她,突然有人从窗户冲了进来,挡在他面前,段灵箐禁不住冷笑:“赵亚,你不会后悔了吧,你可别忘了,她会害死王爷的!”

    赵亚紧紧握着手中的剑,正色道:“我后悔了,我是王爷的奴才,就应该听王爷吩咐,今日杀了她,王爷一定会伤心欲绝。”

    王导一把砍向他手中的剑,两人随即在房中打了起来,“赵护卫,你这是想王爷死吗!”

    赵亚紧紧皱着眉毛,王导招招致命,他不想伤他,渐渐有些撑不住,“大司马,日后的事谁也不知,何况她并未伤害过王爷!”

    “愚蠢!妇人之见,你若不让开我会连你一起杀了!”

    二人激烈的打斗,屋内的桌椅乱作一团,王导的剑好几次险险刺向孟央,粉色的床帘被砍破,她只是呆滞的望着他们,忍不住就泪流满面,“算了,赵护卫。”

    突然房门被人推开,冰冷的声音瞬间响起,“给本王住手!”房间立刻安静下来,司马睿快步走到床边,双手轻轻的捧住孟央的脸颊,慌乱的开口:“央央,你没事吧。”

    孟央没有丝毫反应,眼神散乱,面上毫无血色。他心急如焚,愤怒的转过身子,咬牙切齿的说道:“王茂弘!本王说过不要碰她!”

    王导跪在地上,一脸的不甘,段灵箐急忙上前,“大哥哥,茂弘哥哥是为了你好,这个女人留不得。”

    司马睿一把将她推到在地,双手紧握,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杀意,面对自己的心腹大臣,面对有恩于他的王导,面对司马婉儿心仪之人,他第一次有了杀意,一步一步的走上前,猛地夺过赵亚手中的长剑,稳稳的架在他的脖子上。

    王导感觉到剑身冰凉的寒意,心下大惊,“王爷,您还没有成就大业,您不能杀我,更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杀我!”

    剑身缓缓滑过他的勃颈,鲜血顺着剑身流了下来,赵亚和段灵箐纷纷一愣,跪在他脚下,“王爷手下留情,大司马不能杀。”

    司马睿面色铁青的看着他,“你以为本王不敢动你,没有你王导,本王照样坐得那个位子,不过,今日本王不杀你。”说罢他剑锋一转,狠狠刺向跪在地上的段灵箐,剑身刺进她的身体,“你敢动本王的女人,本王就要杀了爱你的女人。”

    段灵箐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胸口的长剑,疼的忍不住大哭。王导上前一把抓住剑身,手心缓缓的流出鲜血,他隐忍惊痛,开口道:“王爷,您不能杀她,鲜卑的兵权还未到手。”

    司马睿猛地拔出长剑,“这只是给你的教训,本王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杀她,不过下次,如果有下次,她一定会死!”

    段灵箐虚弱的倒在王导怀中,疼的冷汗直流,她又惊又怕,身子止不住颤抖。

    司马睿狠狠的将手中的剑扔在地上,转身抱起床上目光散乱的孟央,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回去的马车上,孟央紧紧靠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睛,泪水缓缓流了出来,“姜慈死了?”

    司马睿紧握她的双掌,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又接着问道:

    “小桥?”

    ……

    她再也说不出口,拼命的撕扯自己的头发,痛不欲生,“小桥死了!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司马景文,你为什么留我在身边,为什么!对我好的人从来不会有好下场,你为什么留一个克星在身边!为什么……”

    司马睿惊慌的搂着她,竟然红了眼圈,“如果你是我的克星,我愿意被你牵制,死不足惜。”

    她却再也没有说话,双手狠狠的扯住他的衣襟,惊痛的止不住颤抖。

    回到王府,司马睿立刻把她抱在床上,她紧紧闭着眼睛,睫毛始终微微颤抖,一只小手攥紧了他的衣角。他坐在床边,一脸的疼惜,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是我不好,我一开始就应该想到,是我不好。”

    孟央昏昏沉沉的做着噩梦,额头上始终冷汗淋淋,他起身就要去找太医,她却惊恐的开口:“不要走,我怕。”

    司马睿垂下身子,微微抱着她,“央央,我在,你别怕,我在这呢。”

    她缓缓睁开双眼,窗外天色微微暗了下来,望着那隐约的黑幕,嘴唇瑟瑟发抖。突然伸出颤抖的双手去解他的衣襟,司马睿先是一愣,她面色惨白,好像是冷的不行,迫切的需要温暖,一边解着他的衣襟,额头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的手抖得太厉害,怎么也解不开,倒是司马睿几下解开自己的衣襟,抱着吻上她的嘴唇。她的嘴唇冰冷颤抖,一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回吻他,一边将双手伸入他的里衣内侧,急切的攀上他的后背。他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好像天崩地裂一般,这世间再没什么重要的事,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快的占有她,给她很多很多的温暖。飞快的解开她的衣服,她额前的汗珠打湿了长发,身上也是寒津津的,带着她特有的芳香。急切的含住她的耳垂,顺着勃颈深深的吻下,孟央的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光滑的双腿缠上他的腰身,他身上那样温暖,滚烫灼人,给她心安的力量,也驱除了她心上的寒冰。

    司马睿强硬而大力的抱着她,像是要把她嵌入骨髓,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永远不会分开。她的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他可以清楚的看清她面上的每一个表情,直至内心深处,看到她的痛苦,看到她的不安,也看到她的茫然。他那样心疼她,用尽全力想要给她快乐,情至巅峰,她满是嘤咛的喘息声中,眼角却缓缓流出眼泪,极致的欢愉,却也是极致的痛楚。

    见到绿秀的时候,她不敢开口,细致的观察着她面上每一个表情。也许都是错的,也许小桥并未死,也许她只是受了伤,哪怕是昏迷不醒的重伤,哪怕给她一丝生机,她只要一线希望。

    绿秀却是垂下头去,轻轻跪在地上,“娘娘,小桥死的时候,她说,她一辈子都是奴才,做的最对的事,就是跟对了主子。”说完,已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怕她难过,又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娘娘保重身体,绿秀日后会替她照顾您。”

    她极力强忍,扬起脸庞看着天空,却已是泣不成声,缓缓跪在绿秀面前,抱着她哭得一塌糊涂。

    她是真的落了病根,整日病恹恹的。想起曾经取笑琳青病态的苍白,自己现下也是柔弱的不行,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跑了她。阳光明媚的时候,她站在太阳下,却总是觉得寒津津的。司马睿着急,却无计可施,她心郁难解,心病怎么有药可医。

    天气真的热了起来,人人都穿上单薄的衣衫,她却总是多别人一件。司马裒时常跑来看她,乖巧极了,“虞娘娘,裒儿会背诗经了。”

    “虞娘娘,你多吃些好不好,你现在比裒儿还要瘦。”

    她总是面色苍白的抱抱他,心里酸楚至极。待到司马炽宴请群臣,她与司马睿一同入宫的轿撵里,他深深的拥着她,异常疼惜。

    入宫后,司马睿先是带她见了皇帝。司马炽眉宇间隐约显露出霸气,他看到行礼的孟央,颇为感触的说道:“虞妃又瘦了,看了真让人难过。”孟央冲他浅浅一笑,他又接着对司马睿道:“皇后早些时候病重,宫内御医束手无策,幸得一位精通医理的高人医治,如今身子全然恢复,今日宴请群臣刚巧他也在,不如让他为虞妃把脉诊治。”

    司马睿刚要开口,她已经婉拒,“谢皇上美意,妾身的身子并无大碍,稍加调理即可。”

    司马炽叹息一声:“这高人可是圣医谷嫡传弟子,世间恐无人敌得过他的医术,据说要他诊治千金难求,真是可惜了。”

    孟央心里一紧,面上却不露声色,礼貌的摇了摇头,却听司马睿疼惜的对她说道:“你身子一直不好,不管他医术如何,总要试一试。”她却仍是摇了摇头,坚决不肯,司马睿想了想,对皇帝说道:“那就请皇上安排微臣与王妃一同见那神医。”

    孟央有些慌乱的拉了拉他的衣角,他笑着哄她,“我在你身边陪你,不用怕。”

    皇帝摆驾到一处宫殿,司马睿陪同孟央走了进去。却在内室门前被人拦住,站在门前的小女孩年约十一二岁,异常灵敏的样子。她一手指着孟央,声音稚嫩:“我师父瞧病不见这么些人,只需她进去。”

    司马睿面色一沉,冷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她瞧病。”

    小女孩一脸的理所当然,“瞧她病怏怏的样子,不是她是谁。”

    司马炽在身后笑道:“琅邪王无需紧张,这女孩是圣医谷的女弟子,圣医谷的人看病是这个规矩,咱们坐在这等着,虞妃难不成还能跑了。”

    司马睿面带不快,孟央心里有些慌张,下意识的望了他一眼,“王爷。”

    他含笑握了握她的手,“有事就叫我一声,不要害怕。”

    她心里忐忑,心知躲避不过,想着司马睿就在这儿等她,琳青他们应该不敢乱来,于是点了点头,随那小女孩走了进去。

    司马睿踱来踱去的走了很久,不见她出来,心里隐隐不安。皇帝悠闲的坐在堂椅上,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说道:“琅邪王急什么,宫外的高人同御医不同,瞧病需要些时间。”

    司马睿一动不动的站了会,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冰冷的扫过皇帝,上前就要闯进内室。刚刚走到帘子前,就见帘布一挑,孟央笑着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赢弱的少年,他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衣衫,头上束着红玉发冠,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急忙上前抓住孟央的手,却见她微微行了个礼,柔声道:“王爷。”

    她的面色竟然比刚刚红润了些,眉眼间也有了精神,“王爷,刚刚琳公子为妾身点了针穴,现在好多了。”

    司马睿笑着点了点头,对那赢弱的少年说道:“你若真的治得好王妃,本王重重有赏。”

    少年冲他一笑,声音清脆,“琳青定不负王爷赏识。”

    声音喧闹的外殿仅仅隔了帘布,而内室的床榻上,躺着一位昏睡的女子,眉目明媚灵秀,清艳绝伦的面容。

    待她醒来,天色已经渐晚,而她躺在的屋子,正是皇后梁楚儿的显阳殿。明净华丽的宫闱,床边坐着一位男子,眼中漾着深深的笑意,“孟央,你醒了。”

    孟央愣愣的看着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慌乱的起身,“王爷呢,我要去找他。”

    斛律浚勾起嘴角,笑的温良无害,“你想见他,好,我带你去。”

    灯火明亮的大殿上,一片歌舞升平,几个身着明艳的宫女正挥动舞袖,翩翩起舞。皇帝司马炽高高坐在龙椅上,颇有兴致的同身旁的梁楚儿低声谈笑,大殿两侧坐着各位大臣,琅邪王司马睿同虞妃坐在左前方,他伸手为她夹了糕点,笑着嘱咐她吃完,琅邪虞妃亦是盈盈一笑,二人间流转出的深深情愫,引来一众惊羡的眼神。

    乐声渐渐停息,宫女有序的退出宫殿,就听梁楚儿扬起红艳欲滴的护甲,柔声巧笑,“琅邪王对虞妃真是深情一片,好让人羡慕。”司马睿但笑不语,她又接着道:“虞妃气色红润,极是动人,近来身子可是好多了?”

    “谢皇后娘娘关心,妾身好多了。”虞妃浅笑。

    梁楚儿不露声色的扬起嘴角,“既是如此,可否劳烦虞妃吹弹一曲?年前东海王的寿辰上,虞妃的一曲‘凤求凰’可谓是绝妙。”

    她笑着看她,面色不容拒绝。可司马睿却仍是驳了她的脸面,“怜珠身子不好,早就不碰那些声乐,皇后若是想听,宫内的乐师自然弹奏的比她好。”

    说罢,冲身旁的王妃宠溺一笑,她亦是幸福的扬着嘴角。

    “你可看到了,他连自己的王妃都辩不出真假,可是真的爱你?”

    孟央面上蒙着绣花的面纱,站在大殿侧面的帘子后面,止不住红了眼圈,极力忍耐哽咽的声音:“虞怜珠的这张脸,想必害死了不少女子吧。”

    斛律浚忽视她语气里的讥讽,“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琳青还她完美的面孔,她就要回到司马睿身边找出图纸。”

    “你那么笃定她不会背叛你?”

    他掰过她的面颊,轻笑,“她不敢,因为琳青给她吃了断肠散。”

    “您可真是用心良苦。”

    斛律浚的眼中透着看不清的悲切,良久,才轻声道:“你不肯帮我,我只得自己想办法。”

    “把我送到他身边,才是你真正的办法,不是吗?”

    琳青精通天文地理,用她换回虞怜珠不过是将她送到他身边的借口,一开始,就都是错的。他们料定了司马睿不会杀她,也料定了司马睿会爱上她,更料定了她就是牵制他最好的工具,所以才千方百计的演了这一出。

    从开始就是错的,她,是他们用来对付他的工具。

    斛律浚叹息一声,“你在他身边这些日子,变得这样消瘦,不管你怎么想,这次我真的是不愿你受苦,我想好好照顾你,我不明白,这样凶残的人,你为何会爱上他。”

    孟央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的格外遥远,“你问我为何爱上他?他愿意毫无保留的爱我。我做梦都渴望得到很多很多的爱,从没人向他一样待我,我当然要爱上他。”

    斛律浚静静的看着她,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悲伤,“孟央,我也同样可以给你很多的爱,你可还愿意给我机会。”

    她却是生硬的别过脸去,泪眼朦胧的望着大殿上的司马睿。他对着虞怜珠笑的那样开心,那样的宠溺,曾经给了她心心满满的幸福,可现在却也给了她心心满满的痛楚。

    司马景文,我是央央啊,我在这,转身看一眼,哪怕看我一眼,我是央央,你怎么可以认不出你的央央。她几乎有一种想要冲上大殿的冲动,推开他身旁的虞怜珠,笑着告诉他,我才是你的央央。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刺入手心,难过的不能自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哭声。显阳殿里,司马炽一脸怜惜的看了看面前的孟央,轻声道:“对不起,朕不得不这么做。”

    孟央诧异的扬起秀眉,“哦?”

    梁楚儿强忍面上的不快,“你已经不是琅邪王妃,我们没必要解释给你听。”

    她喝着碗里的参汤,平静异常,“我并未要你解释。”

    “你……”

    梁楚儿气的说不出话,皇帝拍了拍她的肩膀,“让朕单独和她聊聊。”

    她“哼”了一声,然后走了出去,孟央认真的喝着碗中的汤,丝毫不受他的干扰。司马炽叹息一声,“朕知道你不是虞怜珠,从心里不想伤害你,可你还记得吗,我曾说如果琅邪王会杀我,你可会站在我这边?你当然不会,可我希望你会,琅邪王已经联手鲜卑辽西公,只要兵权到手,他必将举兵造反,朕是天子,不会苟且偷生,即便天子也只有一条命。”

    孟央放下手中的碗,抬头平淡的看他,“我已经不是琅邪王妃,你到底想说什么?”

    司马炽扬起嘴角,隐隐透出天子的威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不会坐以待毙,惠帝在世时,司马越对琅邪王早有戒心,为防他仗着手中兵权威胁到自己,司马越逼迫惠帝暗中留了道密旨。这赐死琅邪王的密旨一直藏于太极殿的匾额内,如今司马越失势,太尉王衍决定相助于朕,只要我们当着众位大臣的面拿出惠帝密旨,琅邪王不得不死,否则就是抗旨不尊,在这之前,我需要他军中的地图,以便敕勒部落协助稳定军心。”

    他说完,细细观察孟央的反应,见她真的平静,终究有些迟疑,“你真的不担心他?”

    孟央想了想,冲他浅浅一笑,“担心,可我更担心你玩火自焚。”

    司马炽笑的极开心,“你是说斛律浚?朕相信梁皇后。”

    孟央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真的沉了下去。

    斛律浚是不会让她呆在宫中的,大敌在前,他们总要防着她,不荣任何差池。几日后,她坐上了离宫的马车,同行的有琳青和黑面小子朗木。

    朗木对她一向友好,傻笑着露出两颗白牙,“孟姐姐,咱们又见面了。”

    孟央却是别过脸去不理他,更不愿理会琳青。琳青冷哼一声,上前一把拽过她的手腕,仔细的诊脉,她恼怒的拿过手臂,他却古怪的一笑,“你在动,我就把你的秘密说出来!”

    她立刻放下手腕,心虚的看了他一眼,他轻蔑的笑道:“那日在宫中诊脉我就发觉,替你瞒了几日,不然照斛律浚对你的情意,这孩子可是保不住的。”

    朗木惊的张大嘴巴,“孩子!”

    孟央身子轻轻一颤,冷下脸来,“你又为何好心帮我。”

    琳青撇了撇嘴,“你以为我想帮你?圣医谷的规矩是济世救人,我不过是守规矩罢了。”

    孟央轻笑,“济世救人?”

    听出她话语中的讥讽,他有些尴尬的咳了几声,“虞怜珠的脸皮我是另有苦衷的。”说完话锋一转,“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你急痛气结,早已损伤心脉,能不能保得住孩子还是问题。不过你放心,我可是大慈大悲之人,会尽力保全你们母子。”

    孟央不再说话,安静的望着车帘外面,心里禁不住泛起疼痛。他还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她还来不及告诉他,她还不知道他知晓后的表情,紧蹙眉头?或者高兴的抱着她?而现在,他的身边,已经躺着别的女人。

    琳青看着她发呆,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可怜呐,你在这奔波劳累,他在府中快活的要死,孩子没父亲多可怜,不如生下来跟我得了。”

    乍听此话,孟央惊吓的看着他,他突然反应过来,面上一红,期期艾艾的大叫:“你这女人,我,我是说把这孩子抱回圣医谷养活。”

    出宫后,他们竟来到了健康的红舞坊,芸娘一脸笑意的上前拉着孟央的手,“五小姐,好久不见,有位客官可是等候多时了。”

    说完他们走上二楼,孟央心下疑惑,来到二楼的一间雅阁。刚要推开门,房门已经急切的打开,是田四!孟央惊得瞪大眼睛,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这么高兴。田四被她吓得后退几步,却也是掩饰不住的喜悦,“田五儿,我从来没发现你这么热情奔放。”

    孟央反应过来,松开他,眼圈瞬间红了,“你怎么在这。”

    琳青啧啧的看着她难得失态的模样,“田少将现在可是自己人,救你出来可是他苦苦哀求的。”

    田少将?!

    见她一脸的惊疑,田四一该往日的嬉笑模样,脸上满是肃穆的冷漠,“小五,我现在是敕勒部落的少将军,你在琅邪王府受尽折磨,我却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滋味比杀了我还难受。我要保护你,就必须有能力,所以我顺从了琳青的意思,努力强大自己。”

    孟央有些震惊的望着他,“田四,你……”

    他转过身去,“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小五,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保护你,只要能使你安全的在我身边,我做什么都无所谓。”

    她猛然发现站在面前的田四有些陌生,他比从前高大些,硬朗的面上满是强硬的气息,眼中那种不恭的神色再也不见了。反而多了几分严谨。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田四,他却因她而改变成面前的样子。原来时间真的改变了很多。

    晚间时候,斛律浚也来到红舞坊,芸娘对她们的到来没有丝毫诧异。孟央当下怀疑,红舞坊是他们在健康的根据地,芸娘是他们的探子。

    围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果真听到芸娘丝毫不避讳的说道:“琅邪王府上下没有丝毫怀疑,虞怜珠很小心,就连司马睿也不曾起疑,甚至带着她进了书房,相信不久就能拿到图纸。”

    孟央手中的碗筷禁不住抖了下,随即稳住情绪,认真的吃着碗里的饭菜,好像并不在意他们的话。伸出筷子夹了鱼块,刚要夹起就被琳青按住,“哎,最爱吃鱼了。”

    她隐忍面上的不快,斛律浚和田四同时为她夹了一块放在碗里,她低头闻到鱼的腥味,忍不住想吐,赶忙夹起鱼块放到琳青碗中,轻声笑道:“琳青最爱吃鱼了。”

    一桌的人神情各异,各自埋头吃饭。突然,朗木像是反应过来什么,长长的“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的说道:“哦,俺知道了,孟姐姐闻到鱼腥会想吐。”

    他话音未落,琳青狠狠的踩了他一脚。孟央猛地被米饭呛到,咳了好一会,大家都在看她,她又咳了两声,目光假装不经意的望向琳青,琳青笑着回望他,眼神交流一阵,琳青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她身子落了病根,伤到脾胃,吃不了腥膻的东西,否则吃了也要吐出来。”

    田四关切的夹给她一只鸡腿,“小五,你没事吧。”

    她勉强的笑了笑,刚要回答,碗中的鸡腿就被琳青夹去,一脸的得色,“油腻的也吃不了,就她那肠胃,只能吃些清淡的。”

    斛律浚叹息一声,夹给她一些青菜,桌上的人又在沉默中各自吃饭,揣摩着各自的心思。

    红舞坊里歌舞升平,即便在后院的雅阁,远远的也能听到喧哗声。孟央反复睡不着,起来想喝些水,就见门前隐约有个人影,她慌乱的躲在门后,厉声问道:“谁。”

    却听那人吓得跳了一下,“哎呦我的妈呀,你吓死我了!”

    她松了口气,打开房门,“你做什么。”

    琳青仿佛真的被吓到,本就苍白的面上又白了一层,气呼呼的递过手中两件纯白色的衣衫,“呐,你答应的,给我缝好,要天衣无缝。”

    她张大嘴巴,有些不解的看着他,“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琳青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想抵赖,我们在饭桌上明明说好了,我为你解围,你帮我把衣服缝补好,我还对你伸出两根手指!”

    孟央想了想,认真的说道:“我说的是那两块鱼就让给你吃了。”

    琳青气的只跺脚,不管不顾的将衣服塞到她怀里,冷哼一声:“你这个骗子,小心我揭穿你的真面目。”

    说罢气呼呼的离开,站在原地的孟央惊的说不出话,无奈的叹息一声,刚要关上门,突然听到一个不悦的声音:“喂,你跟琳青什么关系?”

    愕然的望去,不远的拐角处倚着一位年约十八九的女子,穿着简单的素绒裙衫,随意挽起的长发垂落肩头,眉目般般入画,嘴角勾起的笑生动且活泼,望向她的眼神却带着微微的敌意。

    “你是哑了还是聋了?我问你跟琳青什么关系!”回过神来,她已经不悦的走了过来,仔细的打量着她。

    “我跟琳青,没什么关系,”她说着,突然发觉她的目光落在琳青刚刚硬塞到自己手中的衣衫,顿时有些语结:“那个,这是琳青要我帮他缝补的……”

    话未说完,那女子猛地抓过她的手腕,反手一扣,两指按在她的脉搏上,“听着,琳青是我的,不管是你对他有非分之想还是他对你有非分之想,立刻打消你的想法,这个男人我要定了!”眼前的状况使得她有些摸不到头脑,还未来得及开口,那女子突然沉下脸色,声音不自觉的抬高几分:“孩子是谁的!”

    意识到她眼中的危险,她赶忙开口解释,“不,不是琳青的,我已经嫁为人妻了。”

    此话一出,那女子的敌意顿时烟消云散,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她的手,“你早说嘛,真是抱歉,刚刚有没有吓到你?”孟央笑着摇了摇头,她的目光随即望向屋内,很是热情的说道:“你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但是行气不足,很容易损伤胎位,让我进去为你诊脉,顺便给你开几副药方调理。”

    她微微的愣住,那女子已经自作主张的走了进来,“你放心,琳青的医术虽然高超,但论起素女内经他怎么也比不过我的,我开的药方可是千金难求。”

    “对了,我叫皇甫醒珍,你叫我醒珍就好,我父亲是皇甫方回,长安和洛阳均有我家开的医馆。我十五岁时离家,独自在健康城开了此地最大的医馆玄晏堂,我祖父是皇甫谧,他的名字你一定听说过吧?”

    皇甫醒珍说完,却见她仍旧有些茫然的样子,不由得皱起秀眉:“你不会没听过吧?皇甫谧,你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孟央摇了摇头,“家父皇甫方回的名号我还是听过的,玄晏堂更是如雷贯耳。”

    皇甫醒珍顿时一副无语的样子,叹息一声道:“你又不是从医的大夫,也难怪你不知道,他死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我们皇甫家曾经也算名门世族,后来逐渐衰落,到了祖父这一代正值血雨腥风的乱世,听人说祖父是布衣医者,你可听说过《帝王世经》?那是我祖父皇甫谧所著,他是名声显赫的医者,魏相司马昭曾征聘他做官,他不肯就仕,到了六十多岁的时候,为了躲避武帝的频频下诏,还要带着家小避世于平凉的崆峒山,后来他病重,我大伯和父亲尊父遗训,将他俭礼薄葬于塬边的不毛之地,你即便没有听说说过他,也该听说过惊世骇俗的《笃终论》,那是我祖父毕生心血所著,朝中名臣挚虞、张轨等人,正是祖父门生。”

    经她这样一说,她顿时有些觉悟,不由得钦佩道:“我曾有幸拜读过皇甫老先生的《释劝论》,书中所说”一明一昧,得道之概,一弛一张,合礼之方,一浮一沉,兼得其真“,至今记忆犹新。”

    皇甫醒珍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哦?你看过我祖父的《释劝论》,那就应该知道”寒暑相推,四宿代中,阴阳不治,运化无穷,自然分定,两克厥中“的道理。”

    “皇甫小姐何意?”

    “没什么意思,”她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水,“《甲乙经》中还说:”阴阳者,万物之始终,顺之则生,逆之则死“,只是想告诉你,你行气不足,不好好调养孩子是保不住的。”

    见她微微忧虑的模样,皇甫醒珍不由的笑道:“我家医馆针灸之术最为精湛,但若论妇方疾病,也只有我皇甫醒珍最在行,我自幼专研素女内经,在这方面琳青怎么也比不过我的,告诉你这些就是为了让你信服于我,放心的让我为你诊治。”

    话已至此,孟央反倒有些不明白她的用意,她与她非亲非故,她又是名医皇甫谧的孙女,为何这样费尽心机的想要帮她。

    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皇甫醒珍突然笑了笑,低声凑近她,神秘道:“我来为你诊治,但你要帮我一个忙。”

    “皇甫小姐让我做什么?”

    “叫我醒珍好了,”她低声道:“你与琳青很熟悉的样子,我要你帮我打听一下,琳青与芸娘究竟是什么关系?”

    孟央愣了愣,她更加急切道:“你也觉得奇怪对不对?芸娘对琳青特别好,经常为他准备新衣服,一针一线亲手缝制。有一次我竟然看到她三更半夜的从琳青房中出来,肯定没什么好事,按理说她比琳青大好几岁,琳青怎么会喜欢她呢?”

    “你应该亲自去问他们?”她一向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

    皇甫醒珍忍不住哼了一声,“问过了,芸娘说琳青是她家弟,但琳青却说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我也问过他的徒儿杏子,杏子也说她师父与芸娘没什么关系。”

    孟央不由得笑了笑,“既然他们这样说,你又何必再问,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我当然要知道,是我先看上琳青的,我希望他生是我的人,即便死了,我也要当他的未亡人。如果芸娘真的敢跟我争,我也好有个准备应战,誓死也要赢得琳青的心。”

    “那,如果他们两情相悦呢?”

    她的神色顿时有些气馁,随即又很快的斗志昂扬,“就算琳青也喜欢她,不到最后一刻我也绝不放弃,除非他亲口告诉我,他讨厌我,心里丝毫没有我的地位,到那时我也许会自愿离开。”

    面容耀若春华的女子,眉眼间都是执着的踌躇,就在这一刻,孟央突然觉得很喜欢她,皇甫醒珍的身上有她没有的坚持,也有她没有的勇气,这是何其珍贵。

    热闹繁华的街道上,到处是喧哗的叫卖声,人来人往。

    突然远处传来几声敲锣声,街道上的人纷纷议论着让开道路。随即就有大队的官兵上前,一边厉声斥责众人退后站,一边手拿长矛有序的挡在街道旁,让出空阔的道路。不一会传来震耳的马鸣声,远远的看到尘土微扬,大批身着铠甲的武士匆匆而过,震耳欲聋的响声过后,一切又恢复如常。

    高层林立的楼宇,烫金的大红招牌,红舞坊二楼不起眼的小窗口前,孟央带着面纱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窗口的纱帘,突然转身飞奔下楼,那一闪而过的人马里,为首的竟是琅邪王府的护卫赵亚。

    赵亚从未离开过司马睿身边,他匆匆离京,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刚刚跑到楼梯拐角处,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官家公子猛地撞了上来。孟央被他撞的后退一步,缓过神来急忙继续跑下去,谁料那公子哥晃晃悠悠的一把抓住她的衣袖,“你……敢撞我。”

    她急的连声致歉,他却定了定睛,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她,满嘴的酒气,“嘿,你是新来的舞姬,大爷怎么没见过。”

    他说着,一双手不规矩的攀上她的肩膀,孟央吓的赶忙推开他,却不想惹恼了他,一把揭掉她的面纱,张大嘴巴愣了愣,淫笑道:“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好看的小娘子,来,陪大爷高兴高兴。”

    说罢伸出一只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她极力想要挣脱他,惊恐之下突然狠狠给了他一巴掌。那公子哥不敢相信的捂着脸,恼羞成怒的对她扬起手掌,“你知道我是谁吗,敢打我!”

    啪的一声!

    孟央来不及躲过,脸上已经重重的挨了一掌。她眼前一黑,身子直直的向后仰了过去,眼看就要滚落下楼,紧急时刻横空扑过一人。稳稳的将她抱在怀里,直到脚踩地面,她还是吓得站不直,双手紧紧的捂着腹部,惨白的面色。

    满堂的人都被惊住,琳青将她扶坐在桌子旁,面色阴郁的上前抓过那喝醉的公子哥,狠狠几拳打在他肚子上,打的他直接把酒水和苦水都吐了出来,他趴在地上痛苦的呻吟,人群中随即冲出二个男子,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场打斗。孟央看到琳青讥讽的勾起嘴角,三下两下的将这些喝的醉醺醺的公子哥打的在地上打滚。就在这时,混乱的大堂里涌进几个官兵,厉声嚷嚷:“谁在打架,不想活了!”

    为首的官兵看了看地上打滚的三人,突然变了脸色,急忙上前扶起其中一人,“哎呦庾公子,您怎么在这啊。”

    芸娘听到声音从楼上匆匆跑下来,一脸堆笑的对那官兵道:“刘官爷,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那位姓刘的官兵一边吩咐其他人扶过地上的几人,一边对芸娘道:“芸娘,这下我帮不了你了,这位可是庾大人的公子,你怎么让家弟打了他。”

    芸娘赶忙笑着上前,偷偷向他手中塞了银票,“刘官爷,芸娘不会让你难做,这样,您带公子回去,改日我带家弟亲自登门向他道歉,日后追究起来绝不拖累您。”

    刘官爷点了点头,正色道:“好,既然芸娘这样说,我刘某一向给你面子,兄弟们,回去吧。”

    他们转身就要离开,刚走到门前,那刘官爷突然停住脚步,又转身走了回来,芸娘见他神情不定,赶忙赔笑道:“刘官爷……”

    他拿着手中的刀柄示意她退下,然后上前走到惊魂未定的孟央面前,紧皱眉头,疑惑的说道:“这姑娘好眼熟,哪里见过一样。”

    琳青心下一惊,不动声色的将她护在身后,芸娘对他笑的眉目弯弯,“官爷,她前些年曾在本坊间做过舞姬,后来从良嫁人。眼下日子不好过又回来了,您是咱们这的熟客,当然眼熟。”

    刘官爷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笑道:“原来如此,这么娇俏的美人,我怎么会不记得。现如今的日子不好混呐。好,改日再来欣赏她的舞姿。”

    说罢带着一干人等离开,芸娘笑着对周围的客人致歉,又急忙吩咐伙计好好招待。孟央起身走到琳青面前,急切的问道:“我看到琅邪王府的护卫离京,是不是他出事了?田四走了这么久,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

    琳青看了看她,叹息一声,从怀中拿出一块洁白的方帕,“你的脸都肿了,还想着打听他的情况。”

    孟央这才觉得脸颊隐隐作痛,嘴角都是火辣辣的滋味,接过方帕小声的谢过他,又赶忙追问,“你告诉我,至少让我知道他好不好。”

    琳青冷哼一声,不再理她,大步走上楼去。

    直到走到自己的房间,见她仍是不依不饶的跟着,琳青终于忍不住为她倒了杯茶,说道:“你又不是琅邪王妃,有什么资格担心他?”

    她垂下眼睑,“可他是我相公,哪怕他不认得我。”

    琳青怔了怔,良久,开口道:“前几日,他奉命讨伐作乱的匈奴,安东大军加上健康城的精兵,匈奴败退,他似乎有了作战的兴致,并没有急于回城,现在正要平定几个世族部落,当然,主要针对的就是敕勒部落。琅邪王心思缜密,就连虞怜珠也无法偷出图纸,不愧为横空出世的帝王星。”

    孟央微微一松,接着又是满面的焦急,“田四呢,田四怎么样?”

    琳青似乎并不担心,悠闲的喝着茶水,“不知道。”见她急的坐立不安,用力的敲了敲桌子,“我真想知道,你是希望田四没事,还是希望他没事?倘若日后有那么一天,你想他死,还是斛律浚死?”

    孟央身子一震,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脸色愈加难看。琳青不忍再逗她,说道:“放心,田四没事,司马睿本可以一举歼灭敕勒兵马,可他很难以捉摸,紧要关头竟然放了他们。他那样性格的人,竟然肯纵虎归山,他肯放过敕勒,不代表斛律浚会放过他。现在只等他回京,大殿之上颁出惠帝的密旨赐他一死,胜败在此一举。”

    他说着,才发觉孟央面色更加难看,眼泪隐忍在眼眶里,用劲全力绞着手中的方帕,“你们算计好了等他回来动手。”

    琳青嚷嚷,“你别哭,我最讨厌女人哭了,你还有孩子呢。”

    他的话果然有用,她急忙用帕子擦掉眼泪,勉强的笑了笑,对他道:“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你话语间对司马睿赞赏有加,为何还要对付他。”

    琳青愣了愣,撇了撇嘴,“我才不关心这天下是谁的,再说司马睿确实是真正的帝王星。我也不是帮着敕勒部落,我帮的是斛律浚。多年前他曾有恩于我们圣医谷,我只是等着还他一命。”

    他说完,神秘的笑起来,突然将脸凑近她面前,“春秋战国,秦始皇统一天下,东游至健康,听一得道术士说:”五百年后金陵有天子气“。始皇帝忧心,于是改金陵为秣陵,挖掘北山以绝其势。而从秦始皇年间到如今,已是整整五百年。”

    “你的意思是?”她有些迟疑。

    琳青道:“金陵是健康的古称,当年登林子那老头夜观天象,算出司马睿正是横空出世的帝王星,但却命运多舛,也不知是否是那秦始皇破解帝王之气的缘故。”他说着,忍不住好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曾是登林子那老头的徒弟,本应全力相助帝王星的,但是师父死于他手,我又要偿还斛律浚的恩情,所以谁也不会帮,这天下是谁的与我何干。”

    孟央微微有些吃惊,“你,你也是登林子的弟子?”

    琳青一脸的诧异,“哦?你为什么用个”也“字?”

    “这么说你与己巳师父是师兄弟?”

    琳青一愣,突然意味深长的笑出声来,“原来你见过那和尚,没错,他是我大师兄,登林子死后他一直谨遵师命暗助帝王星。怎么,他是不是找到你要你皈依佛门?”

    孟央点了点头,他又笑道:“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找帝王星的牵制者,然后阻止你危害到司马睿,这个笨蛋,师父都完成不了的事他怎么做的到。”说完,他又神神秘秘的样子,“其实你见过登林子的!”

    见她一脸的不解,他微微的得意,“你刚出生的时候,登林子那老头找上门要将你带走。可惜你父母不肯,他可是碰了一鼻子灰,哈哈。”

    原来如此,娘亲口中那个要将她抱走的和尚竟是登林子。孟央半天说不出话,两人坐着喝了会茶,琳青道:“再告诉你一个机密,登林子其实是个秃头!”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她有些不解的开口道。

    琳青的面色一沉,“这可是个大机密,你不想知道吗?”

    “可是,”她更加不解的望着他,“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个机密?”

    琳青的嘴角止不住抽搐,声音微微的恼怒,“你这女人,真是不解风趣,除了关心司马睿的事,你还关心什么!你什么都不想知道!”

    气恼之下,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抬高几分,使得她的神情有些讪讪的,欲言又止的望着他,最终开口道:“我想知道,你跟芸娘是什么关系?”

    此话一说,琳青的脸色骤变,声音阴沉不定,“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半晌,才听她轻声道:“无聊。”

    他古里古怪的笑了一声,“是皇甫醒珍吧,只有她才会这么无聊,你告诉她,不管她的事。”

    “你自己去说。”她忍不住开口道。

    他仿佛更加生气,怒瞪着眼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干了什么!上次交给你的衣服是皇甫醒珍缝补的吧,你以为她会针灸,就一定会针线活吗,歪歪扭扭的缝成那样,还要不要我见人了!你说怎么办!”

    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她真的惹不起,只感觉三魂六魄都被震了出来,眼看他怒火冲天的模样,赶忙起身道:“那个,你喝点茶压压火,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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