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昏死过去之后就被人给抬回了寝宫去,太医匆匆而来,检查过后说是皇上这是急气攻心,一口气没提上来才会如此,然后又是施针,又是掐人中一顿忙乎,才总算是把人给弄了醒,但一时半会地还只能是卧榻在床了。

    康熙老泪纵横,连话都不想多说,让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了胤礽一个下来,静了好半晌,才双目通红重重叹气:“都是朕作孽太多了……”

    胤礽微皱起眉:“是老九他太混了,跟皇上您无关。”

    “从前朕一直希望你们众兄弟能够和睦共处……他日为君为臣,一起为朝廷效力,”康熙一边说一边哽咽:“是朕想太好了……先是老十,再是老十三,为了这一个位置,你们兄弟手足相残,你死我活,你们叫朕……”

    说到最后,他又实在是无力再说下去。

    胤礽低下了头,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问起了他:“汗阿玛,您打算如何处置老九?”

    康熙的视线慢慢转到了他身上,顿了顿,才哑声问道:“你说呢?”

    “他做下的事情,天所不容,换了是其他人,诛九族都不够!”胤礽说得有些咬牙切齿,他也是受害者之一,倒是没必要在康熙面前藏着掖着这种愤恨的情绪。

    康熙听着他说的,愣了一愣,缓缓闭起了眼,眼角依旧有水滑下,好半日,才艰难开了口:“你去帮朕做吧。”

    “儿臣领旨。”胤礽轻勾起嘴角,他就怕康熙因为儿子死太多了会对那个畜生心软,如此真是再好不过。

    伺候康熙喝过药睡下,胤礽才从他那里退了出去,一出门,就直接把事情吩咐了下去,最后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在那之前,押着八阿哥去见他最后一面,让他们单独说话。”

    回到自己住处,意料之中的人已经在那里等着自己,胤禔靠在书架边,正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中书册,听到推门声响起,当下把书塞了回去,迎上来:“你回来了?”

    胤礽略有些不自在地转过眼睛,等到跟着的人都退下去门阖上之后,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慢慢问道:“你怎么来了?”

    “想见你就过来了。”

    “……”胤礽觉得有些别扭,那日的那番类似于告白的话,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但不过,面前这个就全然是当了真了,这会儿看着他的眼里是完全不加掩饰的炙热,胤礽是想忽视都难。

    胤禔似乎是没觉察出他的不对劲,自顾自地说着:“我方才听人说了你替老爷子审问老九的事情,老九他……大概没活路了吧?”

    胤礽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老爷子气得病倒了,躺在病床上说的,让我代他将老九给处置了。”

    胤禔在椅子里坐下去,顺手一拉,胤礽措不及防之下就跌进了他的怀里,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人给揽紧了腰,灼热的呼吸欺了过来,瞬间就被人给堵了住唇,连带着牙关也一并被撬开了,他的舌当下就长驱直入,搅进了自己嘴里。

    被人勾起舌缠绵追逐,胤礽避无可避,也就只能算了,闭起了眼睛,不想看他这会儿因为自己而意乱情迷的脸。

    胤禔看着他的反应,愣了一下,放开了他,却依旧贴着他的嘴唇低声呢喃:“你怎么了?”

    胤礽闭着眼不答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胤禔的手指抚上他的眉梢,轻轻摩挲着,细致的触感,让胤礽禁不住地身体微微颤抖。

    “……你不高兴我来你这里吗?你是不是还是不喜欢我对你做这种事情?”

    胤禔轻声问着,最后是一声甚至带上了哀求的叹息:“你说话啊……”

    胤礽终于是慢慢睁开眼,对上胤禔带着疑惑、担忧和些许焦虑的双眸,微怔了一下,心下蓦地就像被针刺了一般,回过神时就已经抱紧了他,不管不顾地主动贴上去咬开他的唇开始回应他。

    胤禔怔愣过后,眼里再次泛起了笑意,把他揽得更紧了一些,启唇与他唇齿缠绵。

    死牢。

    胤禩被人带着出现在这昏暗没有半点光线还散发着难闻霉味的行宫死牢外的时候,腿都是软的,犹豫着不敢进去,身旁的侍卫做了个请的手势,与他道:“八爷还是快进去吧,九爷在里头等着您呢。”

    袖子下头的一直手慢慢握了紧,踟蹰片刻,胤禩到底还是大步走了进去。

    铁门‘哐’的一声被带上,胤禩惊得朝后看,没有其他人跟进来,又脏又臭的牢房里除了一动不动坐在角落里低着头的胤禟,也没有其他人。

    听到声音,胤禟慢慢抬起了头,看到他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即一抹冷笑浮上了嘴角:“你还敢来?”

    胤禩心中越发忐忑,胤禟现在这副样子,跟个疯子也不差什么了,犹豫再三之下,他往前走了两步,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才支吾着开了口:“我没跟皇上说过那小太监是你的人……是老二他瞎编的诈你的话的……”

    “你觉得这个还重要吗?”胤禟冷冷打断了他,直直看着胤禩,片刻后瞳孔微缩,轻眯起了眼,顿了半晌,才又道:“你来跟我说这个,是担心我会报复你把之前你和老十四做的好事一并都交代了,拖着你们一起下地狱?”

    一下就被拆穿了,胤禩面色微变,眼里也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心虚,但跟他一起混了这么多年对他实在是很了解的胤禟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冷哂了一声,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曾经面前这人是他最敬重的兄长,他愿意追随他、帮他、与他一起成大事,但从他推开老十的书房门,看到吊在房梁下那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时,所有的一切就都变了。

    身为皇嗣,他从来就知道权力斗争的残酷,也知道天家无情,但却是第一次,他真正明白了,人原来可以丑恶自私到这个地步,他厌恶胤禩,更厌恶他自己,说到底他自己也不过是个自私的懦夫罢了。

    “你放心,既然那日在皇上面前我没有说,便就不会把你供出来的,”胤禟说得没好气:“留着你,还能继续让老二他们不得安生,我又何必要多此一举。”

    胤禩握紧成拳的手指深掐进了手心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犹豫着问他:“为什么要对老二和老十三下这么重的手……”

    “我为何要告诉你?”胤禟对他的话不屑一顾:“单纯看他们不顺眼行吗?”

    胤禟没有说实话,他并不想告诉胤禩当初那场行刺事件的幕后真凶和将事情推到他身上推波助澜的人到底都是谁,他不想给他恕罪的机会,他就是要他一辈子都活在逼死胤俄的阴影里,一辈子都良心不得安宁。

    “那……老十四呢?你又为何要诬陷他?”

    “你说呢?”胤禟冷笑着反问:“他做了什么,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胤禩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老十四做了什么……在胤禟因为胤俄的死跑来愤怒质问自己的时候,他把事情都推到了胤祯身上,说是他出的主意,是他留下了那封阿灵阿写来的信,是他派人将信栽赃给了胤俄,自己还在犹豫之时他就已经这么做了,自己只是知情不报且默认了他的做法而已。

    胤禟看着他的反应,嘴角讥讽的弧度更大了一些:“还是说……你在撒谎,主意其实都是你出的,逼死老十的元凶是你才对?”

    “……我没有。”嘴里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胤禩这会儿的神态表情却委实没有多少说服力。

    胤禟慢慢闭起了眼:“你走吧,我早说过了,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就算死,也不会要你来作陪。”

    胤禩身子微微颤抖,各种想说的话到嘴边,看着胤禟这副样子却又半句都说不出口了,终究是没再说什么,转身缓步走了出去。

    胤禩离去之后,厚重的牢房铁门再次被推了开,这一次进来的是个太监,身后还跟着两个面无表情端着托盘的侍卫,那太监很恭敬地给胤禟请了安,才道:“九爷,奴才是奉命来送您上路的。”

    胤禟慢慢抬起了头,视线掠过他身后的两个侍卫,一个手里的托盘上头是一个酒壶和一只杯子,另一个则是白绫一匹。

    太监道:“毒酒和白绫,九爷您自个选一样吧。”

    胤禟看着面前躬着身子微低着头的太监,扯起嘴角,轻笑了起来。

    一直到声音渐大,整个牢房里都开始回荡他如同鬼魅一般的笑声,太监不自觉地哆嗦,两个侍卫也跟着蹙起了眉,他这才拖着脚上厚重的镣铐爬起了身,慢慢走上前去,接过了那壶酒,闭起眼睛仰起头,一滴不剩地全部倒进了自己嘴里。

    太监抬眼看他,见他闭着眼的眼角有湿热的液体滑过,轻叹了一气,再次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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