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坐在房中,看着手上的纸条,微微皱眉。

    今日宫中的变故是穆青没有料到的,刘梦茹居然被袁贵妃直接带走,当了女官。刘梦茹是刘家人,算起来刘世仁如今也是不依不靠,看上去只是忠于帝王的,可穆青却是清楚的,他效忠的是李谦宇,是如今的庄王爷。

    刘梦茹入了临泉阁,至少在后宫中,是占到了皇后的对立面无可挽回,如此一来,难免会影响到皇上对于刘家的印象。

    以穆青对与李谦宇的印象,袁妃的这一番动作绝对不可能绕过他去,这其中难免会有李谦宇的授意。而李谦宇可以无所顾忌的这么做的理由,无非是两个。

    一种可能,是刘世仁已经摆开了车马,要支持李谦宇。但是这种可能只是被穆青想了想就否决的,刘世仁的脾气他是知道的,那或许是个心系国家的士人,但是却不是一个可以把身家性命和氏族前途当做砝码的勇士。文人,终归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的,更何况是官拜二品的官员了。

    另一种可能,就是李谦宇已经彻底无所顾忌李慕言的心思,换句话说,他根本不介意李慕言对他是否猜忌。

    这个想法一出,穆青登时就站了起来。他把手上的纸条柔成了一团扔进茶碗里,自己则是双手紧握,在房中绕着桌子慢慢地踱步。

    安奴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有些神经质的穆青。没有出声,安奴把手上的托盘放到一旁,自己则是进了里间屋,绕过屏风,拿了火折子把一根红蜡烛点燃,拿着烛台单膝跪在了床铺之上。

    现在虽然仍是春天,但是已经有不少蚊虫开始出来活动,少的不了要在睡觉之前来驱赶一番。安奴拿着蜡烛在里面照了一圈,另一只手拿起了床头柜子上放着的扇子来回扇扇,等到他确定了里面没有那些小东西来惊扰睡梦后方才退了出来。将烛台放下,安奴落了窗幔,把床幔的下摆塞进了床铺软垫底下,伸手把它抚平后就绕出了屏风。

    这时候穆青已经不再满处溜达,而是老老实实的坐到了桌边,手里捏着一块糕点,正往嘴巴里送。

    安奴见状,就知道穆青已经想清楚了,便笑着走了过去,站到了穆青身边提起了茶壶,一边往茶盏里倒茶一边说道:“这是我刚刚让小厨房整出来的熟梨糕,味道不同,不过具体哪个对哪个我也是不清楚的。”

    “不妨事。”穆青是个不忌口的,这会儿觉得肚饿了也就是拿起来吃,倒也不在意是什么滋味儿了。

    安奴斟满了茶盏,撂了茶壶,而后道:“不过主子你可别都吃没了,留下一些,我要上给夫人的。”

    穆青听了这话手却是一顿,看了看手上的熟梨糕,又看了看放在里间屋的穆烟的牌位,就着茶水咽下嘴里的东西,却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主子可是有忧心的事情?”安奴坐到了穆青对面,笑着歪歪头。

    穆青并不想瞒着安奴,可是有些事情终究是不能让他知道的。且不提那些机密事情说出来又多惊世骇俗,单单是安奴那胆小的性子,告诉了他只怕也就是能让这人晚上做噩梦了。思至此,穆青便笑道:“不过是些衙门里头的琐碎事罢了,你要知道,那些学生可是不好管教的。”

    安奴闻言也就是点点头,虽然他往常是不怎么出门,可是毕竟跟着穆青东奔西跑了不少年,对于一些基本的东西还是很清楚的。

    穆青显然不想多言,撂了手上的茶盏,看着安奴笑着问道:“最近你在府里做了什么?”

    安奴眨眨眼睛,倒是很仔细地思考起来,然后伸出手指头一桩桩一件件的说给穆青听:“平常也就是收拾一下屋子,去给主子准备晚饭,要是天气好呢就去看看马,若是不适合放马就带着雪团在府里头遛一遛,旁的……哦,对了,我记得去年在那几棵梅花树下埋得几坛子酒可以取出来了,现在应该是可以喝的时候了呢。”

    穆青一边听一遍微笑,听到他说起梅花酒的时候才道:“这倒是不错,许久不曾喝过自己酿的酒了,这般倒是能解馋。”

    安奴闻言有了笑脸:“那赶明儿个我去起一坛子便是了。”

    “也带一坛子给了李兄。”

    “我明白的。”

    穆青总是有什么好事情都要想着李谦宇的,这倒无关情意,毕竟穆青已经算是把自己整个人豁出去送给他了,那些小恩小惠倒也不值一提。只不过是因为他现在主人家的房子,吃人家的东西,还一分钱不给总归是说不过去的。穆青估么着自己那么点点俸禄李谦宇怕是也瞧不上,便随时随地打些感情牌,也算是做了报答了。

    不过穆青注意到的显然并不仅仅是那几坛子梅花酒,他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安奴,近来你与兰若走的可近了不少呢。”

    每每提到此处,安奴都难免红了脸颊。他本就生的好看俊俏,皮肤比起寻常的周人都要来的白皙些,那淡淡的红晕看上去就更加显眼。

    穆青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却不曾想竟然让自家安奴这般神态。到底是经验多了些,穆青直觉他们二人之间的进展恐怕比自己想的要快。心里有了些八卦之火在缓慢燃烧,可是穆青却没有继续问,他可是不想明儿个一大早吃不到早饭的。

    “我去趟李兄的书房,”说着,穆青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子,放到了安奴面前,“这是我这个月的月俸,收起来吧。”

    早就习惯了帮穆青管钱的安奴点点头,把钱袋子攥在手心,笑眯眯的看着穆青离开。等他走后,安奴回了自己的房间,将那个钱袋子放进了床上的暗格里,妥帖的把杯子重新铺好,而后才走到了窗边。

    他没有打开窗户,而是看着一旁的花瓶。里面有一截花枝,是兰若白天时候骑着马经过,看到极好看,随手折了就送给了他。

    安奴看上去很平淡,手下时也不说喜欢还是不喜欢,但是拿回来后就好好的放进了花瓶里,浇了水,撂到了自己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没事儿就看看。

    这会儿安奴就站带了窗台旁边,单手撑着下巴,盯着那束花枝,一时间竟然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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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谦宇的书房里头仍然有着光亮,门口兰若并没有站着,这倒是奇事一桩。

    穆青扣了扣房门,听到一声清冷的“进”后方才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正独自喝茶的李谦宇,便走过去,坐到了他对面,笑道:“今儿个怎么没瞧见兰若?寻常这会儿他是一直呆在李兄身边的。”

    李谦宇淡淡道:“兰府出了些事情,本王允了他半天假。”

    穆青点点头,也不多问,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还是少打听为妙,若是李谦宇想让他知道自然会告诉他的。

    丝毫不见外的给自己倒了盏茶水,穆青笑着看向李谦宇道:“今日我瞧见了桑罗郡主,”这句话让李谦宇略微抬了抬眼皮,穆青并没有瞧见,而是接着道,“她与我想得倒是有许多不同,倒是尊贵得很。”

    李谦宇撂了茶盏,淡淡道:“本王与她见得不多,自从孟家倾颓,桑罗郡主连入宫都少了许多,也不曾参加各种宴会,倒是甚少露面。”

    “也不知道,她是否有所依仗。”穆青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可是脸上带着的笑容却是显得意味深长。

    李谦宇听得出穆青的弦外之音,毕竟这样一个夫家落魄的郡主如今还能过的尊贵,若说没有依仗是谁都不相信的。不过李谦宇这会儿却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她在皇爷爷在世之时,甚为得宠,得了不少赏赐,宅邸也是不少的,即使是如今看上去光景落魄但是也是不愁吃穿。”

    穆青点点头,也不再多问。

    一个女子,物质无忧,夫妻恩爱,只怕也就不难惯出这般单纯的性子来。

    既然如此,想来桑罗郡主也就是个无关轻重的人物,穆青也便不会再留什么关注在她身上。问完了自己想问的,穆青就想告辞,却不曾想李谦宇却瞧了他一眼,先他一步说道:“你可是知道,刘大人家中有一孙辈入宫参选。”

    穆青知道他说的是刘梦茹,不过他还是做出了思量的模样,而后才道:“大概是记得的,我还与她见过一面,是位大家闺秀。”说完,穆青眨眨眼睛,“李兄问我这个作甚?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李谦宇抿了口茶水,不紧不慢的咽下,而后盯着穆青从头到脚看了一阵子,直到把穆青看的有些发毛才说道:“那你又是否知道,父皇其实起了把她许给你的心思?”

    啪。

    一个声响,是穆青失手把茶盏直接撂到了桌上的声音,有些水渍直接溅到了穆青的袖口。他有些慌乱的伸手去擦,李谦宇很好心的递给了他一方锦帕,穆青接了过来,眼睛偷偷瞟了他一眼。

    只看到李谦宇脸上平静无波,看不出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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