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菱听了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此前在朔城,她歪打正着地救了沈彦真,寻得了一个暂时缓解的办法。而后迫于当时严峻的形势,紧接着在次日她又用同样的方法救了皇兄李卓璃。之后不久,方家又当街拦车,连请带绑地把她和洛沉碧带到了京畿的一处隐秘宅院,她又救了方家的那位神秘公子。难怪方才杜氏要说求老祖宗、母皇和自己救救三皇兄,想必是她知道了自己偶得解毒之法,所以才会特意提到自己。只是没想到,事情竟然已经传到了临阳那边,看来当初的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看着跪坐在地痛哭不止的杜氏,亦菱担忧不已,三皇兄病得究竟有多严重?她记得沈彦真同她说过,一旦染上寒毒,每年都会作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最后会置人于死地。难道三皇兄真的快不行了?

    此时,亦菱心中焦急万分,恨不得立时长出一对翅膀来,飞到临阳去,因此她也顾不得她和杜氏之间的仇恨了,上前同母皇一道架起了跪坐在地的杜氏,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亦菱看着痛哭不止的杜氏道:“堂姨母先别急。”说罢看向老祖宗。

    她这么一看正好对上了老祖宗的视线,老祖宗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了然。亦菱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老祖宗竟什么都知道,连她救了沈彦真和皇兄李卓璃的事都知道,只怕她人还在朔城的时候,她的一举一动就已经由人汇报给老祖宗了。

    老祖宗看着亦菱,嘴上却是对杜氏道:“我们本是一家人,如今子逸那孩子出了事。我们自然是要尽力去帮的,菱儿会去的。”

    亦菱本来就心急如焚,自然是想要去的,但是还要听老祖宗和母皇的安排,若是她们不允许她离开朝凤,她也不敢擅自做主。如今听老祖宗这么说,自是已经替她做主了。是故亦菱感激地看着老祖宗。应道:“是。老祖宗。”

    老祖宗对她微微一笑,随即淡淡地移开视线,看向杜氏。“我也去。”

    众人都愣住了,女帝冷若雨更是不可置信地叫出声来:“老祖宗?”

    “怎么?”老祖宗视线扫向她,“老祖宗我许久都不曾外出了,如今也想出去走走。你们还要阻拦么?”

    女帝垂下眸子,“孙儿不敢。只是老祖宗年事已高,如此长途跋涉,恐怕……”

    “怕什么?”老祖宗翻了翻眼皮,“我身子骨好着呢。又有会武功的菱儿在,难不成还有人要对我这一把老骨头怎么样?”

    “这……”女帝显然是仍旧觉得此事不妥,但又实在劝不了老祖宗。只得无奈地叹息一声,求助的目光看向皇夫。

    皇夫轻咳了一声。笑道:“老祖宗,此番去救人,路上定是急着赶路的,让菱儿去就行了,您老人家若是跟着,怕是吃不消。”

    老祖宗一听不乐意了,扫视了一眼屋内众人,道:“你们莫不是嫌弃我老了?觉得我不中用了?”

    杜亦风笑道:“老祖宗千万别这么想,皇姑父也是担心您,才这么说的,再说了我们孝敬您还不够呢,又怎么会嫌弃您老人家呢?”

    老祖宗一听此话,便顺着杜亦风的话说道:“既然你们孝敬老祖宗我,就不应该拦着!”

    杜亦风苦笑着败下阵来。

    洛沉碧也上前温和地笑道:“老祖宗,您若是放心不下菱儿,不如让沉碧陪着前往。”洛沉碧并没有以臣子身份自居,又亲切地称呼老人家为老祖宗,显然是想以未来曾外孙女婿的身份来劝她这个曾外祖母。

    谁知老祖宗并不领情,看着他道:“沉碧,你如今高居相位,统领一朝文武,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实在不像话!”

    洛沉碧一怔,随后苦笑着行礼道:“老祖宗说的是,沉碧知错了。”

    亦菱见状不由地感到又无奈又好笑,屋内众人,除了她和杜氏之外,其他的人都上阵劝说了一番,可都是没说两句就被老祖宗给顶回去了,老祖宗今天是怎么了?又任性又固执,像个被宠坏的小孩子似的。

    老祖宗见座下晚辈们无人再站出来反对,遂道:“那此事就这么定了!我和菱儿随若霏去临阳,你们都留在这里,不要在我离开的时间里出什么乱子!”

    这语气中隐隐带着警告的意味,亦菱不由地看了杜亦风一眼,而女帝、杜亦风等人皆是心头一凛,随后恭敬地应了。

    老祖宗又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犹自啜泣不已的杜氏,道:“若霏,你也别哭了,我们尽快同你启程!”

    这是给杜氏吃了个定心丸,杜氏连忙破涕为笑,将众人谢了又谢。

    三日后,一行人轻装简从,离开了朝凤城,往西而去。

    为了避免太过引人注意,老祖宗、杜氏和亦菱同乘一辆外观朴素的马车,不过马车内部装饰华美精致,而且十分舒适。

    不过让亦菱感到奇怪的是,每次出入城池时,杜氏所用的通关文牒竟然都是给普通商户用的,若只是在夏国境内这样她还能理解,可是进入翳国境内后,仍旧是如此。若是杜氏急着找她给三皇兄解毒,不应该亮出自己翳国太后的身份,以便快通过关卡么?为何要伪装成普通的商户呢?

    亦菱心中不解,却也不好开口问,只得一心照顾好老祖宗。虽说老祖宗表示自己无碍,主动要求加快度赶路,但一行人也花了月余时间才到达临阳城。

    来到临阳城的南城门外,隔着车前的夏日用的薄纱帘,亦菱看着那金光熠熠的匾额不由地感慨万千。十一年前,她就是独自一人骑着一匹不知比自己高大多少的黑马,逃出了临阳城,而且她隐约记得情急之下她就是从这南城门逃出来的。之后就逃到了城郊的那片白骨林。

    想到这里,亦菱不由地掀开马车侧面的帘子向着记忆中白骨林的方向望了一眼,不过那白骨林距离这城门处还有一截路,故站在这里望不到。亦菱心中想着待她解了三皇兄的毒后,要不要去故地重游一番。

    亦菱转过头去,见自己乘坐的马车跟着进城的队伍又往前走了走,眼看就要轮到她们这一行人接受检查了。亦菱盯着这南城门的关卡怔然了半晌。她忽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儿。她记得当年自已伏在马背上,一路狂奔出了城,可是当时明明已是深夜。城门定然是关闭的,她当时是怎么纵马出城的?

    亦菱了好一会儿愣,可是任凭她怎么苦苦思索,都没能回忆起当时的具体细节来。亦菱只得轻叹一声作罢。许是当年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的刺杀,受了不小的惊吓。整个人伏在马背上晕晕乎乎地就逃走了,而且已经时隔多年,她记不清也是正常的。

    “请出示入城文牒。”守城的士兵对亦菱一行人说道。

    杜氏瞟了一眼身侧的侍女,侍女连忙从袖中拿出入城文牒。微微掀起帘子,递与那问话的士兵。

    那士兵接过入城文牒,色眯眯地瞧着那侍女。随后又瞄了瞄马车内的杜氏和亦菱,杜氏心头不悦。但为了顺利进城,也不得不忍下来,只是垂下眸子,掩去眸中的威仪和怒意。可是亦菱就没那么多顾虑了,她一边冷冷地扫了一眼那士兵,一边暗自纳闷杜氏身为翳国太后,怎么连进自己家门都这么憋屈。

    那士兵见这一行人为的都是女子,而且容貌都不差,的确动了心思,但见她们周围的护卫皆是仪容整肃,一看就是武功不弱的样子,一时间又不敢做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来。对上亦菱冰冷的目光时,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亦菱虽为女子,却是当真上过沙场砍过敌人的,那气势可不是随便装一装就能装出来的。他连忙垂下头去看入城文牒,仔细地瞧了一会儿后,不由地抬头道:“你们本就是临阳人士?”

    杜氏身边的侍女微笑着道:“回军爷,正是。”

    “那你们为何从夏国而来?”那士兵扬了扬手中的入城文牒,疑惑地在亦菱一行人身上来回扫视着。

    那侍女不慌不忙地笑道:“回军爷,我们原是临阳城内的普通商户,前些年为了商机前往夏国做生意,如今生意不好做了,便回来了。”

    由于那侍女只是微微地将帘子掀起一点,所以守城士兵只能看到车内的杜氏和亦菱,他听到侍女说夏国,不由地露出鄙夷的神色,沉下脸道:“马车内还有什么人?都要检查的。”

    杜氏冲侍女微微颔,侍女一面将帘子完全掀起,一面状似不经意地笑着解释道:“车内还有我们家老夫人,这次是特意先接老夫人回来的。男主子们都在后面呢,很快也会回来的。”

    那士兵往马车内一看,见果真除了一位贵妇和一位年轻的小姐外,还有一位正支着头合眼休憩的老夫人,遂不再疑心,又听了那侍女说的话,连刻意为难的心思也没了,将那入城文牒往侍女身上一甩,偏头啐了一口,道:“近年这形势,什么买卖都不好做!”随后对着身后的守城士兵大手一挥,高声道:“放行!”转身又去检查下一拨人了。

    那侍女接过入城文牒,收好后回到车内,放下帘子。

    马车又缓缓地动起来,向城内驶去。

    亦菱不由地蹙起眉,问杜氏:“堂姨母,这临阳城的关卡为何查得这么严?莫不是生什么事了?”

    杜氏闻言神色一滞,随即刚要开口解释,却听城门内不远处传来一声:“皇上有令!关闭城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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