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奔至门口,就看到女人们在百花楼门口处围着,看那架势,颇有点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的味道。

    楼里的姑娘们居然全出来了,一窝蜂的堵在门口!

    就瞧见一片花团锦簇,鼻间闻见香风阵阵,让人眼花缭乱不已。又听见人声雀起,莺莺燕燕的一片吵嚷之声,所有的姑娘全在说话——不对,是在吵架!

    一看这阵仗,孙远遥和梅海川立即控制不住的心生退意,女人扎堆的地方,两个大老爷们杵那里着实不妥当。当即向唐鹰支会了一声,两人连引路小厮都不想等,直接静悄悄的通过侧门离开——那离开的速度,颇有点慌不择路的味道。

    唐鹰倒是不惧,不仅不惧不说,相反的还感觉兴味十足,充份的发挥着国人爱看热闹的劣根性,使劲的在人堆里扒出一条缝往里挤。

    好不容易挤进这一团脂粉大阵中,这才看见阵中围住了三人,其中两名一看就是助阵的,中间当首的那一名想当然就是‘擂主’。

    只见那‘擂主’约三十六七许,襦裙外穿着一件对襟的无领半臂,颜色是略浅的粉红,边上滚着深粉红色的滚边。那件半臂袖长齐肘,身长及腰,以桃红的锻带当胸结住,三指带的带子直垂下来长及膝盖处,很是飘逸。下身则是绣工精致的百合花裙,从半臂里一直延伸出来,长度及地,只露出一点点墨绿色的绣花鞋。

    这副鲜嫩的打扮若是穿在二十许的姑娘身上那是极好看的,偏生它们全穿在一名快四十,且还皮肤微显黝黑的徐娘身上,那就有了揪住青春的尾不撤手,强行装嫩的嫌疑。而且因为半臂的领口宽大,穿时会袒露上胸,那‘擂主’颇是豪放将里面的襦裙胸襟也是低开唐鹰便看得眼睛都直了,尼玛,至不至于这么奔放?那货真价实的深遂事业线哪是满城尽戴黄金甲里硬生生挤出来的效果可以比拟的!

    隋末唐初的女人们真的发育得很好啊!唐鹰深刻怀疑若是对方不小心动作大了一点,那一对胸器真的可能从脆弱的半臂里跳出来抽打到别人脸上!

    本着不看白不看,有便宜不占是白痴的想法,唐鹰恶狠狠的使劲再瞅了两眼那一对人间凶器,这才把目光转向她脸上。

    嗯曾经的瓜子脸已经发福了,圆如满月,还依稀看得出来原先曾是一名美女。眉色仍如墨染,不过修得过细,看着有点蛋疼。脸上的白粉也过厚,掩不住岁月的流逝,也盖不住眼角的鱼尾纹。特别是她的唇,薄而殷红,透出主人薄凉无情的性子,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正打量间,那女人扇了扇手里的小团扇,以笑代骂道:哟~兴得你们百合楼公然抢汉子,就不兴得我上门来讨个说法?奴往日只听说过有偷汉子的,今日才见识了抢汉子的,百花楼的做派让人大涨见识,难不成你们跟山里的匪类都是亲戚不成?

    一张嘴,辛辣嘲讽的犀利味道就扑面而来,唐鹰顿觉这女人是个不好对付的,此番百花楼怕是要吃亏。

    果然,百合楼这边立即回嘴怒骂,但那道行的深浅对比,根本就是天与地之间的差距。而且大约是被剌激得狠了,两边又都是女人在叫阵,那骂声真的是不堪入耳,即便是脸皮厚如唐鹰者听见了都脸红,万分庆幸孙远遥和桂海川见势不妙已经离开。

    不要脸的娼妇!

    不知道哪个骂了这么一声。

    那妇人夷然不动,用小团扇掩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对讥诮的眼睛:大家都干着这行迎送往来的皮肉生意,且不说奴家早已经不接客,只拉拉皮条而已。若要说娼妇你们自己便是。天天任人骑,夜夜陪人睡,指着别人的鼻子骂娼妇,先买一牛车皂角来把自己的身子洗干净了再说!

    百花楼这边顿时噤若寒蝉,唐鹰也忍不住退了两步,试图退进姑娘堆里寻找掩护。口舌之威犀利到这等程度,他活了两辈子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等牛人!

    正待百花楼这边难以招架时,忽听圈边有个清亮的女声接口道:你不接客?是想接还接不到吧!也不瞧瞧你那张脸,再厚的粉都遮不住满脸的褶子。别说是客人,就是我见了都倒胃口,谁还敢点你的牌,古稀之龄的大爷吗?这样算的话,你倒还勉算得上嫩草,不过那也得你这等老货值得上别人给的银钱!

    唐鹰霍然张大了嘴,谁?是谁这么凶悍?

    只见百花楼这边的姑娘悄然无声的分开一条通路,一个穿得大红的女人施施然一路挺进,边走边从嘴里往外喷着瓜子皮,人未到语先至:牛蒡,你这老娘们儿好不讲道理,客人要进谁家的门,姑娘们拦得着?腿长在那些大爷的身上,他们要进谁家的门是他们的意思,咱们可没有硬着往里拉。怨只怨你泌芳楼里姑娘年老色衰,留不住人罢了。你上门来闹就能让客人回头?笑话!你自己也姓牛,牛脾气你再清楚不过,哪一个嫖客不是一身的牛脾气。不信你强按着牛低头喝水试试?

    说话间,那人已经走至叫做牛蒡老鸹面前站定,也不叉腰做势,仍是嘴里嗑着瓜子,微扬着一张圆嘟嘟的脸和对方对视,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派头正是百花楼里的还香。

    牛蒡放下团扇,脸上没有半点唐鹰想像中的会气得七窍生烟的窘状,道:我道是谁嘴皮子这么麻溜,原来是还香姑娘。

    客气。还香翻了翻白眼,假笑道:还香见过牛妈妈。牛妈妈您老好,牛妈妈您慢走!

    唐鹰噗的一声低声乐了,别人管她叫姑娘,她管别人叫妈妈,虽然说老鸨都被姑娘们唤作妈妈,但此时还香这一声妈妈,嘲笑的就是对方的年纪。要知道大龄女人的年纪都是揭不得的逆鳞,还香这一手果然阴损之极。最后那一句牛妈妈好,牛妈妈慢走,更是精典之作,唐鹰简直怀疑此刻还香乃是骂神上身。

    纵是牛蒡为妓子中的老江湖,此刻也免不了有片刻的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感觉。她摇了半天的团扇才掩住自己的失利,把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这声妈妈真是委屈你了。

    还香连忙摆手,吐出嘴里的瓜子皮,认真的道:哪里,哪里,只看牛妈妈那呼之欲出的博大胸襟,就晓得妈妈之称名副其实。

    唐鹰以为牛蒡会气得暴走,哪知那女人毫不介意的挺了挺胸,用小团肩半盖在胸前,状似矜持的道:唉,走路都坠得慌,奴自小就为这件事情很烦恼呢。说罢又看看和自己对比之后显得非常不够瞧的还香的胸部,道:真羡慕还香姑娘没这方面的烦恼,你那还真是娇小玲珑。

    还香忍不住脸色青了一青,她明明生得团团圆圆的并不瘦,可胸部就是不够大,平时已经很不愉快了,偏生这姓牛的老货便拿这个来说事,当即回嘴道:我哪能跟你比,你同时奶七八孩子都足够!我看以为别叫你牛妈妈了,你这么奶大水足,不如改叫牛奶妈吧!

    唐鹰已经快笑抽了,一是没料得油盐不进的还香居然会介意自己的胸部不够雄伟,转眼间又看到她找回场子一声奶妈回敬回去,这一来一往的唇舌战斗竟半点都不比刀来剑往的差,只一句话就能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果然舌战也是战啊。

    牛蒡一窒,转脸又笑了:跟个姑娘一般见识倒显得我胸襟狭小。她重重咬住胸襟狭小四个字的发音,然后又道:我又不是上门来吵架的,还香,客人上门,茶都没有一杯?

    不是来吵架的,您是闲得发慌来打酱油的?

    唐鹰眼珠子一转,飞快的奔走去拎来了茶壶和茶杯,又领着两人去厅前坐下。

    一群姑娘也跟着去了,仍是团团的围住泌芳楼的三人,嘴上功夫虽是不得利,气势上却仍是希望能压住对方三分。

    不过身处于低气压中心的牛蒡果然是身经百战那般气势丝毫不弱,仅她一人就有对阵千军的味道。低头饮了一口茶,牛蒡瞟了唐鹰一眼:还真没看出来,小小的百花楼里这个小厮倒是机灵,很有眼色。

    言下之意就是还香和其它一干人等即不机灵也没有眼色,都是蠢货一级的。此举乃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不说,还指桑骂槐骂了一群人,更阴毒在帮唐鹰拉仇恨,一石三鸟之计她拈手即来。

    妈的,这位要是进了宫,如此高段的宫斗水平足可以让她混得如得水斗死一片人,唐鹰恨恨的想。有心想回嘴,但无耐骂架水平无论前生还是今世都不行,一时半会竟连屁都憋不出一个来。

    正憋得难受间,又见那牛奶妈冲自己笑得‘和善’:有没有兴趣到我的泌芳楼去?一个月二两白银。

    唐鹰一愕,敢不敢这么狠?竟然公然挖角!这是把战火烧到自己身上?

    却见还香眼睛微眯,从嘴里往外喷着刀光剑影:哟,堂堂泌芳楼,连个像样的小厮都没有?牛蒡,别给你三分颜色你就蹬鼻子上脸了!我家的小药罐子也是你能染指的?笑话!不要以为叫你一声妈妈你就可以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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