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担忧的看了霜子一眼,还有满桌子的狼藉,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的退了出去,却不敢走远,只轻轻的带上门,在门外候着。

    新芽也蹑手蹑脚的从她身边走过,却被清水叫住呵斥道:“你今天怎么回事,做事情拖泥带水的,一点儿也不利落。”

    新芽被她的质问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才说道:“奴婢看霜姨娘心情不好,有些紧张。”

    清水白她一眼才说道:“都伺候了这么久了,霜姨娘不是迁怒下人的人,你紧张什么,以后记得,手脚要利落些,院子里就我们两个,要是都战战兢兢,还怎么伺候主子?”

    新芽听她语气严厉,急忙点头乖巧的答应着。

    清水这才将衣裳整理了下,倚在门框上打盹,昨晚上陈太医的到来,让她有些心绪难平,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双眼才眯瞪上,就听见屋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伴随着霜子剧烈的喘息和呻吟声。

    清水心里一惊,急忙推开门进去,霜子已经捂着肚子,满头大汗地滚落在地上,桌上的盘碗都摔在地上,碎了许多。

    霜子痛得叫也叫不出来,只不停的抱着肚子,嘴巴张着,只能发出一些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清水心惊肉跳,急忙大声叫道:“新芽……新芽……”

    新芽趴在门口看了一眼,脚伸出去又收回去,半响不敢进来。

    清水见她犹犹豫豫的。怒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进来先把姨娘扶起来。”

    新芽听她话中没有恶意,这才踏着步子进来,蹲下身伸手去扶霜子。

    清水转过来就狠狠一巴掌扇在新芽脸上:“不要脸的小娼妇。霜姨娘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费心害她!”说完大声叫道:“来人哪,霜姨娘出事啦。”

    鸿院里面伺候的,就只有清水和新芽两个人。但是门口看岗的婆子,还是有一两个的,虽然离得远,到底是能听见,清水叫的声音又凄厉,便很快闻讯赶了过来。

    新芽早已经被清水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懵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心里觉得委屈呢,清水已经冲进来的两个婆子说道:“你去请大夫。你。把新芽给我扭起来。今儿个这事,她逃不了干系。”

    那两个婆子也知道霜子的肚子现在事关重大,绝不能掉以轻心。因此清水一说,便纷纷行动起来。

    新芽还努力挣扎了两下。终究是瘦弱的小身板,抵不过婆子力气大,被牢牢按在地上。

    大夫进来的时候,老夫人和沈雪如等都已经匆忙赶来,霜子被抬到床上,肚子疼的是无以复加,带着心里即将失去的恐惧。

    新芽经过了最初的挣扎,最后颓然无力的看着地面,唯有沈雪如进来时,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被清水敏感的捕捉。

    一群人都屏住呼吸,各怀心思的等着大夫把脉。

    却见大夫把完脉之后,又看向地上已经沾的全是泥巴的闷黄鸡,走过去蹲下来用手指捻了一些起来,遂放在口中尝试了下,又吐出来,从药箱里掏出一粒药丸,吩咐清水给霜子喂下去,丢出一句话:“这鸡是谁做的?”

    新芽眼疾手快的指向门口浑身发抖的厨娘。

    厨娘哆哆嗦嗦的开口道:“新芽姑娘把食材拿给老奴,老奴可是严格按照顺序做的,并没有什么差错呀。”

    “嗯。”大夫点点头,有些诧异的说道:“里面加了红花,量虽然不大,但是也足以要一个孩子的性命。”

    说完看向老夫人:“好在母体健康结实,孩子只是动了胎气,刚才那颗安胎药吃下去,暂时是没事的,但是接下来,却不能有剧烈的情绪变化,要保持平和的心态,好好静养几天。”

    老夫人一听孩子没事,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双目一瞪,冲着厨娘怒道:“鸡是你做的,那红花是哪里来的?”

    说完冲跟来的苏嬷嬷一挥手:“把她们都带出去,好好省省,直到说实话为止。”

    新芽见老夫人开始的愤怒是指向厨娘,刚松了一口气呢,就看见老夫人朝自己投过来严厉的一瞥,心里顿时七上八下。

    事关楚王府子嗣,老夫人定不能轻饶,新芽心里发虚,又忍不住看了沈雪如一眼。

    沈雪如却像是没有看见她一般,昂着头面不改色走了出去。

    老夫人吩咐完,又回头冲霜子说道:“你好好躺着,凡是害你的人,我自当为你做主。”

    霜子虚弱的点点头,却又抓着老夫人的手,咬牙切齿说道:“若是审出个子丑寅卯来,能不能等我好些了,去问个明白?若是我的孩子因此有什么闪失,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老夫人看着霜子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有些于心不忍说道:“孩子不会有事的,你放心。这些人让苏嬷嬷先审着,等你好些了,再发落不迟。”

    霜子急忙道了谢,看着老夫人带着人出去,又看向大夫:“孩子真的没事?”

    大夫犹豫了一下,咧诺了两声,终究是说道:“孩子有危险,老夫不一定能救得回来。”

    霜子早有预感,这次疼痛来的这样厉害,却不是轻易可以躲得过的。

    老夫人听不懂,她看过医书,却是知道,红花对于孕妇来说,是多么大的忌讳,何况她还吃进去那么多。

    大夫见她满脸焦急和绝望,又急忙安抚道:“你也先别急,不一定就一定保不住,你好好喝安胎药,也许孩子吉人天相,很快就没事了。”

    当初与大夫说好,不论什么时候,不管孩子出了什么事,都要在老夫人面前,说孩子安然无恙,大夫刚才当着老夫人的面,也只能那么说。

    此刻见只剩他们三人,便悄声问道:“夫人,你可否如实的告知老夫,除了老夫开的安胎药,你还吃过谁的药?”

    霜子疑惑不解。

    大夫解释说道:“按照常理,吃老夫的安胎药,只是寻常保胎,可您的胎儿,遇红花而不坠,也可谓是生命力顽强,而且老夫给您把脉,发觉您脉搏有力,应该是进补了强身健体,增强母体的药物,因此才没有当即流产,撑到现在。”

    霜子见无法隐瞒,只得让清水将叙笙当初开的方子拿过来,有些歉意说道:“这是一位朋友开的,我照着方子吃过几服药。”

    大夫凝神仔细看了那方子,才点称赞道:“妙啊,真妙,加了一味紫河车,倒是以形补形,实在是妙方,只怕老夫研究一生,也未必能得出这样的结果。”

    说完冲霜子一作揖:“不知道这位朋友现在身在何处?老夫想结交一下。”

    霜子见他诚意拳拳,不忍拒绝,却又想到,叙笙此刻,只怕与陈太医东躲西藏,躲避官兵追捕呢,也不知道身在何处。

    突然心里有些后悔,叙笙给她开的药方,大抵是尽心尽力,为她保胎,将毕生所学都拿出来,而她,前几日竟然为了一己私欲,置陈太医安危于不顾,实在小气。

    急忙冲大夫说道:“这位朋友,人已不在京城,日后若是有机缘,定会介绍您认识的。”

    大夫这才喜上眉梢,将药方重新递给清水,说道:“方才我给您把脉,见情势危急,是根据自己的医术来说的。若是早知道有这位高人在,孩子便有的救了。这药方,接着吃,按照这里面开的药,你的胎儿虽有些不稳,但是倒无大碍。”

    霜子感激涕零,又听大夫说道:“只是有一样,切不可大喜大悲,好生静养。”

    清水也答应着。

    大夫像是想了一会儿,才回头说道:“大户人家宅院的事情,老夫本不该插手,只是实在忍不住说上一句。那红花的剂量很少,不像是仇人该下的分量,她若是手重一点,只怕任凭华佗在世,孩子也是决计保不住的。”

    这话,便是说下毒的人,手下留情了。

    霜子若有所思。

    让清水送了大夫出去,霜子急忙跟清水说道:“你去一趟医馆,若是没有人,就到医馆附近找找,城里的客栈也寻一下,带上雷虎他们一起,务必将叙笙和陈太医找到,确保他们的安全。”

    清水刚才也因为药方的事情,与霜子想到一处,指指大堂那边有些顾忌说道:“那下毒的事情。”

    霜子冷笑一声:“不过是利用新芽手快罢了,只是看能不能咬出沈雪如。”

    整个王府中,除了沈雪如,大抵也再没有谁处心积虑要害霜子的孩子了,而新芽,霜子更是自认为没有亏待过她,除了背后有人指使,的确再无别的可能。

    清水想也是这个道理,便放心叫了个丫头过来照看霜子,推托大夫说有一味要很难找,她得亲自出去一趟。

    霜子躺了一会儿,便听见外面传来消息,红花是新芽下的,趁着厨房将鸡炖好的端上来的时候,完全是她一人所为,与任何人无关。

    霜子大吃一惊,有些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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