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安史之乱的起兵之地,历史上许多名门望族的发源地,苑姓便是其中之一。唐天宝十四载春,苑家痴女曝尸于涿州范阳县城三里开外一座小石桥上,其夫悲痛,指天为誓,必与唐恶吏斗争到底,半年之后,节度使安禄山在范阳起兵反叛,范阳县县令被当场击毙,弃尸于市井之中,有人称在军队将领中看到痴女夫婿,他定是为痴女复仇才自甘为反贼,可惜一对乱世佳人啊!——这段情节来源于一篇民间小故事,冬瓜认为此名苑家痴女应该就是桥夫的妻子。

    于是,她又寻了些苑家资料记载,再翻翻注解,翻翻历史书,终于可以确定那名叫小花的真实身份了,苑花,唐开元二十六年生,卒于唐天宝十四年,三岁因疾痴傻,父为参身,长年在外,疏于家室,因挂心此痴女,幼时便指邻家张姓教书先生之子为婿,此子对痴女多有照拂,天宝十二年,苑女与夫张生成亲,天宝十四年,痴女因与县令之女冲撞,被乱棍打死于县衙,曝尸县城三里之外的小石桥上,苑父晚年返乡才知真相,悲痛异常。

    本来有了这些信息,只要将苑女的生辰与生平报与判官,就有可能知道她如今身在何方了,但瞧判官走时那脸神色,再招惹他怕是没好果子吃。

    马上冬瓜又想到了一个办法,玄天镜,有了它就能看穿阴阳界,再派个小鬼把苑花的生辰带上,只等他一查生死册,她通过玄天镜就能看到,如此自不用担心他不肯帮忙了。

    现在想想,那时的肖冬瓜可真是单纯,以为骗得老慧德把玄天镜借给她,就能轻松查探到判官的踪迹。

    这厢,冬瓜举着玄天镜都看了半天了,还是啥有用的也没显了出来,尽是些有碍瞻仰的鬼怪,整得她食欲大减,啃着手里的薯片如同嚼蜡。

    “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镜中突然冒出一张人脸来,吓得冬瓜差点被薯片噎死,半晌反应过来是在偷窥,连忙将镜面反扑下去,哪知那声音已经吼开了,“阎王大人,人间有女子在偷看你,好靓的呢……”

    自不用说,被逮了个正着,她心想这回死定了,定会被抓去地府,让那凶恶的阎王把她给下油锅煎煮,就算她仗着天眼他们不敢对她乱来,但只要那判官大笔一挥,自己在生死册上从此就除名了。

    “现在知道怕了?”不紧不慢的调调传入耳际,不正是那阴阳怪气的判官么!冬瓜不敢再吱声了,怕说多错多。

    “嗯,怎么不说话,我还想把我们的阎王介绍给她了,可惜了!”某男自言自语道,顿时,冬瓜冷汗如雨下,鼻子里的气都不敢跑出来半丝,阎王,她可是看都不敢看一眼好不好,还介绍给她,干脆死了算了,不行,死了不就天天看到了?还是不死的好。

    许久不见镜中再有声音,冬瓜刚打算把镜子收了还给老慧德,哪知她手刚伸出去,镜中又蹦出一句话来,“生辰名字报上!”突然的声音生生吓了她一跳,那时的冬瓜到底幼稚,被判官这一吓,是足足打了三天的膈,往事不堪回首,真是丢人呐!

    “苑花,女,唐开元二十六年生,卒于唐天宝十四年。”冬瓜赶紧报上女鬼小花生辰,生怕晚一秒他会变卦来着。

    约摸一刻钟过去,还是没有声音,冬瓜有种被耍的感觉,正打算抢过镜子臭骂一顿来着,阴森森的声音又门也不敲地闯进来:“此女,查无可寻,应是已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怎么可能,她是被害死的,上天有好生之德,怎会让她情缘未了便魂飞魄散?”冬瓜不敢相信,桥夫苦等一千两百年的傻妻,居然比他更早一步魂飞魄散了,这叫人如何能接受。难道正因为她的魂飞魄散,他二人才无相见之日吗?

    “今日果,他日因。”一心期待,听到的只是这么一个答案,怎叫冬瓜不怒气难平。她操起玄天镜,张口就是一通数落:“今生事,今生了,情缘未了,便魂飞魄散,何来果,既无果哪来因,你们这些家伙,事不关己,都高高挂起,没人性的东西!”

    骂完后,头脑清醒了一些,又有点后悔了,往镜子中仔细一瞧,有个什么人脸一闪而过,之后就没了声息,也不知他听见了没什么。

    事后归还玄天镜时,老慧德慎重地跟她解释了生死册上无记载的原因:”大多数的鬼魂就算是魂飞魄散也是有记载的,但有一种是例外,就是一千两百年前的金色擒龙花现世引发的地府大动乱,冥界之主因此异位,大量鬼魂阴差消失,在那场动乱中消失的魂魄,不管用这世上的任何方法都无法寻得一点踪迹。那时的地府一度处于无人看守状态,人间也因为一片混乱,无数除魔卫道之人通过月关穿越阴阳界,成就了一段段传说,也因此月关被关闭了,之后世人想要穿越阴阳可就难上加难了,可惜我等均是生不逢时啊!”

    敢情是她肖冬瓜无故发疯来着,还好这之后都没有再碰上他,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不该道歉。

    没想到今日在这个地方,她除了看到不一样的阎王大人,居然也看到了那动静浑然一体的判官大叔,只是现在他并未作判官打扮,而是手挎长弓,背负箭筒,没想到这大叔居然是名箭手,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呢!

    显然这幅篝火画面并不是真实的正在发生的事情,按他们的穿着来看,至少得提前个千八百年,如此不正好验证了地府大战的真实性!莫非这就是那场大战中无人得知的战场?参战的一方就是眼前的这些人或者是鬼?

    那究竟是何人引她到这个地方,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些?难道只为解开地府的千处之谜?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苑花的魂魄不在了,桥夫也不在了,桥也不在了,她没办法替他们了结那段情缘,知道又有何用?

    篝火边的人们应该是很累了,他们相拥着一个个睡去,这儿没有帐篷,没有毛毯,就算是睡着了腰背也是挺得直直的,这睡姿得多难受啊!冬瓜看着直摇头,然而,仔细看他们的表情,却一个个都很安详,不可否认的事实是,他们都睡得很踏实。

    冬瓜跑到一直静坐的阎王旁边,仔细瞧了瞧他腰上系的一吊铃铛,这不就是引她进这里的那串么,难道那铃铛是他的?

    正打算瞧个仔细,突然从黑暗里窜出一条人影来,生猛地直扑坐着的阎王后背,冬瓜吓了一跳,一个劲地踹着阎王的身体,希望能让帮助他闪开袭击,可惜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并不存在于那个虚像里,除了能看之外她什么也干不了。

    “嗯,回来了。”阎王好听的声音响起。敢情他俩这是认识呢?冬瓜再次大跌眼镜,瞧跟前坐着的这些人,哪个不是对他有礼有貌的,如此猴扑他的人得是何方神圣啊?

    “嗯,回来了,就我一个。”女子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暗哑,应是要哭了。见状,冬瓜赶紧睁大眼凑上去,此女子说不定是白面阎罗的心上人,机会难得,不瞧仔细该是自己的损失了。

    “回来就好。”阎王反手拍着女子的肩,将她拉在他右侧,与他并排坐着,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冬瓜再一次深深地大跌眼镜,这绝对是狗血中的狗血,鸡肋中的鸡肋,有句话说无巧不成书,这也太巧了吧!

    那,那,那女子居然长着眼她一样的脸,难道她第一眼看觉得眼熟来着,只是那女子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穿着劲装,有点像男孩子般狂野,还别说,与阎王这么并排一坐,倒是是英气勃勃。

    “等这次结束以后,我还在的话,便要去上面了。”女子叹道,看着眼前睡熟的这群人,有不舍有伤感,还有豁达。

    “想开了,决定不做一只不愿意做人的女鬼了。”阎王轻笑着道,放在女子肩上的手,转而开始在女子身上摸索。

    他,他这是要干啥,不会是要上演啥非礼勿视吧!冬瓜又把头往前凑了凑,虽说是非礼勿视,但她还是想瞧清楚这俩是到底是什么关系。

    “今天我欠一个人的人情了。”女子平静无法地回答,还举起双手,任由阎王在她身上揩油,这是不是有点太不知那什么耻了,冬瓜有些汗颜,正打算转身来着。

    “嗯,没受伤,知道保护自己了,不错。”阎王答非所问,冬瓜有点看不明白这两人到底在上演啥戏码,女子说要到上面去,应该是去投胎做人吧!看阎王的样子不像是会舍得让她走的样子,怎么就不开口留一下呢,净说些没用的乱话。

    “记得之前地藏菩萨跟我说,每个人的因果来临之际,便会知道脚下走哪条路了。没想到我的因果来得这么迟,足足等了八百年呢!你是不是要替我高兴一下。”女子换了一副雀跃的口吻,转头看着阎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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