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笑语盎然,李田圣却浑身绷紧了,这个世界真小,来接他们的联络员竟然能遇到认识的人,听起来还是才回国的,就算是他也忍不住猜测对方是不是打探到什么消息守株待兔的,

    “这个女的很不简单。”金岭不知什么时候挪到李田圣身畔,凑近他脑袋低低地‘咬耳朵’。

    “怎么了,”李田圣也小声地问道,金岭交友广阔,在学校里参加各种活动也很积极,难道他发现什么问题了,

    “你知道来接我们的是谁吗,”金岭反问一句,不等同伴回答,就略显摆地说出答案“我堂哥是两年前就入党的老党员了,他和我说如果这次带队的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的话,那就肯定是戚队长。她可是真正的老党员,55年前入党的那一批!而且戚队长的丈夫是诺伦根据地的副书记,整片诺伦执政区的根据地都是她、她丈夫和徐戎书记一手建立的!”

    李田圣听后非常震惊,今年是61年,55年就说明对方是至少有6年党龄的老前辈了,而整个公社党也不过才成立了十二年而已!

    “听说这一次接引新学员入学之所以会出动她,还是因为我们这一批里面有个身份非常特殊的新生呢。”金岭再次神神秘秘地小声讲着“内.幕消息”,不过说着说着他心里有丝不快,刚刚才嫌弃过当权政府内**丛生,可转眼间这个他内心的‘圣地’里居然也看重身份高低。

    “这和那位顾小姐有什么关系?”李田圣方才听戚队长喊她‘顾长安’,脑海里过了一遍却对这个名字没有半点印象,可他一向关心时事政治,国内略有点名气的人物他至少能混个耳熟啊!

    金岭冷笑一声“你没听戚队长喊她学妹吗?我虽然不知道戚队长在哪念得中学,可她就读的大学现在却是大名鼎鼎,嘿嘿,国立中央军校……如果真是她的大学学妹,那我们可就麻烦了!”

    李田圣眼睛立刻瞪大,喃喃道“不会吧……”国立中央军校,除了部分公社党内的同志外,其他的可全是中央党的中坚分子,国民军内的高官,大元帅的嫡系!

    他马上发现不妥的地方,稍稍摇头不以为然道“如果她毕业于那所学校,怎么会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混到?就算真是你猜的那样,可听戚队长的话,这人多年呆在国外,肯定和国内没什么联系,和中央党就更没联系了。”

    金岭被他一提醒也转过弯来,对哦!他悄悄松口气,没联系就好。

    赵翼虎在隔了一段距离的位置上坐着,看似神态随意,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那两个年轻人自以为声音压得够低没人听见,却不想一字不漏地落到他耳里,听得赵翼虎颇为好笑。

    不过这位大小姐的故人竟然是公社党的人,可她不是和大小姐一个学校的吗?赵翼虎对国内政治一知半解,顿时想不通了,觉得头好疼、好纠结!

    戚艾已经有些着急了,她和顾长安聊了好一会,几次想要试探一下她的来意,却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化开了,反而有一次突兀下自己差点泄露了口风。这么几番下来,她算是看出这个曾经的小学妹今非昔比,顾长安不着急,能和她慢慢五湖四海地鬼扯,可戚艾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她还有任务在身,下一个站点就是他们下车的时候,而列车大概还有十来分钟就要到站了!

    戚艾焦虑地下意识看了眼手表,再抬头正好撞上顾长安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戏谑,她忽然醒悟过来,笑骂道“好啊,你就这么一直看我笑话!”

    顾长安无辜地眨眨眼“什么笑话?学姐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再装!”戚艾很果断地站起身,拎起包道“你早就猜到我来时有事情,还在这里和我绕圈,看我着急很好玩是不是?”

    顾长安却正色道“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不管什么事情,如果学姐希望我不知道,那我就是不知道。”她忽然笑起来“不过若是戚艾学姐和我多年未见思念非常,一定要彻夜促膝相谈,那学妹我也一定奉陪,荣幸之至。”

    戚艾脸上先是有点动容,听到后半句又有些想笑。她沉默片刻,道“那好,这个情我领了,不过,长安,你回国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回来是为了养病啊。”顾长安说完被毫不留情地白了一眼,她想了想,道“顺便……唔,实业救国,没错,就是实业救国!”

    她神色很认真,戚艾却哈哈笑了起来“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不过今天能见到你真的很高兴,可惜我身上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顾长安十分郁卒——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

    戚艾朝那两个缩在角落里的人招了招手,小声嘱咐了两句,然后准备离开这间车厢。她还要去亲自接一个人,那个人才是她参与这次新生接引的主要关注对象,组织上的领导专门传讯过来要求确保他的安全。

    临走前,戚艾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特地意味深长地对顾长安提醒了一句“长安,我不知道你回国打算做什么,但如果你不打算和政治扯上关系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去找以前的同学了,也不要找校长。如果有麻烦,可以联系我,我手上还有些关系。”说着,随手抄了一串号码递给她。

    顾长安脸色有些慎重,她皱眉道“学姐,你对校长成见好深。你忘了我们都是中央军校的学生吗?”

    戚艾眼底闪过讥讽“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是中央军校的学生,可你以为现在的校长还是以前那个会和我们一起出操跑步的校长吗?从七年前他就不是了。”

    七年前是景其琛发动统一战争的时间。

    顾长安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些年校长变了多少,但我相信他当年对我们所有学生阐述的救国兴国的理念是不会变的!”

    戚艾冷冷道“你对他倒是忠心不二,可惜人心易变。”

    顾长安毫不回避,冷静道“如果校长变了,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大部分的同学仍然追随他?难道他们都变了吗?”

    戚艾一窒,她突然道“长安你还不知道吧,邓安源也加入了公社党。”

    “什么?!”顾长安面色大变,喃喃道“难怪……难怪我虽然只能挤出点时间关注国内新闻,却从来没看见他的报道。”尤其是最近几年,她在国内报纸上时不时能看到好些熟悉的名字,当年和她同一宿舍的人,董伯廉牺牲了,韩江云、黄子泉两个从报道上看官运亨通,可所有的报道却少了两个她十分熟悉的名字,尤其是邓安源,他是从军的,与他同一届的同学里几乎没有比他更优秀的,当年从入学统考到后面大大小小的考试邓安源包揽了所有的第一名,如果非要说曾经的同学里有哪位是让顾长安佩服的,邓安源是唯一的一位。

    可这样优秀的一个人,却在其他同学都青云直上时没有传出任何消息,顾长安一度黯然猜测会不会是他已经牺牲了?可是那也说不通,像她的另一位舍友董伯廉,即使牺牲了也有报道纪念,授予三级勋章,被追赠了国民军少将。

    “邓安源现在在哪?”顾长安沉默了一会后问道。

    戚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见顾长安仍盯着她,她苦笑着补充了一句“这是我们党内的规矩,各个区只对中央直接负责,高级领导的行踪是秘密,邓安源的党内地位比我高。”

    李田圣和金岭惊得合不拢嘴,他们是预备党员,等进入亚平宁大学学习知识,被考察一年后可以根据每个人的表现决定是批准入党或继续加深学习,这样的秘闻不是他们能知道的。尤其是金岭,他有个堂兄前两年入的党,一直为自己能掌握许多其他人不知道‘内.幕’而充满优越感,可今天听到的这些,他敢说不止自己,连他那个堂哥也肯定不清楚,可这位戚队长居然就这样毫无保留地直接告诉给了一个可能是敌对方的女人?金岭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你们现在是反对校长?”顾长安心里有点黯淡,忍不住刺了一句。

    戚艾表情冷漠“我们不是反对他,是反对独.裁,反对政府的官僚、**、不抵抗!”

    顾长安嘲笑道“我记得你当年讽刺哪个区的执政官时也是这么说的。”

    戚艾面无表情道“现在的中央政府就和当年腐朽堕落的官僚系统一个样!这么多年我们苦苦寻求救国兴国之道,为此不怕流血牺牲。等到终于推翻了原来的政府,可新的政府上台后马上腐化的比从前更厉害!顾长安你知道么,我们当年的老师,现在有些不仅挥金如土,而且连情妇都找了五六个,过去的同学,也开始追求起各种奢靡享受,丧失斗志。”

    “所以你们要再推翻一次?”顾长安语气玩味,心里则微微叹息。

    “不是全盘推翻,而是进行政府改选。”

    戚艾忽然觉得这也许是个拉拢顾长安的好机会,她对这位学妹从来不敢小觑,被俘虏到乌坦人的手里,却能全头全尾逃出来的到目前为止只有眼前这一人!

    顾长安心道,想要推进改选,加重自己的话语权,还没傻到家。

    戚艾还打算说两句,就算不能一次说服也可以建立一个好的双方基础,可就在这时,列车内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她脸色猛地一变。

    戚艾想要做点什么,有个人比她反应更快。赵翼虎一个闪身窜到车厢滑动门后,微微打开一个小缝隙往外看。但戚艾却背上发凉,因为这个从她进来起就不声不响没什么存在感的保镖,一只手放在门把上,另一只手则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枪,乌黑黑的枪口正对着她的眉心,可人家连瞄准都没有瞄准!

    戚艾相信,如果她敢做什么让人误会的举动,那个看起来正全神贯注地侦查外面的动向的男人,绝对会第一时间将威胁消灭于无形!

    更让她震惊万分的是,对方的身手和职业素养极为不一般,以她的眼光看,就算是那些专门从退伍军人中挑选出的保镖也犹有不及。这样的反应力和自信,她曾经在一次陪同视察中见过。那次视察遇到了伏击,她们被一队五十人以上的职业军人埋伏,枪声刚响这边的护卫就倒下了一小半,可那位保护着党内大佬的保镖却硬生生用点杀将对方击退,事后一数,仅仅是毙命于他手下的就有十九具尸体,其中十八具都是一击毙命!

    “翼虎,你这是做什么,把枪放下!”顾长安却严厉地命令道。

    戚艾就见那个男人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把枪收起,可她仍然有种直觉,对方有自信不让她在眼皮底下伤到顾长安一分一毫。

    顾长安显得很镇定,问道“外面什么情况?”

    赵翼虎一板一眼地答道“有一队卫兵在挨个车厢的检查。”

    戚艾微微色变,李田圣和金岭的涵养功夫就差多了,脸都白了。顾长安转过头严肃地朝戚艾问道“是不是和你们有关?”

    戚艾露出个苦涩的笑意“消息肯定是被泄露了……你放心,不会牵扯道你们身上的。”

    顾长安有点烦躁地说“我当然知道不会牵扯到我身上!我是问你,你们有应对的方案吗?”

    戚艾还在疑惑中“这次的行动属于高级机密,怎么会……”

    “信息被盗取、传讯密码被破解、有叛徒出卖、有间谍泄密,管你级别再高的机密都可能泄露!现在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那是事后总结要干的事,重要的是你这会打算怎么应对!”顾长安不耐烦道“你们有没有替换的计划、失败的退路或者紧急应对的方案?”

    戚艾呆呆地摇头。

    顾长安都有点不可思议了“这么高级的‘机密’,你们事先都不好好做几套预备方案?”

    连赵翼虎也百忙之中抽空投来一个鄙夷地眼神。

    戚艾脸上火辣辣的,她总不能说公社党是被政府排挤的,几乎没有正大光明的行动,基本上要干的事都属于‘机密’,区别只在于相对重要些的事就是‘高级机密’。实在是他们的日常活动和组织上交代的任务太多,每一个都要冒点风险,久而久之除非非常重大的事,不然像今天这样能有效组织的行动已经算是比较用心的计划了,谁有空每次都策划的详密无失……

    顾长安突然发现自己可能犯了个惯性错误。

    她看过有关这个公社党的资料,也专门安排人搜查过一些,然后她十分震惊地发现对方的理念主张与前世的gc主义有惊人的相似。公社主义并不仅仅在联邦兴起,在星际内许多其他国家也存在,其中发展的最蓬勃的是米拖共和国,已经获取了执政党的地位。顾长安消化了这个事实后,却并不盲目看好,因为两世的国情并不一样。上辈子二十世纪初的中国工商业薄弱,处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状态,小农经济仍然占据主体,这就为gc主义的发展建立了庞大的阶级基础。可现在的联邦毕竟是星际时代,就算国力偏弱也不可一概而论,工业基础比较强大的地方在矿产星而非宜居星,更别说联邦资产阶级的力量远远超过上一世的情况。

    可就算她知道两者有天壤之别,但看待公社党时也不由自主地带入了一些上一世的观点(各种教育宣传电影电视太深刻),在她心里,这样一个党派肯定是组织、行动非常严密谨慎的,没想到完全是个误会啊……

    其实想想也对,就算是上一世,gc.d也不是一开始就牛逼哄哄的,真正将队伍锻炼出来还得从抗战后期开始算起。那时候的队伍经过与日本军队的长期游击战、运动战后,军队作战能力大大提高。相反gmd的军队在抗战初期因为正面战场上消耗的太过厉害,真正的精锐和大批优秀将领军官都填进了那个无底洞里,中后期又采取龟缩避战的消极策略,部队得不到战争的洗练,死剩下的那些军官很多又缺乏实战经验,这才水准一落千丈。

    (注:社会主义是gc主义的前身,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社会主义是初级阶段,最早的起源是空想社会主义,utopian socialism,翻译过来就是乌托邦社会主义。而公社这个词能相当一部分代表早期社会主义的思想,举个大家都知道的例子,巴黎公社。为了和谐大计,这里就用它取名。)

    “你们有接应的人吗?”顾长安思考片刻后问道。

    戚艾焦虑道“有,不过在下个站点。”

    顾长安果断道“那好,列车已经停下来了,你马上和我换身衣服,然后立刻从窗户这跳车走,这里离站点就算步行也最多半小时的路程,不过我建议你不要直接露面,因为很可能你们接应的人已经被控制住了!”

    列车的窗口离轨道下凹的地面足有两米多,直接跳下去虽然可能摔得惨一点,但总比丢了命强。

    没想到戚艾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面对顾长安疑惑的目光,她咬了咬牙,道“我怀孕了……”

    “你怀孕了……”这下顾长安是真的措不及手了,最让她想骂人的是,这戚艾学姐有没有点脑子,怀孕了还到处乱跑什么?!

    赵翼虎突然回头闷闷提醒了一句“他们已经检查完前面那节列车了。”他并不紧张,再不济他还持有阿鲁巴的国籍,出入境日期登记都能证明他们是才刚抵达联邦的,不怕这群卫兵能把他和大小姐怎么样。至于戚艾几人的安危,又关他什么事呢?

    顾长安立刻把外套脱了下来,道“来不及了,赶紧换衣服!”

    戚艾快速和她换了外套,顾长安急急问“你身上有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有一枚我的公印,还有一份文件。”

    顾长安大喜,催促道“太好了,都给我!”她接过那份文件,上面是类似于这次行动花费表格的东西,也有证明的意思。至于那枚印章,她找了张白纸印下,看到上面呈现了‘诺伦大区妇委书记’几个字。

    “官还不小啊。”顾长安乐呵呵地打趣了一句,随即脸色一正,说“等会我主动出去让他们逮捕,他们抓到我确认后就会停止搜捕了,你自己坐到下一站赶紧离开。”

    戚艾犹豫地问“那你呢?”

    顾长安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我不会有事的,等他们发现抓错人还能拿我顶替不成?再说了,我还有外国护照呢!”她又不是那种舍己为人的人。

    戚艾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旋即又有些迟疑“可我那些同伴……”

    顾长安冷漠道“他们可不是我的学姐!”

    戚艾内心仍然沉重万分,因为她不知道那些抓他们的人知道多少情报,会不会知道那个人的儿子也在这班车里……

    她勉强笑了笑道“这回多谢你了。”

    “不必。”

    顾长安叹口气,还不知道下次相见是怎样的情形。

    道不同,不相为谋!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宿舍里只有我和母老虎,她感慨道:居然有人大四了都自习到11点多还不回来!这是什么有的精神!

    然后她瞥了在认真看课件的我一眼,继续感慨道:居然还有某些人从11点才开始自习!

    偶:……招谁惹谁了躺着也中枪嘤嘤嘤【学渣和学霸注定是阶级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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