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联邦在前线胜利的消息,顾长安毫不掩饰喜悦的喝了半瓶酒做庆祝。

    德川嘉树的私人生活助理,现在临时负责照顾并完成她‘合理要求’的米田愁眉苦脸地看着她满脸的好气色。

    “顾小姐,您等会在大人面前不要表现的那么高兴。”

    “为什么?”顾长安神气地斜睨了他一眼。

    因为我怕大人会杀人……米田苦笑道“您不要再做刺激大人的事情了,因为战事受挫,大人这几天心情不佳,已经接连几位军官受到大人的申斥了。”他决定好意提点一下。

    “将自己失败的怒火发泄在旁人身上吗?”

    米田暴汗,惶恐道“您不要这样说,战事不顺不是大人的错,长期以来的胜利让那些前线的帝**官太狂妄自大骄傲轻敌……”

    他辩解的言辞自己都感到有些苍白无力,对方抿着唇不吭声,但是看过来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指挥官的失误不是可以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推卸掉的。

    顾长安给了他一个‘我懂得’眼神,随口道“其实我早知道你们这次不会像之前那样顺利。”

    米田目光越过她,突然脸上神情一变,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是又立即牢牢闭上。

    顾长安无知无觉地说“我看过相关战地新闻,除了你们心理上的轻视,还有作为双方指挥官的总布局,不是我身为联邦人偏袒自己这一方,从事实上看,完全是实力的差距啊……”

    米田助理额上开始冒冷汗了“顾小姐!”

    “校长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哼,我等着看他……”

    看见米田越来越不安的神情,念及他毕竟是乌坦人,顾长安将后半句讽刺的话语咽回肚子,懒洋洋道“不管怎样,我很高兴最近一段时间能够接二连三听到好消息。”

    站起身来,她刚打算回房间休息,睡个午觉什么的,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道阴森森的声音:

    “联邦再好的消息对你来说恐怕都将是噩耗,如果我战败回国,你也必须随行!”

    顾长安猛地转头,看到面色阴沉的德川嘉树。他身上还穿着风尘仆仆的军服,帽檐端正地压在额前,眼神又亮又黑,刚脱下了一只白色手套,正嘴角噙着冷笑地盯着她。

    那神色太过阴暗,给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即使顾长安和他吵过几次架,也曾愤怒间抓伤他,但此刻骤然间见到他满是戾气的眉眼和阴冷的声音,仍然身体微微发僵。

    “你要带我去乌坦?”

    顾长安勉强压下心头惊愕的愤怒问道,即便这个事实是她早就隐隐猜测过却又不愿面对的。

    “没错。”德川嘉树翻脸比翻书还快,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像是邪恶的罂粟花在摇曳生姿“所以你最好不要再随便说那种话,记住自己的命运已经和乌坦、和我绑在了一块!我要是仓皇回国,你也得跟着去,我要是战败身死,你也必须陪我上路!”

    顾长安脸上的血色刹那间退得一干二净。

    她维持着镇定地与他对视,但内心清楚自己是有隐秘的恐惧的。这种恐惧大概来源于生死操于他人之手的不安全感,尤其是他们来自两个正在进行战争的国家,于情于理她都没有任何申请生命保障的资格,而她唯一的倚仗是曾经在对方狼狈落魄时施予援手。

    可那也并不值钱,究竟价值几何全凭对方的喜怒决定。

    想到这,她突然对自己目前的境地感到悲哀,她当然可以说很多话来证明她对联邦这个‘伟大祖国’的信心有多么充足,也可以轻易地用挑衅言语来打击对方,但是这有什么用?在绝对的力量对比下,即使她将德川嘉树气得吐血三升,被敌人囚禁失去自由不知道哪天就会死不知道哪天就会被强迫上床的人是她!只会是她!!

    德川嘉树泠然的目光注视下,发现对面那个从来趾高气昂的女孩奇异的一瞬间就落寞下来,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绕过他回自己的房间……

    ‘砰’的一声关门,将他的思绪从愣怔中拉回。这算什么?又是这样沉默的反抗!

    他不甘心地吼了一句“你去干嘛?”

    隔着一扇门,里面隐约传出一道声线弧度柔和的回答:

    “不关你的事!”

    德川嘉树拳头用力攥紧,战场上的失败和连日来积聚在心底的负面情绪仿佛被点燃爆破!

    他怒火燃烧的,并且极为迅猛地拉开房门,视线第一时间锁定了想要的目标,却发现对方手里刚捧起一本书,听到房门的声响诧异地转头。

    那一刻,德川嘉树恍然回神觉得自己的举动是如此可笑!他在做什么?在下属面前完美克制的情绪竟然因为对方简单的只言片语就轻而易举的破功?这甚至让他感到莫名的惶恐,因为在自幼对人生的规划中,不应该多出这样一个能够左右他情绪的存在!

    所以,他的满腔怒火在极短的瞬间转化为冷漠,他想停止这个可笑的行为,但心底另一个声音对他说,既然已经进来了,就看看她在做什么,只是看一看就走。

    德川嘉树走到顾长安面前,冷冷地问“你在看什么书?”

    他不需要她的回答,问的同时直接了当地拿起书本,扫了眼封面,有些意外。

    “机械工程的数学原理?”德川嘉树皱着眉头,放下手里的书本,又翻了翻她床头的其余几本书,发现还有例如《费陀曼结构方程模型详解》、《偏微分方程教程》、《粒子物理》等等,甚至还包括一本精装版的……《宇宙简史》?

    顾长安没想到他会跟着闯进来,听到他的问话,轻轻“嗯”了一声。

    德川嘉树沉默片刻,慢慢说道“这几天你一共向米田助理借阅了七本书,看起来你有良好的阅读习惯,不过口味倒是比较奇怪,我以为你会更倾向于有阅读快感的书籍。”

    “什么是有阅读快感的书籍呢?这完全是因人而异的吧,就算是八卦杂志也会有人觉得索然无味。”顾长安淡淡道,心情突然卸下了沉重的负担,拨开云雾一般轻松地说“我只是坚信财富、权力、地位都是随时可能消失的外物,只有知识是永恒的。”

    德川嘉树见她心情陡然间又明朗起来,还一口气对他说了好长的话,脸上也不知不觉露出笑意,他心底忽然涌起一个潜伏已久的冲动,脱口问道“今晚乌坦军方会举办一个宴会,你,咳,要不要参加?”

    顾长安这回是真的惊悚了,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上方那种俊美的脸庞。

    德川嘉树在那有如实质般的注视下既开心又微微不自在,他解释似的说“你天天看新闻,很清楚这将是一段不知何时结束的休战期,长期炮火与鲜血的洗礼下,帝国最英勇的军人也需要休息和放松,所以会有这场宴会…只是小范围的邀请对象,参与的都是高层将领及家属……你到底去不去?”

    去不去?

    一个联邦俘虏去堂而皇之地参加侵略者的宴会。

    顾长安看了他许久,久到德川内心都等的不抱希望了,她才低下头,轻轻说“可是,我没有参加宴会的礼服。”

    “我帮你弄!”德川嘉树惊喜地喊道,随即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说“我等会让人送来礼服和配饰,你挑一件自己喜欢的,晚上六点,我来接你。”

    顾长安顺从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思绪起伏,幸好她低着头,将泄露的表情完美的掩盖。从德川的角度望去,只觉得她今天乖巧极了,又听话又积极配合,一时间进门前的满心不快烟消云散,忍不住摸了摸她柔顺乌亮的头发,愉悦的将她整个人搂到怀里。

    这种亲密但又不过分的举动他这段日子做起来驾轻就熟,但是今天却难得碰上她没有抵触的挣扎,顿时感到惊喜连连,连说话的语气都放柔了三分。

    “你不必担心有人会对你不友好,和其他人交流可以用星际通用语,如果有麻烦来找我就好。”

    “我的星际通用语……不大流利。”

    “那就跟在我身边吧。”

    “不要。”

    “唔,米田助理精通联邦语和星际通用语,让他跟着你当翻译?”

    “好。”

    “看来我应该和军部打声招呼支付他双份薪水。”

    ……

    夜晚,在乌坦军方全面控制下的笛卡星被切断供电,早早陷入一片漆黑。黑暗的世界里,这家占据了半条街的私人会馆却灯火通明,明亮闪耀的引人侧目!

    会馆装修的极度奢华,里面隐然间传出阵阵欢声笑语,还有轻快的音乐。全副武装的士兵们神色肃穆的整齐站立在入口的两侧,有几位军衔是尉官的军人礼貌地检查着每个来人的邀请函。

    当然,也有那么极少部分的来客是不必被检查的,不但如此,尉官们还会立正致以最高的敬礼。

    不断地有高档悬浮车或者各式军车停靠在入口前方,下来一位又一位着装正式的宾客。无论是先生还是小姐,都保持着优合适的仪态和恰到好处的微笑。

    六点二十五的时候,又一辆体型高大的军车缓缓驶停。

    一个士兵动作敏捷的跳下车,恭敬地打开后座的车门,身体站得笔直稍稍低下头,维持着手握车门呈一百二十度夹角的姿势一动不动。

    先是下来一位身穿制式军服的男子,肩膀上的金星宣示着他将军的身份,让入口处的尉官等待的表情越发恭敬。几位刚到的宾客也不急于立刻进去,反而极有默契地走到边上等候。

    男人站定后就静候在一旁,这让所有等待的人面上不显,心里微微吃惊,人们将好奇的目光投向车内那位还未现身的女士,甚至陆续还有好几人从会馆内匆匆出来一同等候。

    先是一袭白色的华丽裙角从车门半掩中显露,很快,一位年轻的小姐在万众期盼中俯身而出。

    她似乎对这么多人突如其来的注目礼略感吃惊,耳垂上垂下的珍珠耳饰微微晃动,但很快就恢复沉静,冲边上视线紧随着她的男人露出个极清浅的笑容。白玉的脸庞上嫣红的唇瓣勾勒出美好的弧度,像一朵白腻瓷盘里缓缓盛开的花朵!

    很显然,她成功惊艳了身侧的男人。

    让持续行注目礼的众人大跌眼镜的是,男人动作迅猛的几乎称得上殷勤上前正步跨了一步,对女伴凑近低声笑着说了一句话,不仅是动作亲密,那眼神都温柔地快要滴出水来!平时严肃高高在上的人骤然做出这种表现,很是恶寒了一众围观者!

    两个人并肩行走,男子只在门口前停下与几个人寒暄了两句话,就再度径直往里去。

    宴会六点半正式开始,顾长安看着边上德川嘉树从容的神态,微微愣神。只有身份足够高又对这样一场宴会真正不在意的人才会理所当然的卡着时间点从容抵达。

    她的不在乎是因为对这里从内到外的格格不入,那他呢?

    宴会厅里并不止她一个联邦人,她知道的、可以明确辨认出的起码有十人以上,全部在做着无人关注的服务人员,头习惯性的低下,偶尔接触一瞬的眼神都透着闪躲,在场任何一个乌坦人都可以随意呵斥。

    相比她们,她是否该庆幸?

    不,她只觉得荒谬!

    米田助理很快找到了她,有了他的帮助,她可以离开德川嘉树的身边,不必费心去假装一个合适不失仪的样子来应付她完全听不懂的场合。

    德川嘉树在被数人环绕中还不忘叮嘱了米田几句话,顾长安的心思却已经飞到了别的地方。她的心跳的飞快,她紧张的全身血液都在奔跑,但她的神态却是异常的镇定,看不出一点不妥的地方。

    路过一处洁净无比可以照出倒影的玻璃落地窗前,她甚至冲影像里的自己满意地一笑,打了个九十分。

    人类是最善于伪装的动物,只要你想,可以伪装成你所想的任何一种表现。

    客观来说,德川嘉树目前为止对她还不错,不管她是吵架、厌恶、沉默还是消极抵抗,他都没有真正对她做过什么。

    可她要终止这种危险的、让人感受不到希望的生活,生活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叫生活,掌握在他人手里的,那叫生存。

    在被囚禁或者说是软禁的时间里,她每一天都过得极度压抑,她不愁吃穿,她的相当一部分要求也能得到满足,可是她仍然不能全然放心。即使她知道自己至少短期内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白天她尚能正常的生活,与人温和的交流,准点看电视新闻,努力的吃饭,偶尔开心的微笑,将精力沉迷在书籍中,可她每晚做的都是噩梦,醒来即是一身冷汗,她的身体比她的心灵要诚实。

    顾长安清楚地知道,这样下去,没有尽头,即使她表面上的行为一切如故,但她的精神会先**一步崩溃!

    人不能活得像行尸走肉一样。

    所以哪怕风险再大,她都要试一试,她是绝不甘心不经过任何努力就颓然放弃的。

    一杯黄色的果酒被不小心的泼到桌布上,一个不起眼的纸条被藏在某个普通的餐盘底下。

    风过无痕,宴会依旧鼎沸的进行着。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快乐,咳咳,虽然晚了点……

    我发现,回忆少年时光这种事,干起来真是又快乐又悲伤,甚至昨晚我的悲伤是多过快乐的。悲伤那个曾经傻傻的自己,跨过遥远的时空,仍然能模糊感应到当初的伤心、彷徨和不知所措!

    当年的少年有多傻呢?

    现在的我早已听过次数不少夸我‘漂亮’的话,不管有多少水分,是否只是出于礼貌性的赞扬,但是对于自己的外貌早已不会去患得患失了。可我记忆深刻的,却是当年的我,那个还不懂美丽标准的小女孩,在猛然间听了别人对自己样貌的评价后,回到家偷偷一次又一次地对着镜子左顾右盼,想分辨自己到底丑不丑……

    那个时候,我极度渴望被人肯定,无论是哪个方面,可偏偏少得可怜,这很可悲,也很可怜。尽管我会一遍遍地暗地里对自己加油打气,内心重复对我自己说,你很聪明,也很善良,长大后会变得很漂亮,你比班上每一个人都更天才,老师全是睁眼瞎没瞧出你这块璞玉……(别怀疑,当时就是这么自恋式地鼓励自己)可是除了我自己,没有第二个人对我给予夸赞,父母说的最多的也只是相信我,可相信我哪个具体的方面呢?

    我渴望在解出一道除我以外没有任何同学能解出的数学题时迎来赞扬,但是没有。成绩好的同学不会注意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同学是否在某个单科上比他们更厉害;老师不会在第二天特意公布昨天的试卷有一道题只有xxx一个人答对了……这些场景只能存在于我的想象中,那个时候的我太羞怯,不懂还可以主动站出去,很坦然地告诉他们我找出了解题的方式,那时的我只会独自分享这份小小的喜悦,然后失望于无人赞扬。

    这样一个没有任何特长,德体美劳全面废柴的学生,在那段默默无闻的少年时代,只能靠内心偷偷对自己的肯定来维持旺盛不灭的自信心,甚至不敢将这些想法告诉给任何一个人,只怕迎来对方嘲笑不自量力的目光。

    人只有经过磨砺才会真正成长,以极短的时光变得更坚强、更成熟,每一步的脚印肯定也是沉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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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汗,如果大家看下去,就知道偶真的是无辜的!我本意是想要更新的,但是写了个开头就忍不住歪楼去写了点关于自个青葱岁月的怀念了,囧……

    那啥,我明天一定补上,就补在这章里面,买过的同学明天不需要再买一遍,可以用很少的*币看多一些的内容,也当做我对大家这段考试期间减少更新的补偿!

    下面是我乱写的随感,不感兴趣的同学可以不用看了,我贴在这里是因为一不留神写得太多了……如果扔到角落里去那种‘浪费好多心血却不得见天日’的感觉实在太郁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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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篇写得很好的小说,主要讲一个女孩青少年读书时期的成长经历,或者说是蜕变。我边看边仔细回想了下自己年少时光,发现大多数时候是循规蹈矩、乖巧听话的,但是偶尔抽风,就是绝对不能忍气吞声、石破惊天的那种。

    比如记得初中时,有次数学老师突击检查,查出全班二十多人长期没有做练习册上的知识点填空内容。她十分震怒,于是宣布的处罚除了每个人罚抄外,还要在抄完后挨十下手心。

    像我这种不勤奋的懒货,平时碰上内心不屑的大题目都会用‘略’字替代的人,不用说,肯定也是被查出的人之一。

    其他人都乖乖挨了打,但是我当时心里想的是,首先,体罚是不对的;其次,我爸妈十几年来都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你凭什么打我?老师也不行!

    我和自己鼓劲,不对的事情,我就不能去妥协,何况这件事情还是有人想打我!

    记忆非常深刻,那天,我磨蹭到很晚去交罚抄的题目,等排我前面的同学都挨完打,应该也不是很疼(看他们的表情)。轮到我时,数学老师拿出木头尺子,我说,老师你不能打我,一边说还一边很委屈的掉眼泪……= =

    老师摆着一张严肃脸问:是不是因为你爸爸的关系,就觉得我不能打你?

    我当时完全没明白这和我老爹有啥关系?不过反应很快地抽抽噎噎说,不是,因为我不想被打,你也没有权利打我(中心意思大概如此)。

    然后,她盯了我一会,就放我走了。

    等我‘飘’回教室时,有好些同学凑上来听我说没有被打的事情,心里才油然而生出一种很奇怪的自豪感。

    因为二十几个人,只有我一个女生敢很坚持地反抗老师的行为……

    勇气这种东西,真的只有到特定时候才看得出。反正事情结束后,我为自己能在当时的情况下坚持原则,沾沾自喜了好几天。【自恋货= =】

    现在回想,当时我是认准了一个死理。罚抄是我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已经承受的应有处罚了,那对方就不能用打手心这种方式进行二次处罚。即使我没有罚抄,但是体罚是不对的,我不同意,她就不能这么干!

    有没有害怕呢?我可以很肯定地说,没有。哭也是因为委屈而非害怕。

    当然,一边抹眼泪一边坚持说不,现在想来,也是囧囧有神的……

    事后,有位初中时期的好友问我为什么敢违抗老师的话?(她很老实的去挨打了= =)

    是因为有底气。

    这种底气大概是源于有恃无恐吧,虽然当时不能准确的表述出来。数学老师是个威信很重的老教师,但我坚信,我是对的,她能拿我怎么样?她是老师也不能随便打我,我虽然只是个学生,也不是她想打就可以打的!

    我坚持不肯,她也不可能追着我打,最坏的情况就是通知家长,但是我怕吗?我很明白自己的父母是反对一切暴力教育孩子方式的人,他们不可能同意老师体罚学生的手段,他们一定会支持我的举动,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害怕?!

    害怕是因为学生在教育体制下对老师的顺从和敬畏,外部原因还有畏惧家长‘被通知’后对自家小孩的责难。

    很幸运的是,我骨子里对老师,有‘敬’没有‘畏’;对父母,在我认为自己做的没错时,也是如此。

    其实当年那个打手心更多的是一种恐吓,对身体上的伤害几近于零,但是我仍然不能容忍这样的处罚,因为它对当年的我,那个心智还不成熟的个体而言,是不公平的。

    换做再大一点,或许会有更多的学生去反抗,因为那个时候年龄大,眼界更开阔,思想更成熟,有勇气去捍卫自己的权力;可是初一的学生,十三四岁的年纪,还很小,心理上因为畏惧而容易屈服。

    屈服一次就可能屈服第二次,即使只是件年少时期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每个人的权力也就是在一点点小事中磨去,等到有所察觉时,就会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屈服,丧失了捍卫的勇气。

    现在体罚这样的事情应该很少了,其实即使当年也不多,我只碰到过这一例。但除了明显的体罚,还有很多老师对学生言语上的侮辱,或者刻意的为难,这样的遭遇,我遇见的不多,也不少。

    而客观来说,我已经是比较乖巧听话的学生了,初中时低调的几乎毫不引人注意,成绩不好不坏,不闯大祸,小事也不招惹,那个时期,很多老师对我的评价是——文静。

    我不知道别的被评价‘文静’的女生内心的真实世界是怎样的,但我的文静显然不是老师们所认为的那类,或者由于我泯然于众人,也没有老师们会去过多关注我,他们看到了表面上的东西,看到了他们想当然看到的。

    在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这四所目前人生的学校中,我感情最淡薄的就是我的初中。

    人的情感付出不可能是单方面的,我尤其认同这一点,对于一个几乎不曾感受到过关怀与温度的初中,我对它也没有多少正面的情感。

    那个时候的老师,更关心学习优异的学生,其次是烦恼调皮惹事的学生;显然,我三年初中生涯距离‘成绩优异’这个标准差了很远,但比我成绩差爱闯祸的又比比皆是。记得初三时,母上大人曾由衷的担心过她的女儿能否出钱读上本地的四星级高中,对于这点,从我当时那惨不忍睹的成绩来看,不得不承认她没白操心。

    所以,后来我能出乎意料的凭实力获得一个保送名额,不止惊掉了老爹老娘的近视眼,也震撼了我的老师们。

    有个老师曾私下里对我感慨,我是她全年级几十个保送生里唯一没被想到过的一个。

    谁能想到最后关头会窜出只平时毫不起眼、呆头呆脑的‘黑马’呢?

    我无语凝咽,因为这除了我自己付出的一点努力外,百分之三十归结为天赋,还有百分之三十得归结于运气。

    如果不是在初三最后一次期末考前的月考结束后,一个和我关系恶劣却又成绩优异的女生当众大声笑嘻嘻地念出我那接近两百名的考试名次,让懵懂无知的我头一次感到了强烈的羞愧和难堪,我也不会去‘知耻而后勇’。

    青少年就很善良吗?没接触社会的学生就很善良吗?成绩好的学生就很善良吗?我完全不这么觉得。

    当初的我成熟的比较晚,不懂得如何去应对别人的嘲笑和讽刺,尚不能以平常心或者毒舌去凌厉地回敬,我涨红脸的反击通常显得笨拙无力。但是那次,在糟糕的成绩被当着本班和其他班的同学,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的面前大声念出时,对方那饱含古怪的笑音,让我感受到了赤.裸裸的羞辱!

    我能怎样?没有人会站出来替我说话,我也没有什么话可以拿出来回击,打她一顿这种事也只是自取其辱。

    除了狼狈的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开,我竟然没有别的对策!

    其实,我至今也不能理解对方当着别人面就表达出来昭然恶意的行为。因为在此之后,我遇到的人要么善良友好,要么就算不那么善良也做不出无缘无故当众表示不友好的事情。

    那次月考和初三第一学期的期末考期间只间距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每天七点多开始看连续剧的人突然发奋苦读,唔,每晚读到了10点(对当时的我来说很晚了),然后,一个月后,我名次直接飞跃了10倍不止。

    为什么要说事关运气呢?因为这次期末考后,才有消息流传出,保送名额是按每学期期末成绩来综合计算的,更幸运的是,初三的期末考成绩所占的比重最大,其次是初二,而让我老爹惊喜之极的是,他查证后发现我初二的期末考恰好是唯一一次走了狗屎运考得还不错,于是综合下来,我不但也被保送,综合排名还不低,嗯,正好比那位与我关系恶劣的女生高几名。

    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这真是一件快活之极的事情!能不能被保送尚在其次,但是看到我的排名在对方之上,心里产生的舒畅之感,将先前积聚的所有郁气和憋屈一扫而空!

    而这件事被我记到现在,产生的影响是深远而正面的。从头到尾,我没有对父母吐露过一个字,是以,他们至今仍对我当年忽然的勤奋学习而感到莫名。母上大人将之归结为她在考后对我的‘教育’起了作用,事实上她教育了近三年,但之前我的成绩该怎样还是怎样。

    我没法违心的说我会因为这件事的好结果而对当年的女生感激于心,对她那明显带有恶意与嘲笑性质的作法也很反感,但对方那个我曾经以为会刻骨铭心记恨的名字早已渐渐淡化,变得模糊不清。

    我最终也没有去读那所被保送的高中,因为不需要中考,比起大部分同学,我多了一个学期的时间。这段时间我需要提前去那所高中读书,学习正常高一的课程,那几个月的时光让我不堪忍受,最后下定决心要另寻去路!

    我本性是个懒洋洋的人,得过且过,之前的刻苦更多是出于一时激愤,而不是转了性子去当勤奋的好学生。但那所高中的教学模式让我苦不堪言,或许比起中国这片大陆上的大多数高校,它远远算不上严苛。我听说过有些中部、西部地区的‘超级学校’、‘准军事化管理学校’对待学生的管理严厉的变态,即使是本省也有好多比它更严的高中,那些高中传闻中的种种事迹让人唏嘘兼心惊,但那些太遥远,而眼前这所,我已不能忍受。

    我不能忍受老师枯燥无味的讲课和大量填鸭式的教学方式,我不能忍受堆积如山的作业和频繁密集的考试,我不能忍受苛刻的作息时间和空气间都无所遁形的让人窒息的压迫!

    比起很多周边镇上的同学,我作为本地人没有选择住校,所以比起他们五点多起床,早自习、吃饭、锻炼、再来晨读的安排,我可以跳过前面几项,在晨读之前来上课即可。

    然后开始一日不停歇的学习,中午有午休的时间,但是不足以解除我的疲乏,吃晚饭后距离晚自习还有一段空闲时间,但是我不得不放弃这段宝贵的放松时间——无他,作业太多,岂敢嬉戏?

    说起那所高中的作业,很久之后我仍然心有余悸!我自问是个写作业效率相当高的人,初中时期,几乎没有超过八点还写不完的情况,曾有初中老师在班上谈起减负问题,说有同学为了完成作业要奋斗到12点!我在下面暗暗得意,因为我能够维持七点半准时看狗血连续剧。

    不过初来乍到高中,对方冷笑着给了我一个迎头痛击!

    晚自习要上到九点半,可我悲哀的发现,即使连下课的时间一起利用,我仍然不能在学校解决完老师布置的作业。逼不得已,我开始一次又一次的回到家里挑灯夜战,10点多、11点多,甚至12点,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沾床就睡时,我的大脑已然被压榨地无力去思考别的事情。

    像一台被人精密设定好的机器,操控者冰冷的决定好它一天的任务,然后冷眼旁观着你,无声的鞭策驱使。

    它用语言或者事实告诉我,告诉我们,这就是高中,你们是不同于普通同学的保送生,起步比别人高,要以超高运转的效率去吸收灌输给你们的知识——不管我们有没有被噎着!

    我没有时间去进行课外阅读——我维持了十年的良好习惯被它轻易击破;我失去了玩乐休息的时光——没有电视,没有电脑,连说笑都变得忙里偷闲。

    我不能花费太多时间去钻研一道我感兴趣的题目,边上堆积的数学、化学、地理、生物试卷正在虎视眈眈;我不能理解老师上课所讲的内容,即使我很努力地去听,但面对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和一片空白的试卷,我变得无所适从。

    当一切的学习演变成机械式的重复运动,所有的努力都直截了当的奔向高考这个终极目标,我也变得麻木不仁!

    那个时候,我每天出去和回来都是‘披星戴月’,我对老娘夸张地自嘲,很久没见过太阳了。

    我甚至开始产生自我怀疑!是否是我的基础太差,所以跟不上老师的教学进度,甚至完成不了规定的作业?!

    看,我刚开始打算做一个好学生,就发现付出了比以前多十倍的心血也很难实现!

    庆幸不已的是,我那个时候并不自卑,前面几年的惨淡成绩也没能摧毁我那过分充足的自信,高中短短两三个月的打击就差点成功了!

    作业做不完,我请教同学,知道他们也是回宿舍苦学外加那个比我多出来的早自习‘补救’;可是教学进度上的差距就让我倍感无力了。

    相信很多人都有这种体会,越是不擅长的学科,越是上课听不懂,形成恶性循环,最后导致对学科本身的厌恶。

    我那会,在很多科目上都有这种深深的无力感。

    也许还可以利用空余时间补习薄弱的课程,但是,还是回到原点,作业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哪有多余的时间去进行自我安排?

    对时间的极度压榨和紧张严密的学习安排让我产生了严重的排斥感,我厌恶这种学习方式,完全不能适应,因为它和我的本性彻彻底底的,背道而驰!

    每一天的生活都是相似的,没有自由,没有惊喜,没有让人温暖感动放松开怀等等任何美好的事物!

    或许也有我个人的偏见在其内,没能长一双‘善于发现美得眼睛’,没能从枯燥无味的生活中发觉些许欢乐,但是,那个时候,我只有一种感觉——我受够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去死吧!

    真的是每个高中都如此可怕?我只知道,不管其他的高中怎么样,我都不要这样日复一日继续下去。

    于是,我开始分散精力,本地的其他高中都是差不多的套路,去其他学校不过是换汤不换药而已,更何况虽然离中考还有几个月,但我已经不能参加了。

    我准备报考我所在城市隶属的地级市的一所高中。

    那所高中是本地无数学生饱含热切目光注视的地方,是我父母时代就享誉省内的中学,最重要的是,我听说,那所高中对学生的放养式教学十分出名——这让身处宛如炼狱中的我格外期盼!

    每天三点多就放学,布置的作业很少,学生根据自身的情况合理安排自主学习,双休日不会被变相补课,对我来说太诱惑了!

    我变得有些疯狂地执着,搜集那所高中往年招生考试的试卷,去学习我从未接触过的奥数题型,对方考什么我就复习什么,拜托父母动用他们的关系帮助我去请可以进行专项辅导的老师。

    我和从前懒散的自己判若两人,周身散发的光芒热度都截然不同!

    在本地高中里交到的好友善意的提醒我‘不要孤注一掷’。

    在他们看来,那所学校是如此难考,本地学校出来的学生加起来每年不到十个人能考上,而我,还很偏执地只报了这一所,竟然没有如同其他人那样上‘遍地撒网,重点捞鱼’的保险,成功的可能性当然是近乎于零了。而失败了,等待我的后果是很凄惨的,因为学校正常的课程落下很多,显然是两头空。

    可我那个时候,心里只剩下一个信念了,那就是我不要继续留在这里,绝对不要!

    当时我的心理,很接近于‘不成功,便成仁’,当然,也没那么严重,如果考不上,课程落下可以暑假补习,成绩惨淡可以将来努力,最多是我的行为给相熟的人添份没有自知之明的反面教材而已。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以后,我问老妈,为啥当时一力支持我去考xx学校?(后来正式读的高中)

    老妈用一种很沧桑很高深莫测地语气说:你在原先那所高中啊,每天写作业到那么晚,我和你爸都很震惊竟然有这么多作业要写!每天都学得很压抑,很被动,学习不是主动的事情吗?我们觉得本地学校的教学方式不适合你,果然,到了后面那所学校,每周接你回家都是说说笑笑、阳光灿烂的,成绩反而好了很多。

    她说:我们都是当年读书读过来的,很清楚学习是件自主的事情,如果为了学习为了那么点成绩就要丧失其他你应该经历的成长,那我宁愿你不要这样,其实本地的高中当年也不是这么严的……当然,最重要的是,你当时特别坚持,我还是头一次看你十分坚定地去做某件事,所以,我们听从你的决定。

    我想,那也是我人生中做的第一个重大决定。

    多么幸运,我从没有为之后悔。

    ——纪念我曾经挥洒汗水的年少时光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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