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坦军方在占领区频频制造血腥恐怖,除了士兵自身的肆意残暴外,与军官们若有若无的放纵也不无关系。毕竟,要想短时间内让一个不同民族屈服,历史证明,虽然**不是什么绝对有效的好方法,但也没有其他法子比它更容易迅速见效的了。

    人类因为恐惧而生出敬畏,但同样,也会因为心中敬仰而克服恐惧,即使是对生命的威胁。

    与此同时,整颗被侵占的笛卡星上面此起彼伏的反击运动也从未有片刻停歇过。虽然联邦的民间组织实力上不够正面作战,但是针对落单乌坦士兵的暗杀、小部队巡逻兵的袭击、后勤补给的破坏等等,一系列报复行动也让物探军方颇为棘手。

    顾长安抵达的当晚,在宋婶的邀请下就收拾了几件爷爷生前的遗物就搬入了隔壁宋婶的家中。她对住哪里到不执着,至少宋婶家中的大门是完好无损的。

    接下来的几日时间,顾长安并没有迫不及待地施展报复行动,而是谨慎地出门打探了数次,虽然已经一再遮掩行迹,没成想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阳光明朗的下午时分。

    一片安静的客厅里,顾长安慢慢摩挲茶几上的水杯,看着对面端坐着的面容平静的陌生男子,露出个讽刺的笑容,忽又眼风一扫,瞥到他边上相形之下显得不安急躁的熟人,神情更加莫测。

    两个小孩子被宋婶带到房间里玩去了,只留下三人在客厅谈话。

    王启实在忍不住这古怪的氛围,他首先开口,和善的笑道“长安,许久不见,没想到你在念大学后我们还能这么快再见面。”

    面对这位从前花钱请她偶尔参加对战比赛的半个故友,顾长安一点面子也不给,讥讽道“我也没想到,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呀!不过这不请自来,还一来来两,到底是什么道理?我家中有丧事,实在没心情招呼客人,说不出缘由,就别怪我端茶送客!哼,如今物价飞涨,米面都贵得很,别是上门蹭饭的,我可没那么多粮食拿来泛滥同情心!”

    王启脸上大为尴尬,另一个陌生男子用眼神示意,王启才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说“长安,这位是李先生,听说你的事情后,对你很是好奇,这才跟我上门拜访的。”

    顾长安终于拿正眼瞅了一下那个平静的陌生男子“李先生?全名呢?”

    王启解释道“李先生是自由反抗联盟的几位发起人之一,你知道的,由于当前局势复杂,他的全名不能随便透露……”

    顾长安不客气地打断,冷笑道“那就请便!王启,别说我不给你面子,你也知道,当前局势复杂嘛,我总不能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留他在家中做客!”

    “李先生身份特殊……”

    “连名字都不敢说出,藏头露尾的人我没兴趣知道他有什么特殊身份!”

    客厅内的气氛瞬间凝滞,就算是不怎么敏感的王启也察觉了顾长安态度里毫不遮掩的敌意和厌恶!

    王启百思不得其解,他和顾长安也有几分交情,为何对方如此厌恶?难道李先生之前有得罪过她?哎,那可大大的不妙!王启心里不安,顾长安此人瑕疵必报,被她忌恨上了绝对是件麻烦事!

    这时,陌生男子打破凝滞,开口道“敝姓李,单名一个城字,忝为自由反抗联盟的副总负责人,顾小姐,幸会。”他的态度十分沉稳有礼,并不因之前的针对而不悦。

    顾长安口气敷衍道“幸会幸会。”

    李城道“我这次拜托王启领路,上门贸然打扰,是想邀请顾小姐加入本联盟,共同抗击乌坦侵略军,为联邦民众尽一份力!顾小姐听闻母星遇难后毅然返乡,品性高洁让在下钦佩不已,相信以顾小姐的本事,必定能在联盟中大放光彩,成为联盟之中流砥柱!”

    虽然顾长安之前频频刁难,但他并不在意,他有信心能说动眼前的女孩。不过一个年轻气盛的小姑娘,又是直面母星沦亡的惨事,肯定会被他的言辞打动,加入壮大联盟实力!

    想到这个女孩背后缠绕的关系,或许就是他们联盟获得实权派大势力支持的一条渠道,李城的宣讲不由更卖力了三分。

    顾长安沉默,李城又说了一些介绍这个联盟组织的话,什么中旨是‘抗击乌坦,收复迪卡’;纲领是‘实现笛卡星的全面光复,取得联邦反击战的最终胜利’云云。

    他口才了得,讲得并不如何抑扬顿挫,却直令王启听了个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为联盟的伟大事业献身!而李城则说得口干舌燥,却连半杯水也不见——顾长安只给自己端了杯水,对于另两人,不知是忘了还是刻意疏忽,反正她不主动招待,二人到底没那么厚脸皮,也只能忍着口渴。

    等李城说的差不多了,顾长安才缓缓开口“李先生的演讲果然不凡,很是鼓动人心啊。”她忽然停顿,脸色猛地一沉,语气森然问“贵联盟当初就是凭这幅好口才哄得我爷爷加入赴死的吗?!”

    李城先是暗暗欣喜,随即愕然!他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见顾长安霍然起身,恨声道“连七十余岁的老人也要利用他最后的生命,都给我滚出去!”

    事出突然,李城下意识地辩解道“抗击大业总要有人牺牲,为了联盟的大局,那些自愿奉献的英魂虽死犹荣……”

    “那你怎么不去死?”顾长安眸中阴鸷更深了一层,语含杀气“我一看在爷爷的确是自愿,二看在你们也算杀了几个乌坦人的份上,不和你们计较,但是想让我加入,趁早歇了这心思!”

    李城愤然道“顾小姐何必迁怒本联盟?大家都是怀抱共同目的,抗击乌坦,何不放下成见,携手抗敌?顾小姐难道就要违背令祖舍生杀敌的意愿?”

    他本意是想用国家大义和对方祖父意愿来施压,却不知顾长安此人前世就是被骄纵长大,本质上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上辈子不管不顾起来连亲生父母的话都视若无睹,更加不会因为爷爷的意愿就自己也违背本心去遵从,现在少了一份责任和束缚,行事愈发无所顾忌。

    “我怎样做事还轮不到你来管,你算什么东西!”只一句冷冷不屑的话就让李城倏然变色!

    顾长安居高临下地俯视坐在对面,脸色发青的男子,道“我想对付乌坦人那是我自己的事,你在打什么主意当我全然不知吗?要么井水不犯河水,要么……”

    她尚未将威胁说完,李城就冷笑一声打断,作出正气凛然的样子,大声道“我为了抗击乌坦的大业早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你能拿我怎样?”

    他眉毛黑浓,像剑一样锋利,学着她高傲略带阴沉的表情,说“哼,如果有人阻拦我们的抗敌大业,那为了联盟安全和光复计划考虑,也只有扫除隐患了!”

    来到这里就一直被压着说,李城心里也着恼,暗道难道就只有你会威胁不成?

    一旁的王启急了起来,左顾右盼,怎么几句话不和,事情就谈崩到这个地步了!

    顾长安反而露出一抹微笑,温言细语道“呵呵,我可不会用死亡来亵渎您这般‘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的义士。你这样的人必定不怕什么慷慨就死,不过李先生总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你是笛卡星本土人,看你这周身教养气度和正值壮年的好时光,想必家庭美满、夫妻和乐,上有亲长身体健朗,下有娇儿缠在膝头,说不定祖辈、曾祖辈的直系亲人亦健全在世——真是叫我这个自爷爷死后就成了孤家寡人的外人瞧着也好生嫉妒,满心艳羡呢!”

    李城面上闪过一丝骇然,双目喷火地看着她。

    顾长安笑得更加明媚了,眸光却泛着冷色“只要我想,我就可以把李先生祖宗八辈的关系谱全都查清楚!让我来想想,李先生你这般不怕死,当真好汉,令人钦佩得紧。只是不知我若先将你的至亲送下地狱,再成全你一死的宿愿,好让你在地底下也能全家大团圆,李先生会不会感激我呢?”

    “你敢!”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睛深沉阴晦。

    顾长安冷笑“别动什么歪主意,我知你这种一心想着大公大义和权力野心的人最下得了狠心,但你也要算算自己赌不赌得起。哈,除非有百分百的把握将我一次弄死,不然我必叫你悔青肚肠!便是我办不到,我拿出全部家财,五十万联邦币买你家人一条贱命,你看有没有人愿意接活干!”

    她是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他家大业大,牵累颇多,瓦砾与明玉相碰,就算都碎了,不划算的也是那明玉。

    此言一出,李城的脸色掩饰不住的呈现灰败。

    他这样为联邦奔走尽力的俊杰人物此刻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年轻女子用卑劣手段逼迫至此,传出去恐怕人人都要对顾长安不齿,就是此刻原本关系不错的王启也对她怒目而视,她的意志却没有半分动摇。

    顾长安脸上首次流露明显的厌恶,恨恨骂道“我爷爷一个七十几岁的老人,如果不是你们主动找上门联络,他哪有路子去和乌坦人同归于尽!以他的水平,如果是别的方法去反抗,终归还有可能留的一命,偏偏是被你们安排去完成那种必死的任务……还不快滚!看在同属联邦的份上,只要你们别惹到我,我自然没那闲心来对付你们!以后也再别来找我,看到你们联盟的人就憎恶!滚!立刻滚!”

    李城和王启狼狈离去,走之前连狠话都不敢说一句。

    等他们走了,宋婶憋到晚上终于没忍住劝她何必把关系闹那么僵,凭白给自己树敌。

    她带着两个小朋友呆在房间里面,听的并不真切,只有吵到凶的那两句听清了,光这点模糊的话头就够她心惊胆战了。

    顾长安对他态度还比较和善,寥寥解释了几句。

    “你呀,不想加入可以好好说话,或是留他们吃顿晚饭,再客客气气送走。”

    “看见他们就讨厌!家里不是新买了好小菜么,才不给他们吃,浪费。”

    宋婶无奈,笑她像小孩子一样任性。

    顾长安吃完晚饭就关进自己的房间,从床底下取出一张比楼下餐桌还大一圈的地图。

    地图上面详密地用红黑蓝三种颜色标上各种记号,如果有人细看,就会惊奇发现这不但是盛德市的当地地图,还有人将每一处地方的兵力配比在上面做出分布,尤其是盛德市东区,列的尤为详尽。

    顾长安对着地图凝视良久,手指轻轻磨蹭了一会,最后指尖停留在东区其中一个红点上。

    她小声自语“就从这里开始吧。”

    红笔在那个点上面画了个小叉叉,笔意锋利,仿佛隐隐带有肃杀之气!

    将东西准备好后,顾长安早早躺上床,为明天的行动养好体力。

    昏暗中,她默念“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几遍后,似乎是对自己这种行为有些晒然,她自我安慰道只是念来转转运。

    安然入睡。

    ……

    遥远的另一颗星上。

    景其琛听完了诺伦执政区最新的战报,愣愣出神。

    他早在多日前,就拜托了老家的知交好友、父亲旧部中与自己亲近相熟的人,去笛卡星上打探那人的消息,因用的借口是担忧学生安危,这番焦心,还很是得了一些人的赞叹。

    学生……呵,倒也不算撒谎。

    笛卡星如今局势紧张、难进更难出。当然这是相对于普通人的,到了他这个层次,想知道一个人的情况,最多费的时间久一点、多花点心思罢了。

    反呈回来的报告上显示,她倒是蛮沉得住气,知道刚回去,对当地的情况了解并不充足,就先按兵不动,暗中徐徐打探。

    这么冷静慎密,景其琛暗恼不已。

    骗了他,而且是近似于利用他,利用他的情感,如果换做别人敢干这种不知死活的事情,他早就用最令人胆寒的凌厉手段回击过去了!让对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他到头来还是担忧她的安危!

    景其琛眸光幽深,最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是——她明白,她什么都明白!明白自己若有若无表达的感情,却和他装傻充愣!还把他骗过去了!

    连邓安源她都要尽力保下,宁可把所有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也不让他被盗取机甲的事牵连。

    景其琛忿忿的捶了一拳桌面!

    可恶!难道在她心里,我连邓安源的地位都不如吗?我好歹也是校长,他就是被保护的,我就是活该被利用的?

    气吸轻喘,心绪渐渐平复。

    这一年来,他尽心教导,全力支持,无论什么事,从学校到校外,总是给她当最坚定的后盾。她想要干的事,已经做出的事,哪一样他没有站出来维护?就连学校的教导主任都曾委婉提过意见,是不是太纵容偏颇了?

    如今想来,的确太纵容了,可纵容出来的恶果却要他独自咽下。

    他唯一做过心中有愧的事情,只有为了夺取葛思特军政大权而没有及时支援矿产星这一件事,只有这一件。

    景其琛的反应很敏锐,一旦客观分析,立刻就察觉了从前忽略的细节。

    她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对自己并非敬而远之,却维持了那个度,从不逾越。他那个时候满腔欢喜之情,想着多见她一面,讨她开心,却疏忽了她的微妙转变。

    他以为她像口头说的那样,义正言辞,毫不介意,其实她是介意的。

    介意他在面对权力和她的取舍间,果断毅然地放弃了她。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近乎惨淡的自嘲。

    因为太清楚,即使再来一次,选择的结果也不会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很多反对,不出意外,不写强x情节了。偶想出了个替代方法,应该……也不错。【会温和许多的= =

    昨天没更,偶说了今天要更两章的,但是出了点状况,明天补上。

    昨晚一点多时就偶一人在卫生间,结果被吓到了;今天又这么晚去洗澡,偶这会有点怕,泪目……自己也来念两遍,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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