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伯阳要见王云清是有目,作为北平地下党,他们要把统战工作做到国民党军队内部去,做好国民党军队内厌战反战将领思想工作,从而瓦解敌军战斗力,为将来解放北平做好准备。

    据地下党情报显示:国民党守卫城部队某军军长冯宣侠将军有反战情绪。冯将军北伐战争中投靠国民党,抗日时期曾与八路军对日寇协同作战,和有交情,是个作战英勇有正义感爱国将领。冯宣侠是王云清妹夫,两人往来密切,关系非同一般。黄伯阳想通过王云清这个关系把统战工作做到国民党军队高层,要把冯将军争取到阵营来。他决定借还画儿名义与王云清见面,然后再通过王云清去接触冯将军。黄伯阳把自己这个计划告诉了黄婷婷。

    这天读书会活动结束后,黄婷婷找到王鸿举一起到校园内散步,分手时她对王鸿举说:“王鸿举,你爸被掉包那幅名画儿找到没有?”

    “没有找到,过了有半年了。”王鸿举郁闷答道。

    “近,我父亲淘到一件非常好东西,据说也是一副名人字画,他想请你家老爷子过过目,可以吗?”黄婷婷笑咪咪看着王鸿举。

    “怎么,你爸认识我爸吗?”

    “何止认识,他们还曾经是好朋友呢!是这样,我家是开古玩店。我家人茶余饭后聊天经常聊起古玩方面事儿,有天我说起你父亲有幅郑板桥名画儿被盗了,我爸大吃一惊,他就想知道你爸叫什么名字。我说我这位同学叫王鸿举,他爸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我爸就非常肯定地说这个丢画儿人一定是王云清!我爸说他和王云清曾是好友,只是多年不见面了。于是我一次与你聊天过程中有意问起你爸情况,得知你爸确实是王云清。我爸知道后很高兴,他急着要与老友相聚。”

    “我爸是怎么和你爸认识?”王鸿举问。

    黄婷婷把两位老人相识经过大致讲给了王鸿举。

    王鸿举听后非常高兴对黄婷婷说:“咱俩是朋友,咱们长辈也是朋友,这真是太巧了!欢迎你爸和你一起来我家做客。””

    “行!就约这两天里,麻烦你先跟家里人通秉一下,好吗?”

    “好,一言为定。”两人勾了一下手指。分手后。王鸿举默默地望着黄婷婷窈窕背影消失远处绿荫丛中。

    清晨。两辆人力车停王云清青砖宅门前。黄伯阳和黄婷婷父女二人从车上下来,敲开门后向里面人说明来意。稍等片刻,老赵走出来迎接。两人被客气请了进去。进了大宅门是一个跨院,跨院北面是个月亮门,跨过月亮门迎面是个十分精美砖雕影壁,闪过影壁,眼界豁然开朗;好大一个院子。院子里迎面三间高大正房和两间稍矮耳房,东西各是三间厢房;所有房子均由廽廊连接坐落高出地面一米青石基上。宽敞院落方块青砖铺地,正房前左右两棵石榴树,院中间有一个水池,池中有个上水石垒成长满青苔假山,水池中游着许多条色彩斑斓金鱼。

    老赵带二人从西耳房穿过进入后院。这后院是个花园。花园整个面积要比前院大很多。花园里有假山凉亭花木,布置甚是精巧。此时正值丁香花开,满院沁人肺腑芬芳。后院一排北房就是王云清书房、会客小客厅和卧室。按老爷子习惯只有贵客才能接到后院来,黄伯阳是古玩界名人,把他带到后花园是王云清特意向老赵交代。

    两人老赵带引下来到客厅前,王云清已站厅门前恭候了。黄婷婷向老人望去,只见老人家身材高大,面色红润,一袭青布长袍,一缕白髯,眉宇间颇显儒雅之气。

    “哎呀!伯阳老弟,几年不见了,幸会!幸会!”王云清双手抱拳上前迎接道。

    “幸会!幸会!”黄伯阳躬身抱拳向王云清问:“老哥哥近来身体可好?”

    王云清笑着说:“托老弟福,身体还算不错。”

    “这几年你为什么连琉璃厂都不去了?好想你呀!”黄伯阳有些抱怨地说。

    王云清忙把客人往屋里让着说:“一言难呀!老弟请,请进屋里说话。”

    进屋后宾主落座,王云清看着黄婷婷问:“这位姑娘是?”

    黄伯阳介绍说:“她是小女婷婷。”

    “王伯父好!我是燕京大学一年级学生。我名叫黄婷婷。”黄婷婷起身向王鸿举鞠了一躬。

    王云清微笑打量着黄婷婷连说:“好!好!不错孩子。这样既漂亮又有礼貌女孩现时很难找到喽!我以为黄婷婷这个名字起得不错,就是黄花姑娘亭亭玉立意思嘛!嗯,人如其名。”

    听王云清这样解释黄婷婷名字,黄氏父女笑起来,黄婷婷不好意思站起来连连说到:“伯父过奖,过奖了!”

    这时女佣已把茶水沏好端了上来,王云清吩咐说:“我和客人先聊聊天,你们都下去,你去告诉鸿举少爷,他同学来了,等会儿过来一下。”

    女佣低头用围裙擦着手然后轻声说:“老爷,今儿个大清早太太突然犯了胃痛病,鸿举少爷说是陪太太找孔大夫看病去,他走时跟我说了,今天有客人来,他很就会回来,叫先生小姐等会儿他。”

    “太太病了?我怎么不知道”王云清责问看着老赵。

    “不是我不告诉您,太太说是小病一个。不让老爷您知道,她说今天家里来客人免得打搅您。”站一旁老赵解释说。

    王云清挥下手说:“哦,我知道了,都下去吧。”

    “是。”女佣转身走了。老赵也跟着退了出去。

    王云清小客厅布置非常雅致,屋里摆设是中西合璧:条案、八仙桌、太师椅等家具一水是中式,屋里摆自鸣钟、地球仪、茶具、烛台等摆设都是欧式。正面墙上挂着唐代刘禹锡名作《陋室铭》,字体飘逸中带着遒劲,是王云清亲手所书。主宾边饮茶边聊天,从身体聊到天气,从天气聊到往事,从往事又聊到古玩字画鉴赏。

    王云清亲自为黄伯阳斟了一杯茶,问到:“老弟,听鸿举说你有一件珍品要我过目?”

    黄伯阳把手中茶杯抿了一小口。所答非所问说:“这茶不错。是真正西湖龙井。今年明前茶。老哥,咱俩品茶口味是一样。”

    王云清嘿嘿笑了两声,指着黄伯阳说:“你呀!还是老毛病。是不是欲擒故纵。吊我胃口啊?”

    黄伯阳慢慢放下茶杯,他故作神秘说:“这东西可不是让你买。”

    “卖古董不推销自己东西?那你是什么意思?是让我鉴定一下东西真伪?”王云清打趣问。

    黄伯阳看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说:“这东西你认识,它是你魂,它今天回家了。”

    “什么?我魂丢了吗?”王云清感到莫名其妙。

    “你不信?那我就给拿出来让你看看!”黄伯阳伸手向坐一旁黄婷婷要东西:“婷婷,你把它递给我。”

    黄伯阳从黄婷婷手中接过一个用布包裹着长条东西,他打开布露出一个画轴,他颇为得意把画轴放王云清手里说:“老哥哥,小弟把你丢魂还给你!”

    王云清看着手里画轴觉得眼熟,他把画轴慢慢展开后大吃一惊。他连声惊叹:“不错,这是我丢魂!奇怪!它已丢失多日,居然出现你手里!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老兄,你是奇怪这东西怎么到我手里吧?你猜猜!”黄伯阳故意卖起关子。

    王云清满眼狐疑看着对方:“是啊,这画是家里被人掉了包,它是怎么到你手里?你赶告诉我!”

    黄伯阳就把收画这件事来龙去脉向王云清详细描述了一遍。说完之后王云清如梦方醒,从黄伯阳描述中他确定这卖画人一定是鸿兴,这孩子竟敢偷卖家里画儿,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家丑外扬让王云清觉得自己老友面前丢了面子。他惭愧连声叹道:“家教不严,让人见笑!家教不严,让人见笑啊!”

    虽然王云清非常生气生气,但他见丢失多日心爱之物又回到眼前又觉得很幸运。他十分感慨地对黄伯阳说,这副丢失画着实让他好长时间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如今再次得见,实属万幸,多谢老友相助,自是感激不!

    黄伯阳则劝王云清说,孩子卖画可能有难言之隐,要问清事情缘由再说,不要随便责怪孩子。两人边饮茶边叙旧,先放下了这件事,又扯起了别话题。

    闲谈中,王鸿举从外面回到家中,客厅外打声招呼后走进屋,他见到黄伯阳父女很客气打了声招呼。

    王云清问:“带你妈看病回来了?”

    王鸿举回答说:“是,我们刚回来,我妈病没什么大碍,大夫说是饮食不适外感风寒引起。我妈胃痛还没好,刚吃点药躺下休息了,她说就不过来了。”

    “失礼了!我这个夫人啊,贵客来了都不露面!我这个老婆哪都好,就是身体不太好!”王云清向黄伯阳打着哈哈。

    黄伯阳赶忙说:“老兄客气,嫂夫人身体有恙理当休养嘛!”

    王云清指着儿子对黄伯阳说:“犬子王鸿举,是我几个子女中小一个。”王鸿举起身向黄伯阳鞠了个躬说:“黄伯伯好。”

    黄伯阳多次听女儿说起过王鸿举,今天初见此人,见其长得高大英俊。待人彬彬有礼,是一个神清气爽大男孩。他微微一笑,指着王鸿举对着王云清说:“这孩子不错!满脸书卷气掩不住英武神情,将来一定不输其父啊!”

    王云清听后朗声大笑起来:“如此说来倒是抬举他了!材料虽好但需加以雕琢才行。”

    “当然了!我敢保证这孩子将来错不了。我以为王鸿举就是王者鸿图大举嘛!人帅名字起得也好!”黄伯阳学着王云清刚才夸奖黄婷婷腔调夸起王鸿举来。王云清和黄婷婷一听都笑了,王鸿举被夸赞得有些不好意思。

    王云清手捻胡须看着黄婷婷说:“老弟,依我看,这黄姑娘也是百里挑一淑女啊!”

    “老兄,咱今儿是干什么,是互相吹捧呢?还是给孩子相亲?”

    “老弟,我倒是巴不得有黄姑娘这样一个儿媳妇呢!”

    两个老人相视大笑起来,王鸿举和黄婷婷都被他们俩笑红了脸。

    黄伯阳看下黄婷婷又看了看王鸿举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对着王鸿举说:“鸿举,听婷婷说。你是他们读书会积极份子。还是学校话剧社骨干。”

    王鸿举点头说:“是。”

    “哼!他虽然整天泡学校里。也没干多少读书正经事,现连家都不想回了。婷婷你今天来了,正好帮我好好说说鸿举。”王云清接过话茬说。

    “王伯伯。您别生气。鸿举人品好,书读好,戏演好,他做都是正经事情。”

    “我看他现根本不把读书事儿放心上,就知道上街游行闹事,上次被打头破血流跑回家来。”王云清不满看着王鸿举。

    “爸,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再说,我们上街游行也是被政府逼!”王鸿举说。

    “那你说说,就你们这些小毛孩子上街举举标语喊喊口号。这政府就听你了?”

    王鸿举央求道:“爸,今天是黄伯伯和婷婷到咱家里做客,您别说了,给我留点面子好吗?”

    王云清用教诲语气说“好吧,我今天不说你了,你以后要静下心来认真读书学本事,等将来用你知识报效国家。”

    “等吧,这样社会如果不改变,就算等到我变成老头子也不会有报效国家机会。再说这样国家不爱自己百姓,您叫我如何爱她?我不爱,我也无法报效。”王鸿举小声嘀咕着。

    王云清生气了,当着客人又不好发作。他对黄伯阳说:“他们这些孩子不知道想什么。不好好读书,一天到晚不是喊口号就是搞游行,口口声声要革别人命,就不怕别人要了他们命。我还清楚记得民国初年时,一群学生北洋执政府门前举行抗议游行,我们驱赶不走而且学生越聚越多,无奈之下北洋军警开枪镇压,打死打伤了好几个学生,当时惨景我亲眼目睹,北洋执政府门前马路上好几个被打倒学生横七竖八倒血泊里,这里面还有女学生。我还记得被打死那个女学生叫刘和珍,是鲁迅先生学生。哎!看到这些优秀年轻人一瞬间就失去了生命,我痛惜几乎掉泪。所以我认为政治是政客们事,打仗是军人事,读书是学生们事,这些孩子们何必要不务正业上街闹事而落得个尸横街头结果呢?我劝年轻人还是要务实,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我实不愿那段历史你们身上重演啊!”

    “老兄,我可要护着鸿举说话,他们年轻人有理想抱负有叛逆性是很正常事,你我也是从年轻时过来,年轻人就是好冲动爱抗争。我记得有句对子是这么说: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读书固然重要,但读书人脱离了社会就是读死书了!”

    黄婷婷跟着说:“伯父,前几天我们学校里被抓走几个教师和学生,其实就是因为他们批评了政府几句才被抓。今天抓这个,明天抓那个,闹得人心惶惶,我们真无法安心读书了!”

    “连思考和说话权利都没有,还怎么读书啊?不造反才怪呢!”王鸿举随即付合着说。

    王云清瞪了一眼儿子,“爱国就缺你一个人吗?你拿什么去改变这世道?”

    黄伯阳看见王云清皱着眉头面露不悦之色,忙岔开话头。就对女儿说:“长辈说话,小辈不要乱插嘴。”他又对着王鸿举说:“鸿举呀,婷婷头一次到你家,你要地主之谊呀!”

    王鸿举领会黄伯伯意思,他也想和黄婷婷单独待会儿,便借机对黄婷婷说:“走,我带你到小花园里看看,那里丁香花开得正好。”两人随即离开客厅。黄伯阳看着王鸿举背影连连点头赞许。他对王云清说:“老兄你不要忘了,咱们年轻时也是像他们一样血气方刚。就说我吧,五四时反封建闹学潮,上街游行,抵制日货,撒传单,火烧赵家楼,哪件事少了我?其实我也多少了解你一些经历,你老兄留学东洋求知,回国后从军报国,反对帝制,护法讨袁,那件事情少得了你?你当时也是一个颇有名气青年才俊呀。”

    王云清摆摆手说:“那时我是少年轻狂贪图功名,现我老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啦!”

    “老兄,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你满腹经纶,文武兼备,这几年却甘当寓公,就不怕埋没了自己?”

    “嗨!我也是生不逢时啊,从民国初建之时到现,国家几经动荡,人生几经沉浮,年轻时雄心壮志早已消磨一干二净。古人云:达则兼济天下,不达则独善其身。只好如此了。”

    “我也听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以天下之任为己任是为士之道。”

    “我何曾不想这样做呀?但那只是儒家理想,做起来很难。君不见,古往今来有多少奸佞当道,又有多少志士仁人饮恨仕途。”

    黄伯阳又问到:“老兄,听说国民党接收北平时把你当汉奸抓了起来,所以你对当下十分不满。”

    王云清听罢气胡子吹了起来:“你看我像汉奸吗?我只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留过学,和一些日本战犯是同学关系,我没为日本人干过一件事。什么抓汉奸?他们抓我纯粹是敲竹杠!带人来抓我是我女婿麻良臣,他才是个彻头彻尾汉奸。”

    “你女婿为什么要带人来抓你,连亲情都没有吗?“黄伯阳不解问。【通知:请互相转告唯一地址为。]王云清接着说:“抗战时他假借我旗号与日本人和大汉奸们勾搭一起,死心塌地做起汉奸。他先从一个伪县长做起,然后北平日本特务机关当别动队大队长,日本投降前他南京伪政府里做事,为汪伪和日本人干了不少坏事,捞了不少黑t心钱。我那死去亲妹妹就是被他出卖给日本人。按道理这坏蛋抗战胜利后就应该受到清算,可没想到日本人投降后他却摇身一变成了曲线救国英雄,还加入了国民党军统局。这小子进北平第一刀就砍向我,说我当过北平伪政府高级参议,是个大汉奸。他亲自带人抓我还抄我家。“王云清很气愤回忆起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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