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叶韶然突然变凶残这件事,不知为何大家都显得适应良好。虽没人接话递台阶道歉,但也没有人再反驳或是找麻烦。剩下的六个人无不尴尬地换了话题,商量一下,先将松孝的尸体留在山洞里用石块树枝掩住,等出山后带回镇上交还给他的家人安葬。

    虽然进山的第一个晚上就出了人命,但同行的人没有一个提出想要折返放弃这次旅程。但如果说昨天大家都不说话,是出于不熟悉、以及都不是喜欢多言的性格,那第二天队伍里的沉默,就是气氛极为险恶的各自提防戒备了。第二个白天安然无事地度过,到了晚上,熟悉山林的阿朗和小芸商量了一下,决定这次还是大家凑在一起睡在地面就好。毕竟毒虫野兽可以用药物和武器对付,用心险恶的坏人却是防不胜防。

    叶韶然不想被这些人察觉自己会武,因此这两天练武的进度便停滞下来。被压迫习惯了,虽说是整个白天都在跋山涉水,晚上围着火堆竟然就这么什么都不用做……叶大公子感觉到非常地空虚!与早上将食物凑在一起分食不同,如今已经没人放心去吃别人的东西,戊柒不愿意将叶韶然一个人留在火堆旁边,怕有人会对他不利,于是这主仆二人便到附近找吃的。

    为了喂饱还在长身体的青少年,戊柒原本想抓只野鸡或兔子。可带着叶韶然,他怕累到自家缺乏锻炼的少主不能走远,这晚他们运气又不好,走了一段时间什么都没见到,只能爬树给叶韶然掏了两窝鸟蛋,又带着他去溪水边抓鱼。他让叶韶然在岸边等着,自己脱了鞋挽起裤腿,淌水用树枝插鱼。

    叶韶然在岸边十分无聊,心想没准抓鱼也算一门生活技能?脱了鞋,他也笨手笨脚挽裤腿,试探着下水。溪水带着沁人的凉意,让叶韶然打了个寒颤,他淌水的声音吓走了戊柒身边的鱼,也叫戊柒发现了他的举动,不由担心地过来扶他,“水里有些石头很是尖利,仔细划伤脚。大公子为何要下水?”

    叶韶然下到水里,才发现与其说是想试试抓鱼可不可以混点交换币鼓励,不如说他是看戊柒捉鱼很有趣想要玩水。虽有些不合时宜,但他还是忍不住笑起来,抬脚试探地踩了踩戊柒光|裸的脚踝,笑嘻嘻道:“戊柒哥哥,教我抓鱼!”

    他虽然总是喜欢卖萌装傻,但鲜少有这样活泼的时候,戊柒愣了愣,不明所以地呆望着自己的少主,过了一会才想起回答,连忙应了一声。叶韶然见他愣神,干脆双脚都踩上他的脚,揽住他的腰甜腻地说:“这样就不怕划伤脚了。”

    这举动显然不符合叶韶然完美主义的人物特性,一做出来,叶韶然耳边就响起系统扣分的提示音。但他也懒得纠正自己,戊柒见他整个人都贴上来,也没多说什么,一只手将他按在自己怀里,轻松地带着他走到自己刚才抓鱼的地方,扶着他在自己脚上转身,叫他如何收敛气息,等鱼游近时,该错开什么样的角度才能插中。

    叶韶然抓着戊柒腰间的衣料保持平衡,屏息弯下腰,他学得挺快,【人物言行不符合完美主义特质】这个罪行扣分不算多,一个不那么完美的举动也具有延续性只会扣除一次分数,到他抓到第一条鱼甩到岸边有埋头在戊柒怀里大笑,也不过扣了不到200交换币。从前他是吝啬鬼,但偶尔放纵一次,倒也不是支付不起。

    “大公子……你怎么了?”

    抓到一条鱼后,叶韶然就满足了,留戊柒在溪水里继续,自己上岸坐在水边,伸直双腿等着脚上水干再穿鞋袜。戊柒飞快地又抓了几条鱼,跟着上岸,皱眉弯腰盯着坐着的少年,唤了他一声。

    叶韶然拍拍他身边的位置,示意戊柒坐在他身边,等死士坐下,自然地依偎过去,小声说:“戊柒哥哥,我觉得,这趟与我们的同路的其他人,还会继续死下去。”

    “大公子不需担心!”戊柒仔细揣摩了一番叶韶然此时的心情,斟酌着劝解他说,“杀人者既然不想暴露身份,自然是有所忌惮,就算想继续行凶,也会找能避人耳目的机会。属下这次小心留意,他若再次行凶,难免露出马脚,到时就能制止他再伤人命。”

    叶韶然意外地扫了一眼戊柒。他知道自己的死士手上也有不少人命,在暗门受训多年,照例不会将死人当回事,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就算自己并未表现出担忧和沮丧,反而是反常放纵了一回真实个性,却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心里慢慢泛上温暖,又向戊柒身上蹭过去,嘀嘀咕咕地,第一个跟他说了点自己的心事。

    “戊柒哥哥,有时我想,若是没有我,我遇见的那些人未必会死……”

    戊柒以为他是想到了自己父母和甲壹,伸出手把单薄的少年抱住,笃定地说:“这些跟大公子您无关。”

    你不懂,我可不是在抱怨自己是天煞孤星啊!

    叶韶然叹了口气,却也没纠正什么,他从来不敢深想,他穿越,他身上带着个系统……虽然麻烦、虽然强迫他勤劳上进,但其实这系统并未伤害过他,反而保护他多次。可他遇见的这些事、身边死去的那些人呢?是高度自由化随机产生的、还是像rpg一样早就安排好的剧情?他身边这些人不是真的生命,只是人工智能npc吗……如果死去的那些人都曾是真实存在的,那这是什么样的人安排这一切,为了准备了这种试练,靠抹杀生命来操纵剧情走向,控制他的命运?还让他扮演与自己截然不同的角色,时时刻刻装模作样,连自己都快记不起原来的叶韶然是什么样的人了。

    戊柒,要你见到真正的我,没准会更喜欢我的——当然,更加可能是觉得那个从前的我是个不可救药的纨绔子弟。难得多想些,大公子难免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心里活动十分十分地小清新:希望你喜欢的是真正的我,希望你一直明白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希望你不要被那个完美的、勤奋的、野心勃勃的大公子面具蒙蔽,希望你能知道是我……在这里。

    等晾干了脚,琼瑶附体的大公子终于正常起来,想到一秒前他感性十足的心理活动,忍不住被自己雷得抖了两下,匆匆穿上鞋袜准备回今晚的营地,让戊柒能盯严那些人制止犯罪的发生。坐在他身边陪他发了半天呆的死士也跟着穿鞋,将抓到的鱼串起来。这些事做到一半,戊柒却突然停了下来,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去看刚才捉鱼的小溪。

    从山上流下来的这条溪,最深的地方也能让身量不高的叶韶然顺利渡过。就是这样清浅的水流里,有个人形的东西沉沉浮浮,不断磕碰着水底的沙石,顺着流水漂了过来……那是个人,还是尸体?!叶韶然悚然回视戊柒,只一个眼神,他并未开口,死士已经折了身边一根树枝,飞快掠到溪水边,用树枝将那东西截住,小心地拖到岸边。

    看那人身上衣服,并不是入山一行七人中的任何一位,叶韶然走到戊柒身后,见他将那人翻到仰面朝天的姿势,伸手探了探他脖颈上的动脉,然后冲叶韶然点了点头,“大公子,这个人还活着!”

    他将这顺流漂下来的人拖出水,倒扣着垫在膝盖上,拍击后背控出腹中积水。因刚才叶韶然的低落,戊柒救人的举动自动自觉,那溺水之人不多时就开始主动往外吐水,咳嗽着睁开眼睛,戊柒撤手,看他试了几次,想用手支起身体,却都失败了。这被戊柒从水中救出来的人十分虚弱无力,身上还带着血腥味,他见自己撑不起身体,索性不做无谓的努力,趴在地上休息一会,撩开自己头上水草似得杂乱黑发,朝戊柒和他身后的叶韶然友好地笑了笑,小声说:“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叶韶然对着眼前滴着水的苍白脸庞愣了愣,实没想到荒山野岭溪水里竟会救出这样的美人……竟完全不输于叶韶然此时顶着的这副流云山庄少主面皮。不过于叶韶然相比,眼前这个溺水的少年明显大上那么几岁,大概已有十五六岁的模样,被溪里沙石磕碰得脸上不少细碎伤痕,却丝毫无损他的美貌。

    叶韶然是那种看起来就是大家公子的精致,小时候虽有些男女莫辨的味道,但不难看出长大后必然是个英气逼人风度翩翩的俊美青年。这浑身湿答答的少年却不是这样,他长得更加妍丽,有一双风流上挑的桃花眼。苍白的脸色配上脸颊上伤口里流出的鲜血,竟有一种诡异的妩媚。

    还好叶韶然虽不靠谱到会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发花痴,对别人却很有抵抗力,愣了愣马上问:“你没事吧,怎么会被冲下来?”

    这美少年虽然长相绮丽,言行举止却丝毫不显女气,休息了一会有了力气,慢慢爬起来抹了把脸,态度坦荡地回答:“不瞒公子,我是听说石厉山有一株千年人参,想进山为卧病在床的兄长寻这东西,却不想遇上歹人。家仆拼死相护,我这才逃出来。可逃出来也没力气了,约莫是晕在水里,要不是公子,就要糊里糊涂淹死在这浅溪里了!”

    叶韶然看他说得明白,对这少年倒很有好感。但他自己也是一身麻烦,若是让这少年跟着他们,不一定帮得到他,没准反而害他丢掉性命,不由有些踟躇不知该怎么办。那少年看他神情,理了理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哑着嗓子解释说:“小公子,我所遇那歹人,已被我家仆拼出性命不要地杀了。他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不过是我们在镇上请的领路人,见色起义生了歹心,我们没提防才招道。”

    他把“见色起义”这怎么说都有些尴尬的原由说得那么轻描淡写,没有痛恨也没有羞恼,不卑不亢,叶韶然不免对这少年刮目相看。他望了望戊柒,见他没什么阻止的意思,才从戊柒身后绕出来走到他身侧:“你身上有伤,我们一会采点药帮你处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生日,给自己放假了不码字啦啦啦

    顺流而下美少年,送给大公子,当我的生日礼物【逻辑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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