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初雨后,天气晚来清,陆府门前熙熙攘攘,车马络绎不绝,韶阳公主的车辆、辅国公府的、明王府的、大长公主府上的、太子府上的,让人眼花缭乱,不禁奇怪这是什么样的日子,让大神们全都出来了。

    这是慕兰音的及笄之日。

    慕兰玉和慕兰华从马车跳下,瞧着陆府门前的风光,瞪大乌黑的眼睛,咂舌不急,怔愣愣地走到前头,和大姑娘慕兰飞、二姑娘慕兰蓉会面。说了两句,年少的慕兰华羡慕拍手道,“三姐姐真了不起,及笄礼能请来这么多人!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

    慕兰飞脸色黑了黑,虽然慕兰华说来无心,但往往无心之话,最能勾动人心。毕竟,在慕家,慕兰飞和慕兰蓉都有过及笄礼了,慕兰蓉是个木头疙瘩也罢了,慕兰飞什么时候,不把自己看成头一等的?若没有慕兰音的及笄礼相比,慕兰飞也觉得自己的及笄礼风光无限。可和慕兰音一笔,不说也罢。

    慕兰飞心里头不舒服,就冷笑一声,刺道,“可惜你不可能有三妹妹这么风光的一日了。你是庶女,她是嫡女,云泥之别,就不要妄想了。”

    慕兰华脸一下子就白了,就算她平日跟慕兰飞好,也受不了当着来来往往这么多贵人的面被大姐姐奚落,不由声音拔高,“大姐姐,你说什么?!”

    慕兰玉跟慕兰华站到一起,怯怯地看着大姐姐,不敢搭话。

    慕兰飞说完也觉得后悔,低下眼皮。还是慕兰蓉笑着插话,“五妹妹,成天把及笄礼放在口边,可是想出嫁了?”

    “……我才没呢。”看到有人来了,慕兰华本就怕慕兰飞,顺着慕兰蓉的话就低下了头。

    但看到来人,众女还是惊了一惊,“三妹妹(三姐姐),怎么是你!”

    慕兰音粉衣长裙,俏生生立在几女面前,嘻嘻笑,“怎么不能是我?方才我瞧了一出好戏,知道你们羡慕我。”

    众女这才知道刚才的都被慕兰音听了去,还被她拿来揶揄,不禁又气又笑。慕兰音见她们不吵了,才拉着她们进府去。期间,慕兰飞免不起刺两句为何不在慕家办宴,被慕兰音似笑非笑地看了两眼,就红着脸闭了嘴。

    按理说,慕兰音确实不该出来,不过升平大长公主到来后,就把慕兰音叫去叮嘱了几番。在前厅的众妇也都见到了今日的主角,陆夫人想了想,今日好几位贵客都是冲着慕兰音来的,干脆也让她到前头招呼一下。慕兰音陪在升平大长公主身边说了几句话,见陆仪在一边瘪了嘴不高兴,就寻了个理由,出去透透风,正好碰见了慕家姐妹到来。

    而她走的时候,还听众妇跟陆夫人和慕家两位婶子打听她呢,“慕姑娘仪姿真好,你们两家可是不得了,藏了这么个小美人不让人看,难道怕我们抢了去?”

    慕家两位婶子连忙解释,“大哥过世后,三丫头重孝,非要为她爹守三年孝,因此不便出门。”她们在陆家呆得本就心虚,人一怀疑,就连忙解释清楚,慕家并不敢亏待慕兰音。

    陆夫人则笑道,“难道不把小丫头藏好,还放到你们手里去吗?看你们一个个吃人似的眼神,我也怕甥女吃亏呀。”

    众妇笑,“今日及笄一过,就该谈婚论嫁了。我们是为我们家相看,哪里有吃人?”

    前厅气氛一片和谐。

    明王妃最后到的,本打算为慕兰音做赞者,可到了后,才得知升平大长公主居然也到了,她吃惊外,不由犹疑起来。本来,她愿为慕兰音做赞者,便有抬举慕兰音身份的意思。但如果升平大长公主想做这个赞者,她也不便去抢。

    升平大长公主见明王妃被众人簇拥而来,就过去起身相迎。她们这一辈的关系,明着论,明王妃和大长公主也算平辈。知道明王妃的来意,升平大长公主道,“嫂嫂能来,兰音那丫头真是有福气。”

    明王妃闻弦知雅意,便笑着应了两句,不过在心里头转了转,想起升平大长公主和陆家的纠葛,也明了几分。当年大长公主和陆家三子那事,在皇家是闹得风风雨雨,明王府不可能不知道。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上面摆明了要刻意遗忘这过往,谁也不好拿出来说了。

    这时,有不知情的妇人眼皮跳了跳,悄声问旁边人,“明王妃为慕姑娘做赞者?这是何意?难道慕姑娘已经被明王府定下了吗?可惜可惜,我还想为我家那小子讨了去呢。”

    立即有人急道,“你疯了你?你忘了明王府的世子早就和辅国公的孙女订了亲?怎么还把慕姑娘扯进来?”

    “啊……不好意思,好几年了,明王府和辅国公那边总没消息,我都快忘了,真该讨打。”那妇人连忙在自己面上轻轻一拍,又疑惑道,“那我更不明白明王妃要做赞者的意思了。”

    有人在边上轻声道,“明王府的世子年幼时跟太子闹了矛盾,去青城读书,那时候就是住在青城慕家。明王世子和慕姑娘大约是兄妹之情,陆家这才能请来明王妃做赞者。”

    众人这才了然,又转了话去说别的。却是有相熟的人看着那答话的夫人脸色不对,小声道,“陈夫人,你身子不舒服吗?”

    “啊,没有。”陈夫人连忙转了脸色,却是在心里头轻轻叹口气。好几年没见,当初的小丫头原来已经长大了。可惜他们家陈誉没福气,娶不到慕兰音。如果慕兰音能借着明王府的势,找个好姻缘,他们陈家才不会愧疚。

    慢慢的,到了时辰,慕兰音被喊进去换衣服。妇人带着自家的姑娘们都在观礼,看十五岁的少女进进出出,一会儿换身衣服,一会儿插个簪子,众人面上都含着轻松的笑意。

    繁缛的仪式过后,明王妃将意见金线罗纱织锦褙子披在慕兰音身上,高声道,“吉月今日,始加元服。”

    慕兰音轻轻拢了贝子,身材纤细婀娜,冲明王妃微微一笑。

    明王妃转头向陆夫人道,“请正宾。”

    陆夫人端过银盘中的玉梳,走过去,在小姑娘发上梳了几下,然后再伸手,为她别好一只金黄色的飞凤簪,“礼仪既备,事亲以孝,十五而笄。”

    慕兰音面向众女,弯身作揖。

    人群前面,林挽衣温柔而笑,和一边的韶阳公主说着话,“慕姑娘这样,真是好看。”

    韶阳公主目色清冷,本目不转睛地看着被人簇拥的美丽少女,闻言,高傲的脖颈轻轻低了低,目光微斜,看了眼笑得温和无戒心的林挽衣,淡声,“明王妃对慕兰音别眼相看,你这个准儿媳,竟然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吗?”

    一旁的华云郡主看慕兰音风光无限,早就心里不痛快了,听林挽衣和韶阳公主说话,就竖了耳朵听着,心里头幸灾乐祸:哼,自己做不了明王妃,让林挽衣捷足先登,没关系,今天看林挽衣又和慕兰音怎么斗!这才是她过来看慕兰音及笄礼的原因,她华阳郡主,又怎么可能去为昔日的仇人给个体面呢?

    韶阳公主这话说得直接,林挽衣不可能听不懂。但她眉眼都未动一下,目光一直看着前方,仍然柔声笑着,“不瞒公主,其实几年前,我便见过慕姑娘。那时候,还是司言哥哥带慕姑娘回盛京来呢。慕姑娘年少美貌,爽直潇洒,明王妃为慕姑娘做赞者,我觉得很合宜呀。”

    或许因为她说得太过真挚,韶阳公主和华阳郡主双双转头,直直地看向她。

    林挽衣怔一怔,“怎么了?”

    华阳郡主冷嘲道,“林挽衣,我原先总瞧不起你,觉得你不过是貌美些,凭什么夺得京城的头魁呢?可今天,我不得不佩服你,你明知道慕兰音是谁,还能说出这么真挚的话来,我不如你。”

    韶阳公主则是冷冰冰道,“林姑娘好胸襟。”估计她心里想的,和华阳郡主也差不多。但韶阳公主贵为公主,自然不会把话说得那么白。

    林挽衣微微一笑,当做没听懂他们的话,目光继续追着前面,神色淡然。

    华阳郡主过了会儿,又忍不住问她,“林挽衣,你什么时候嫁去明王府呢?这再慢一些,可就让人捷足先登了呀。”时人对女子言行要求并不严格,所以华阳郡主这话说得很直接,倒也不担心别人说什么闲话。

    林挽衣笑,“世子在边关镇守我国边土,是有大志之人。我虽是一介小女子,但也不会以儿女私情去打扰世子殿下。”

    这话太大义凛然,华阳郡主目光古怪地看了她好几眼,再说不出什么来了。人家都晓之以国家大义了,难道她还要说儿女私情才是最重要的吗?

    倒是韶阳公主没这顾忌,淡声说道,“林姑娘,我们都知道你贤惠,可这世上的男人呢,你不去争取,就算原来是你的,日后也不定是谁的。你这样的性格,就算进了明王府,恐怕也吃亏得多。姬司言那个人,我比你更了解,就算你默默为他牺牲很多,他该怎么,还是怎么。”

    她说这话时,目光一直看着前方的慕兰音,似是对慕兰音说的这话。

    这时,一直站得比较远的男儿郎们也走了过来,不少人听到了韶阳公主的话,暗地里咂舌,这公主真是个大言不惭的。韶阳公主则侧头,看向和太子站在一起的陈誉。公子温雅如玉,如切如磋,似在出神,一直没察觉韶阳公主的目光。韶阳公主看了一会儿,就别开了目光。

    她望着慕兰音,心里说道:慕兰音,你也别怪我抢了陈誉。他想要的,你给不了他,但我能给。我可以在别的地方补偿你,譬如说今日参加你的及笄礼为你充场面,但男人,我要定了。

    而太子那边,则如同被雷击中,定定地看着光华满目的少女:竟然是她!果然是她!

    他高兴地对旁边的陈誉说道,“陈誉,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美人吗?就是慕姑娘!”他抚摸着下巴,低声喃喃,“也不知道许亲了没……”看到和明王妃一起说话的升平大长公主,他眼睛一亮,“我去跟大长公主说一说,让她帮我搭个话。一家有女百家求,可不能错过。”

    陈誉一直处于晃神中:好多年了,他都没见过慕兰音了。自青城一别,发生了好多事,好的,坏的,他从浑浑噩噩中惊醒,投入现实中。慕兰音就像他的一场美梦,回到盛京,梦就自然而然地醒了。她千好万好,是他配不上她……

    但听到太子这么说,陈誉立即从对过往的惆怅难受中醒了过来,急忙道,“太子殿下,你、你不是已经有太子妃了吗?”

    太子殿下不以为然,“我求她做侧妃。”

    太子殿下笑起来,“说起来,少年时我也在青城见过她,那时候,她还和姬司言一起逛街。可惜当时光顾着跟姬司言吵架,都没看到他旁边的那小丫头。对了陈誉,你似乎和慕姑娘很相熟?”

    陈誉怔住:他和慕兰音,熟不熟呢?他是否要在这件事上,站在太子这一边呢?

    真心来讲,虽然大逆不道,但他觉得太子配不上慕兰音。他的慕妹妹,娇俏可爱,潇洒无双,怎么能配过太子做侧妃?可是,陈家现在,是努力想跟太子扯上关系。若是慕兰音可以……

    太子又说了一遍,“陈誉,你旧时是否和慕姑娘相熟?”

    陈誉如在冰里火里煎熬一般,赶紧所有人都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丑态。他脱口而出,“臣旧时确实住在青城慕家。”

    太子眼亮,赶紧向这个自己平时不怎么看中的人多问些慕兰音的情况。陈誉心中煎熬,却还得强逼着自己跟太子说话。

    慕兰音当然不知道那边发生的事,礼仪一成,她就舒了口气,到姑娘们中间玩笑一番。看到林挽衣和和气气地跟她说话,慕兰音虽觉得自己和林挽衣不是一路人,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欣赏林挽衣的气度。她和姬司言昔日那些事,只要有心人,不难打听不到。而林挽衣作为姬司言的未婚妻,本身又是辅国公孙女,在几年前就见过慕兰音,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慕兰音曾是她的情敌。光见林挽衣能和她说说笑笑,而不像一边的华阳郡主一直在向自己飞眼刀,慕兰音就觉得,林挽衣这个姑娘,其实真的挺好的。

    可是看到林挽衣,慕兰音心中并不很自在。

    她满眼看去,这么多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参加她的及笄礼。可是她的爹爹已经不在,她的娘亲只送了贺礼,她的司言哥哥……什么都没送。

    她年少时的亲人朋友,如今呆在她身边陪她过及笄礼的,竟是一个都没有。

    小时候她多么希望一家人能和和美美地在一起,可惜父亲早逝,她尊重娘亲的选择。而那时,还被她视为亲人的,便是姬司言。

    她已经十五岁了,长大了,可以嫁人了。

    他看她长大,陪她长大。他曾经向她求娶,曾经和她决裂。

    可是真的那样狠心么?

    连及笄都遗忘她吗?

    明王妃都尚且记得,他怎么能忘了呢?

    慕兰音心中有些委屈,她一直以为,以她和姬司言的情分,就算她不嫁他,也是可以做朋友的。但姬司言的言行却告诉她,他不想和她做朋友。

    有五年时间了吧,曾以为他总会想通,可事实上他仍然不肯原谅她。

    后悔了吗?

    或许,是有的吧。

    如果她那时候不拒绝姬司言,他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她本可以,有另一个选择……而她退缩了。

    “慕姑娘,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今天太忙了,有些累?”林挽衣望着她。

    慕兰音赶紧收心,觉得有些惭愧。她竟然当着林挽衣的面,在走神想姬司言!慕兰音暗暗警告自己,绝对不能再多想了,她永不做后悔之事。

    慕兰音道,“我去换下衣服。”就甩下众人先走了。

    慕兰音去了后院,换了身清爽的衣服,也不想再去前头了。大家都在前头热闹,丫鬟们都被拉了去帮忙,也没有人跟着慕兰音。慕兰音在后院墙角边默默走着散步,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过去。

    她今天,也见到陈誉了。

    这些年,不仅姬司言跟她疏远了,陈誉也跟她疏远了。但是很奇怪,看到陈誉时,慕兰音并没有多余的想法。或许,她自始至终,都只将陈誉视为朋友。朋友之交淡如水,如果他觉得不适合跟她相交,散了也便散了。

    慕兰音心里念着,回去要把那封求婚书退回去,可别忘了。

    而姬司言……她六神无主,如果他真的不愿意跟她做朋友,她怎么办?她不能勉强他,但尊重他的选择……又万万不情愿。

    “讨厌,我恨死你了!”慕兰音想不出头绪,一脚狠狠地踢向墙头。头上却有石子掉下,吓得她连忙往后跳,抬头看去。这一看,却一下子怔住了。

    白衣青年手撑着墙头,从墙后探出头。太阳的光好刺眼,青年从墙头跳下,动作潇洒得不得了。他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清俊傲然如同宝剑的青年,唇瓣紧抿,似衔着千言万语,却一声不吭。他眉目深垂,长睫掩住心事。

    姬!司!言!

    慕兰音瞪大眼,虽、虽然好几年没见,但她不会认错的!

    可、可是!

    怎么可能是姬司言呢?

    他不是应该在边关吗?不是不理会她吗?怎么她才想着他,他就突然出现了?是不是……她在做梦?

    看少女目光迷离,姬司言轻声,“是我。”

    慕兰音不可置信,张口结舌,在确定这不是自己臆想的时候,双眼刷地潮湿,热潮涌上。她竟是丝毫犹豫的时间都没有,就冲上去抱住他,“司言哥哥!”

    姬司言一把抱住她,深邃的眉目间也有显而易见的欣喜放松之色。

    两人只是紧紧抱了一下,便被暗觉这样不好的慕兰音轻轻挣脱,姬司言眉目一扬,却什么话也没说。但慕兰音仍拉着他的手,既恋恋不舍,又委屈道,“我以为你真的忘了我了,我及笄礼你都没送礼过来,我等了你好久。”

    “世、世子殿下!”几个丫鬟站在墙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两个。

    慕兰音看看身后的丫鬟们,再看看身前的姬司言,心中暗恼她们来的不是时候。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跟姬司言这样亲昵地拉着手,可她又舍不得……她好多年没见他了,她才知道自己很是想念他。

    姬司言反手轻轻握了她的手一下,“我特意向父亲告了罪,你的及笄礼,我怎么会忘记?我没让母亲给你带礼,是我想亲自送给你……”

    “世子殿下,明王妃让你过去。”又有人来催。

    姬司言一顿,眉头一蹙,看看母亲身边的丫鬟,再看看慕兰音。

    慕兰音说道,“司言哥哥长途劳累,先更了衣再去见王妃吧?”

    姬司言一笑,跟着先头的丫鬟先去换衣。慕兰音自然跟在他后头,只想跟他多说两句话。

    姬司言也有话要跟她说,可前后后头都催着、都冷眼看着,他也不能罔顾。唯一安慰的是,慕兰音一直眼巴巴地跟在他后头,想跟他说话,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两人心里头都有些焦灼,却没有办法。

    等姬司言换衣的功夫,明王妃又让人催了好几遍。也是,明王世子进京,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先来看慕兰音。等姬司言匆匆换好衣裳,出来的时候,发冠都还歪着。慕兰音连忙凑上去,“我帮你。”

    就趁着这一点儿功夫,姬司言抓紧时间跟她说话,“我是和军队一起回来的,中间碰上旱灾耽误了几日,我怕错过你的及笄礼,就先赶回来,他们还在后头走着,给你的贺礼也在后头……”

    慕兰音大惊,扶着他发冠的手颤了颤,“你怎么能先回来呢?要是陛下知道了……”

    “所以不让他知道,”姬司言打断,冷淡的目光微灼,温柔地看着她,“我是不想回来,可我又想着如果我不回来,你该有多伤心,所以我还是回来了。兰音,你当我是你的亲人,我总不至于让你失望。”

    慕兰音眼中含着的泪,终于滚落。

    但姬司言已经转身,要回去明王府了。她又巴巴跟着追了两步,时间太短,千言万语又一句说不出来。姬司言转头,看她一眼,“……不如你跟我一起到前头去?”

    慕兰音摇头,“……林挽衣在前面。”

    姬司言目光冷了下,看慕兰音脸色苍白、神色颓然,扶在门边的身形纤细,这楚楚可怜的姿态,又让他心软下来。罢了,总算她还是有良心,还是记着他的。

    姬司言道,“我让娘下帖,请你去我家赏花。”

    慕兰音连忙点头应了,见他转身又走,急忙问,“什么时候?”

    姬司言怔了一怔,没想到她这么急,目色更温和了些,“明天吧。”说完这话,才转弯走了。

    而慕兰音当在原地,手慢慢盖住脸,蹲跪在地。

    她总说自己不后悔,可是见到他的那一瞬,她的心中清晰无比地告知她答案:她后悔了。

    她真羡慕……又嫉妒林挽衣。

    觉得后悔的慕兰音唾弃自己,恶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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