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方休,景国虽不可渡江,但攻下长江南的几座城池也算是占了大大的便宜,楚国境内义军余波尚未平息,是时又有西南谨安王通敌被擒的大事,清宁王统辖南方,势力独大,一时间传太子式微之声渐起,局势不甚明朗,此等情形自然是安内为上,因而楚皇也暂未下令讨景夺回城池,疆土之心甚重的臣子对此颇有微词,朝臣除却明面上渐分主战主和两派外,暗地里一些人看准清宁王得势,揣度圣意觉出些味儿来,即刻打起了小算盘,小动作也是频繁得很,几封书信已是在南下的快马之上。而太子辅政多年,为人忠厚,行事仁义,又自有一众忠心的老臣拥戴。朝中形势,风云诡谲。

    楚子皙远在南方,朝中暗流尚未波及至此,因而还一心参悟着初战之优劣以积累经验,利于治军。此番楚子皙亲见水军威猛,周南亭自然功不可没,从西南赶回才入永安还未进王府就特意到了对面的丹阳堂与周南亭密谈许久,直至近天黑时才又偷偷潜回了王府。

    此刻雪莹手抬了乌木的雕花托盘,盛着几碟楚子皙爱吃的小菜,正中处还搁了一壶青瓷梅瓶装的花雕酒,楚子皙在外也等了好一会儿了,见雪莹端了吃的来,扭头又瞧了眼屋内却还没动静。楚子皙先前那句饿了虽是逗逗雪莹却也不是假话,赶回永安来本就是秘密行事,也没赶得及吃些什么。再者吃了几月军粮,楚子皙虽不挑剔,但优劣还是分得,那军营之中的食物哪里比得王府菜式的精致可口,楚子一看府上厨子烹的菜品,顿觉饥肠辘辘,伸手就接了托盘。

    雪莹见楚子皙有些着急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慢着些,当心洒了,我把盘子端进屋里不就成了,"楚子皙在雪莹面前亦是随意,道:"没事,几步路而已,王妃药浴有多久了?"雪莹开口道:"我这正要说呢,这时辰也差不多了,王妃该起身了。常说是药三分毒,泡久了可不好。"楚子皙点点头:"王妃那儿我去唤一声便可,你先下去吧。"雪莹捂嘴打了个哈欠:"那爷您可记住了,别转身就给忘了,这几日不知秋乏还是怎的,老是困得很,先去歇了,爷您也注意着身体,这秋寒来得陡。"楚子皙应了几句打发了雪莹,推门进了屋子,把托盘搁在了桌上,提了些声道:"宸儿,方才雪莹说药浴已足一个时辰了。该起身了,这儿端来了些小菜来,过来同我一起用,我还不信就是养不好你了,次次出门你总要清减些。"

    语毕内间也传出些水声,想是叶紫宸也起了身,楚子皙探了探头,只瞧见些雾气,又回转身坐了下来自顾自倒了杯温好的酒,仰头饮下遍体生暖,舒服的长叹了一声,放下酒杯就嗅到身后幽幽散开来的一阵药香。叶紫宸方沐浴完,双颊带着淡红,安然坐到楚子皙左首的圆凳上,发丝还沾着水珠。楚子皙嘿嘿一笑,伸手就揽了叶紫宸腰来,斜着身子靠了上去,右手夹了一片竹笋送到叶紫宸嘴边,叶紫宸本就吃得少,过了晚膳的时辰几乎从来不吃东西,这下自然是不愿意,秀眉微蹙转眼来瞧着楚子皙,清透的眸子里一丝责备,一丝怨色,看着楚楚可怜。

    楚子皙看到这情形心中一跳,脑中闪过一抹赤红色的身影,象牙箸向下落了落,忽升起一股难言的失落,面上神色也由兴致勃勃平淡下来,开口道:"早听府上暗卫报告你一日三餐总是不用全,也不晓得你到底是什么体质,这样下去总不见得是好事,我曾听穆天河说你若用灵是极伤身子的,自今日起,你须得一日四餐好生补养身体,你若不听话我可就陪你饿肚子。"人言小别胜新婚,这女子的感情总是如水,缠绵辗转,多了琐碎中的细腻。

    叶紫宸知道这是楚子皙一番好意,又见她神情有些微妙变化,心下明了这是有些心事,也不再拂她意思,张口咬住玉白的笋尖,略微嚼了嚼乖乖咽了下去。"子皙。""嗯?"楚子皙应了一声,笑意怎也收不去,听着这还有些生涩的吐字如同浸入了桌上温好的花雕酒里,听一听也醉了,无比受用。"在,想何事?"叶紫宸未免楚子皙又夹些菜来要自己吃,正好趁着说话的当口挑了几样楚子皙最爱吃的菜一块块送入楚子皙口中。楚子皙掌心全是叶紫宸腰间才沐浴完带着的温热,懒懒张口任由叶紫宸喂自己吃了东西,歪着头认真答道:"我在想,宸儿的声音真好听,穆天河还真有本事,自她来后,也不知帮了我们多少次,我要好生谢谢她才是。前些日子看她写来的书信,说纪晗烟乃是北斗开阳,剩下几人她似乎有些眉目了,但愿你身上因灵祭落下的劫也难快些解了,我才可安心。"

    叶紫宸笑而不语,她自懂事起就知道母后死于天劫,自己或许也将死于天劫,倒不是不知珍惜性命,而是一件事思虑久了反而没了知觉,渐渐就觉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低头又挑了块红焖的小牛肉夹了过来。楚子皙抬手握住叶紫宸捏着象牙箸的纤手,皱了皱眉道:"别想哄我,你怎么又不吃了?"叶紫宸小心思被拆穿,脸上换了一幅天真表情,好似完全不明白楚子皙意思,手却不情不愿的把小牛肉搁在了自己碗里,"不饿。"楚子皙好笑道:"宸儿倒是说说你何时饿过。"叶紫宸张口想要辩解,细想之下似乎还真找不出证据来反驳,食指扯着楚子皙带着蓝色回纹的袖子绞了几圈,泄气地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楚子皙挑着眉毛看着叶紫宸这小动作,很难相信方才沐浴时那番气势也是眼前这柔柔弱弱的人散发出来的,曲着指节勾了勾叶紫宸下巴安抚道:"好了好了,我这又不是在责怪你,这民以食为天,天经地义的事怎的到了你这儿就是行不通,我自己夹菜,你好好吃饭便可。"叶紫宸虽已可言语,大抵是习惯了沉默,话并不多,此刻又安安静静挑拣着碗中青菜。楚子皙默默看着叶紫宸对着一桌美食如临大敌的模样一阵好笑,忍不住在叶紫宸光滑的侧脸偷香一回,顿时觉得没那么饿了,引得叶紫宸抬头嗔她一眼。"宸儿才可言语,有什么难处吗?需否喝些润喉的汤。"楚子皙还一心好奇叶紫宸初能言语的感觉。

    叶紫宸摇摇头,放下双箸顺势拉开楚子皙搁在自己腰间的手用指尖写道——只可说只言片语。楚子皙蜷起微痒的手心,身子想前倾了倾问道:"宸儿的意思是说话还需慢慢来吗?宸儿竟开始就会叫我的名字么?"叶紫宸轻轻点头,楚子皙心中触动,神色又柔和了几分,而后眼眸转了转,忽的愤然道:"宸儿沐浴时说的那话竟一开始就学会了?!谁教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开学了,每天泡图书馆的节奏,下一步就是变泡菜,学校的网络有问题,以后估计都是周末回家更,今天属于特殊情况,因为作者君被一夜降十几度这种火星天气直接冻回家里抱被子了,下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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