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学宫,热闹非凡,门口车马无数,门内比肩接踵。赵青曼微微讶异的跟着公子奕抬脚进入,推算时间此时那楚国归来的贤士已经提出了问题,难道公子奕今儿前来也是赶这个热闹,如果真是如此那真是天助她也。思此,赵青曼心不免的激动了一下,双眸也随之亮彩了许多。

    行了几个走廊,便到了主屋,一眼望去均是黑压压的人头。因着此时大伙都已落座,故当公子奕带着赵青曼进来时,大伙纷纷仰头看过来。

    一阵阵私语慢慢响起,“这便是三年变穷为富得公子奕,可真是貌俊才高。”

    “他身边这黑瘦的妇人想必就是那丑姬,听说是因惜她亡父之才智而宠之,现在看来果真如此,真是一重贤之主。当得学士投奔而效力。”

    “然,若被得用,当肝脑涂地报之。”

    赵青曼听到这,不免有些发晕,没想到这短短几月公子奕贤名颇盛,怪不得接风宴时,不论太子还是其他公子均对他绵里藏针。

    只是,夸归夸,干嘛非得扯上她。想到这,赵青曼不由的瘪嘴以示不满。

    公子奕发现她的神情,嘴角忍不住的弯了弯,这时已经落座的公子旦也看到了他们,然后伸手招了招,而他的身边全是其他几个公子,望过来时眉目略沉。

    赵青曼在公子奕身后跪好,抬眼望去,前面几列的榻几全是公孙贵族,他们的榻几上摆着美酒佳肴,身后跪着美婢侍妾。而后面几列便是零散的各地贤士,全部席地而坐翘首等待。

    此时辩论还未开始,人群里还有荡漾着各种的嗡嗡声,这时赵青曼忽然听到右面公子旦向公子奕开口:“四哥,此前说有事需先离一步,难道便是前去接这赵姬?”

    这话让旁边几位公子都转头望了过来,神色里有着明显的不屑鄙夷之色。

    左面三王子公子昭忍不住出言讥讽:“四弟,自古有红颜祸水,虽是骂名且担了一个美字,而你这侍妾恐怕连这边也沾不着,岂不是徒增他人笑谈。”

    赵青曼郁结,转脸时正巧看到公子旦一脸揶揄的笑看过来,当场脸色一阵尴尬。

    公子奕眉目轻敛了一下,淡淡开口:“谢过三哥提点,然,只是凑巧遇到叫上罢了。”

    公子昭挑眉,意味深长的睨视了眼赵青曼:“凑巧?难不成你这侍妾还外出办事不成?”

    赵青曼抿嘴,用了好大功夫才压下回嘴的冲动。而公子奕也是淡淡一笑,不再接话。

    公子昭见状,不免忿忿住口转回去。

    这时,一个人从竹帘后走了出来,随着他的脚步,殿中的声音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这人便是‘祭酒’学宫之长,是这时期最负盛名的德高望重之者。

    赵青曼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羡慕声:“这便是邵子,诸国竞相争邀的贤者。”

    “果真不凡,虽穿麻衣却不见尊贵之气,识字使人清华尊贵,果然不假也。”

    邵子走到中间,双目炯炯的环顾了下四周,朗朗道:“今日又是学宫半月一辩之会,上半月时由楚地里子提出一提,当时无人能答,不知这半月过去,诸位贤士可有人解出了此题?”

    邵子显然不爱说废话,顿了一下,伸手朝右边一伸道:“现在请里子再念一次提问,望诸位踊跃解答。”说完,他长袖一挥于左边一空榻坐下。

    这时左边太子忽然站起来,他朝众人双手一揖然后开口:“大王耳闻里子所问之题,甚感兴趣,于我来之前曾言,今日若有答中此题者,以百金赏之。”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要知道来这里投奔的有学之士除了想扬名立万,施展抱负,而更多还是为了生计。现在齐王一句百金,可抵得上大多人人一辈子的奋斗,怎不教人激动也。

    赵青曼也是激动的,除了金银的诱惑,而更多的是这一辩能让她快速在这些自视甚高的贤士里立足。纵然她是一女人,纵然她是一侍妾,而这些人均得以贤士之礼对待她。

    就在众人热烈的注视中,年过四十的里子从人群中站起来,慢慢的行至中间站定。他先是对着众人双手作揖,然后扬声朗朗说道:“我所问之题便是,人初生时,是善乎还是恶乎?若为善,为何?若为恶,又是为何?”

    这题表面上简单,但深究起来却是非常困难。人性本就是一个模糊地东西,你要把模糊的东西加以具体化,这难道可想而知。故此,在这泱泱贤士里,于半月前竟无一人能确切答出。

    赵青曼抬头悄悄环顾了下四周,身边有不少人面泛喜色,蠢蠢欲动,想来这半月大伙均费了不少心力,以求能一鸣惊人。

    “人性善乎?恶乎?”公子奕低喃了一下,然后转身盯着双目游离的赵青曼,拧了拧眉头:“赵姬,你目如贼鼠,又在打何主意?”

    赵青曼闻言忙转回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公子奕,抿了抿唇:“公子,妾想挣这百金。”

    公子奕眉心更加蹙紧:“你……说何意?”

    赵青曼轻咬了下唇,抬头朗声道:“妾能回答这问题,妾想挣这百金。”

    公子奕紧紧地盯着赵青曼,虽然她一直表现的有别于其他妇人的聪明,但他却未真正把她的才智和贤士相比。而她今日这番话却着实让他震惊,这一题以难倒诸多各国贤士,而她一妇人竟能轻轻松松说要挣这百金,不知道为什么公子奕竟没有一丝怀疑赵青曼是在妄言。

    “公子?”赵青曼看着脸色越来越暗沉的公子奕,一脸不解。她能答出来,于他的名望不是更上一层,可为何他看着却一点都不高兴。

    公子奕抬眸瞟了一眼,然后淡淡启唇:“我不允。”

    赵青曼闻言双眼猛的瞪大,不敢置信的开口:“为何,妾是真能答出,绝不会让公子蒙羞的。”

    公子奕挺直着腰背:“赵姬若想要金,回宫后我自会给你。”

    赵青曼急了,此时堂中已有几人起身作答,论善论恶皆有,然所言理由却无一击中要害,不能让人为之一振。

    赵青曼双手紧紧交握,低垂的双眼甚满了浓浓的不服。虽然她现在有着公子奕这个依仗,然终究不是一个可靠之策,如现在所做所想皆由他人所决定,若自己扬名,便是离开公子奕也能行自己所谋之事。

    她不能放弃这个契机。

    “请恕妾无礼,妾愿靠自己得金。”低低的,赵青曼轻语。

    公子奕猛的转头,突地拽住赵青曼手臂,眼神凶狠:“你敢妄为?”

    赵青曼抬头,神色坚定:“公子明知妾之心愿便是成为那人人敬之者,为何不允?”

    公子奕清冷出声:“我于你夫人之位,也可实现这人人敬之的愿望。”

    赵青曼看着公子奕一字一句:“妾有才,妾想凭一己之力实现。”

    公子奕沉沉的看着她,尔后手臂的力道越来越大,直至赵青曼受不住痛呼出声时才猛地松开,然后声音极其冷冽道:“若你执意如此,那么从你开口那时起,你便不再是我姬妾。”

    赵青曼睁大了眼,腾地抬起头,一脸震惊:“为何?”

    “赵姬心太大矣,奕一庙堂怎敢容下,还是快快另寻明主,博一个千古留名才是。”

    这话甚为讥讽,冷峻的颜面上,足见公子奕已是动了真气。

    赵青曼怔怔的,怔怔的看着前方好一会,然后低低开口:“妾,有负君恩,望分别后,务必保重。几位公子中,君实力虽不是最强,然福祚绵长,公子切不可轻言放弃。”

    赵青曼重重的一弯身,然后慢慢起身。

    公子奕,放在腿上的手紧了松,松了紧,然后唇角紧抿的看着前方。

    此时堂中里子正环顾四周,高声问道:“还有何人欲答。”

    “妾不才,妾有一辩。”清丽的声音,瞬间让全场的目光集在她身上,除了她面前的公子奕。

    “你一妇人怎能答题。”纵然能说惯道的里子,在听到赵青曼的话后,也是目瞪口呆。

    齐太子率先反映过来,狠狠朝公子奕身上一瞪,然后怒气冲冲道:“四弟……。”

    赵青曼不等太子斥责出声,仰头朝着场中里子朗朗问答:“问君稷下学宫可是‘百家争鸣’之地。”

    里子哑然一会,抿唇道:“然。”

    赵青曼再次出声:“再问君今日可有规定妇人不能作答?”

    “否。”

    赵青曼腰身挺直:“即是百家争鸣之地,又无妇人不能作答之规矩,妾为何不能作答。”

    这话说的甚是铿锵,纵然一些目露鄙夷之人也堪堪的收回视线。

    里子转身,用眼神询问盘坐于榻方向的邵子。

    此时邵子面带微笑,在众人注视中慢慢起身,然后双手随着赵青曼轻轻一揖:“此姬所言甚是,稷下学宫建立初衷便是为各路有学之士互相争辩、诘难、吸收,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有才均可一辩。请,上中间来。”

    邵子一说话,反对之声慢慢的消了下去,众人或不屑或轻视,紧紧盯着鹤立鸡群的赵青曼。

    赵青曼腰背挺直,一双美眸亮度惊人,她轻移脚步,在满屋的凝视中,一步步走入堂中。

    此时的赵青曼孑然傲立,那一身不知不觉散发的尊贵气质,让本就喧嚣的大厅慢慢的安静下来。

    公子昭冷冷的看了一眼场中央,然后不屑道:“四弟,纵然你想得父王欢心,但这招恐怕要适得其反了。”

    公子奕眉眼沉了沉,垂头举樽,并不作答。

    “四哥,赵姬所为真是你所安排?”右面,公子旦轻声问道。

    公子奕嘴角淡淡一扯,再次举樽,依旧没有开口。

    此时场中央,里子把问题再次重复了一遍,赵青曼双手一礼,抬头静静地看了下众人启唇:“妾认为,人之初,性本恶。”

    “哦,为何”里子问道。

    “然。”赵青曼颔首:“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圣人们早已回答。”

    “如何说?”里子再问。

    “礼仪乃圣人所立,其目的均是教人向善。为何教人向善,那是他们早已熟知人的本性为恶。饿了想吃饱,冷了想穿暖,累了想休息这是人的本性,然而礼教却教会人们学会谦让,如饿了先让父亲兄长先用,如累了,先让父亲兄长先歇息。但如果顺从本性就会出现人人争抢着吃食,人人争抢着休息,由此可见,人本性为恶已经很明显了。凡是从古到今、众人认为地善良是遵纪守法,而如果本性就是为善,又何须用礼义去教化他们,用法治去管理他们。”

    说到这赵青曼静静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次开口,朗朗道:“由此可见,人性本为恶。”

    场中一片鸦雀无声,然后慢慢嗡嗡响起,最后越来越大,就在赵青曼以为要争吵起时,哗然声又渐渐沉静下去。众人翘首注视,目光中多了一些到不清说不明的艳羡之色

    这时,里子对着赵青曼重重一揖:“敢问姬师从何处?”

    赵青曼转过身,微微一笑,眉目间竟有顾盼生姿之貌:“妾之前所言,均是先父在世时日常所言,日积月累间,妾也默记了一二。”

    一阵哗然又起,然此次间众人频频点头,宁可相信一妇人是默记他人所言,也不愿相信一妇人自身才学出众。这便是自古以来的男尊女卑之成见。

    里子神态尊敬:“你父可有名讳?”

    “先父姓赵名里溪,字子明。”

    “你父之言当得一国士之才,却英年早逝甚为可惜,可惜。”说着行至门口,双手作揖,对着蓝天重重一弯腰作揖:“赵公之才,在下敬之。”

    有里子做了表率,一时间屋中之人,个个起身,面朝门外双手作揖,口中称敬。

    赵青曼立在人群中,面色复杂。

    过了大半刻,众人一一归为,赵青曼也重新回到了公子奕身后,安静的跪坐着仿佛之前那出尽了风头之人并非是她。

    邵子起身到了堂中,双手示意大伙静声:“今日,答题者均是精彩,然最为深刻者是为公子奕其侍妾赵姬,不知诸位贤士可有异议。”

    “无。”

    “无。”

    一声声的同意声,此起彼伏,与其说他们同意答题者是赵青曼,还不如说同意答题者是她那虚构的亡父赵里奚。

    “四弟果然神人,连一侍妾都有国士之才,贺之,贺之。”太子站起身朝着公子奕虚虚的揖了一礼。

    公子奕起身,作揖回之。

    太子盯着,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太子一走,其余等人也纷纷起身,往门口走去。

    公子旦起身,淡淡盯了眼赵青曼,然后意味深长道:“难怪四哥如此宠之,看来当初要这一人情,旦不亏也。”说着双手一揖,施然然转身。

    这时公子奕也跟着抬脚,赵青曼见状忙上前一步,轻唤:“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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