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研宫-琼华殿】

    韩芬仪晋为了韩容华,位份变高了,再加上她现在是宫里头唯一的孕妇,怀着据说得到祖宗庇佑的龙胎,皇上也甚为看重,所以这待遇……也就不一样了。变得最为明显的,便是贴身侍奉,原来定例上的一个大宫女,如今变成了两个,此外太后还给了一个嬷嬷,皇后娘娘为显重视,也给了一个宫女。

    所以琼华殿现在有四个人在韩容华面前走动。

    桃儿跟了她这么多年,在这四人中,自然最得韩容华信任,有什么事通过桃儿的嘴巴传来,总是能够让韩容华深信几分。

    这一天,她看着芷兰宫送来的东西欲言又止。

    韩容华正在喝燕窝,那上百两银子一碗的精致东西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并没有看到桃儿的异状。

    “娘娘……”

    “怎么了?”

    “芷兰宫今儿又送来了人参和燕窝,说是给小皇子好好补补呢。”

    “贵妃娘娘可真的,”韩容华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前儿送来的还没吃完呢。”

    看着自家娘娘这般高兴的模样,桃儿心中微酸,不由得小声道:“娘娘……娘娘您要当心啊。”

    “当心?”韩容华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再联想她刚刚说过的话,韩容华脸色马上变了,凶狠地瞪着眼前的瓷碗,“你是说这燕窝……”

    “不是的娘娘,这燕窝一点问题都没有!”桃儿连忙道:“奴婢先前让张太医好好瞧过了。”

    原来是一场虚惊,韩容华放松下来,略显圆滚的手指轻抚胸口,“这就好,本容华差点被你吓死。”再看那光溜溜的瓷碗,韩容华柳眉一挑,“来人,将这些都撤了。”

    “是。”很快便有宫人走上前来,将东西都收走了,整个过程有条不紊,未发出一点声响,也未让贵人感到半点不快。

    桃儿乘机将所有侍从都屏退了,殿里便剩下主仆二人。

    周围都安静了下来,看不到值守的宫人也察觉不到时刻注意的眼光,韩容华有些不太适应,她动了动身子,让自己坐得更端庄一些,然后又将手放到平坦的肚皮上,开口道:“说吧,你这是怎么了?”

    如今闲杂人等都退下了,桃儿的俏脸上便显出了几分忧虑来,就连语气也是忧心忡忡的,“娘娘,奴婢昨日路过御花园,听见有人在悄悄议论小皇子呢!”

    “议论小皇子?这有什么可稀奇的?”韩容华嗤笑,右手缓缓在小腹上抚摸,“每天上至皇上太后,下到洒扫的小太监,谁不说上几句?”她的肚皮子,如今可是全后宫的焦点,就连建章宫那边也有人议论,说这小皇子没准是哪个祖宗投胎转世呢。

    祖宗投的胎,那可是正宗的龙命!韩容华每次想到这点都是一阵激动。

    “不是,”桃儿有些焦急,“不是说这个,而是说小皇子的归处啊!娘娘您忘了?贵嫔以下位份是不能够抚养皇子的!”

    这么重要的事,韩容华自然没忘,不然她也不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在怀孕不久后便晋成了“容华”,诞育之功是能得到晋封的,诞公主晋一级成“婕妤”,诞皇子晋两级成“贵嫔”……正正好能够将孩子养在身边。

    “这个本容华自然不会忘,瑾妃当年生五皇子的时候不正是‘容华’,生了五皇子便成了‘贵嫔’,等日后本容华成了‘贵嫔’,不就能够抚养皇子了吗?”

    “可是,可是……”桃儿冒着被斥责的危险说道:“可是如果到时候没有晋封,那娘娘您就保不住小皇子了啊!”

    “胡说!”韩容华柳眉倒竖,“怎么可能不晋封?!这是敬德皇后定下的规矩,当年的李淑媛生了那么一个皇子,不都晋封了?!”难不成她肚子里这个金贵的祖宗还比不上一个鬼子?!简直荒谬!

    “娘娘息怒!您的小皇子和四皇子不一样啊!四皇子那是没人愿意抱养当年才养在李淑媛身边,但是小皇子康健得很,又是十月生……十月那可是龙月啊,娘娘您不是说三公主就是因为生在龙月所以才得皇上疼爱吗?那一个龙月的皇子……得宠又康健,淑贵妃如今膝下无子啊娘娘!”

    桃儿那带着呐喊的话语让韩容华脸色惨白,是了,这个孩子如此金贵,那些高位份的岂能不动心?三公主和五皇子已经认人了都引得后宫蠢蠢欲动,何小媛更是为此变成了何才人,将先前的攒下的福祉都赔了进去,那一个才刚刚出生的小皇子……生恩不如养恩,一个无知幼儿,谁养大了就听谁的!

    怪不得人人都往琼华殿送补胎药送人参燕窝,她先前还以为是她们难得发了善心,又或者是想在皇上面前做贤惠样,原来却是为了她的儿子!

    韩容华呼吸急促,圆润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扶手,骨络依稀可见。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桃儿不住劝慰道:“当务之急,您要稳住身子,生下健健康康的小皇子啊!”

    “那又有什么用?!”韩容华甩了她一巴掌,“到时生下了皇子,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无论是谁抱养了孩子,都不会想要留下生母的,不然……孙嫔就是她们的下场!

    桃儿一边脸颊通红,似极了树叶遮盖下的桃子,她摇着头,步摇叮当作响,“不会的娘娘!一定还有办法的!如今才二月,咱们一定能够想到法子的!”

    “对,想法子!”发泄过一通的韩容华也恢复了些许平静,她眼珠子乱转,口中喃喃自语,“一定要想个法子……”

    如果孩子真的被人抱走,那她就真的完了……

    想想看,这时候谁能够帮她……

    想想看……

    有了!

    韩容华眼睛微张。

    这宫里头除了李淑媛之外,还有一个人生了皇子,并且成功地养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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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春宫位于西六宫的最里边,与建章宫隔得老远,这里只住着肃修仪。说起来肃修仪也是个传奇人物,失宠了这么多年后又奇迹复宠,这都快一年了,皇上也没忘了她。

    韩容华身上穿着暖和的斗篷,慢悠悠地走在漆黑的道路上,前头只有一个小灯笼,散发着朦胧的微光。

    “娘娘小心脚下。”桃儿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同时不忘劝阻,“娘娘您身子贵重,不如就让奴婢代您去吧!”

    “你懂什么?!”韩容华紧紧抓住桃儿的手,全神贯注地看着脚下的路,“如今是本,是咱们在求她,不是她求上门,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她哪看在眼里!”

    “可是娘娘您怀有身孕……”

    “当心些也就是了,今天太医不还说寻常走动没有问题?!”

    “可是……”

    “莫要说话了,小心将人引来。”韩容华紧了紧手,将整个人都掩盖在宽大的斗篷底下。

    “是。”桃儿闭了口,紧张地四处望了望。

    两人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宜春宫的后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主仆二人往两边看了看,闪身走了进去。

    夜幕已黑,但肃修仪却身着一件蓝色宫装,头上钗环丝毫不乱。

    “快请坐,梅儿,快去给韩妹妹端茶来,这天寒地冻的,喝杯热乎的参茶正好。”前面一句话是对着旁边的宫女说的,后面这一句则是对着韩容华说的,那副笑脸上看不出丝毫异状,好像韩容华这一身宫女装束很正常一般。

    “谢修仪娘娘。”韩容华放下的兜帽,露出一张圆润的脸蛋。

    “自家姐妹,这般客气作甚?”肃修仪笑眯眯地说:“快喝口茶,暖和暖和。”

    参茶韩容华这阵子喝得多了,舌头也刁了起来,这会儿不过是闻了一下,脸色便舒缓了许多。

    的确是上好的。

    送完了茶,梅儿便说道:“桃儿姑娘这一路走来不知可曾冷着?不如随我去烤烤火吧?”

    桃儿看了看韩容华,韩容华点点头。

    于是房子里便只剩下两个人。

    韩容华费尽了心思贿赂了守门的太监,又穿上了宫女的衣服,所求的自然不是一杯参茶。

    她不过是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笑吟吟地看着肃修仪,“前些日子妾身只顾着养胎,还没谢过姐姐的再造之恩呢。”说完便站了起来,膝盖弯曲,眼看着就要跪下了。

    “这可使不得!”肃修仪人瞧着柔弱之极,但动作却很迅速,堪堪将人扶住,关切道:“地上凉,可莫要伤着小皇子!”

    韩容华顺势站了起来,“谢过姐姐关怀。”

    “这怀孕了的人啊,可轻易不能马虎!”肃修仪温柔地拍着韩容华的手,“尤其是你这种怀像不稳的……”顿了顿,瞧着韩容华变了脸之后,肃修仪才松开她的手,将人扶到椅子上坐下,“……平日里千万小心,天寒地冻的,这跪啊拜啊,能免则免。”

    此话一出,正中了韩容华的心事,她瞬间红了眼眶,“妹妹我身份低微,见着了贵人,哪能不行礼呢?所以妹妹这回来,是想向姐姐再求个稳妥的方子,好让小皇子能够健康成长。”

    “这个……”肃修仪面露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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