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这件事,灵犀差一点都给忘了,那个约定已经是六年之前,从二十四岁到三十岁,对婚姻的期盼已经不再那么强烈。而且对她来讲,其实现在结婚不结婚已经不再重要,有了孩子,她的所有心情,都紧紧寄托在了另一个小生命上。

    卓栎履行了他的诺言,婚礼开始筹备,他带着她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那天早上,卓栎打扮的格外尽心,灵犀起床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孩子,等到卓栎打扮完了她还在想这人今天的聚会可能比较重要。等男人开始催她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哦!今天要结婚来着。

    “我们抱着重重一起去。”灵犀一秒钟都不愿意让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刘阿姨看见她带孩子都提醒了好几回,说照她这样下去,这孩子长大以后肯定会被惯成个无法无天的娇气二世祖。

    灵犀也知道她对孩子宠溺太过了,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文艺小的时候,她是一个人带着她,送到幼儿园之后还要上班,又觉孩子本来就没有父亲,便不觉地娇惯一些。

    现在文艺没了,她带着儿子,比文艺那个时候还要疼的厉害。她是恨不得心都逃出来给他吃了,为这个卓栎非常不满,她已经经常性地将他当成空气人。要不是因为这个儿子转移了她因为女儿过世带来的伤害的话,他肯定早就想办法将孩子跟灵犀隔离了。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放过任何分开她跟儿子的机会。

    听见灵犀说要带着孩子去领结婚证,男人假意想了想,然后说:“天气预报说等会会吹风,孩子带出去怕要感冒。”

    听见卓栎这样一说,灵犀不得不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虽然孩子穿的严实,但小孩子的身体本来就是更加柔弱一些,要是真的感冒就不好了。

    最后她终于听了卓栎的话没有带着儿子一起去领结婚证。

    往常卓栎或者灵犀出门都会有司机,这回却是卓栎亲自开车,就跟灵犀两个人出去了。

    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民政局并不是门庭若市。但是灵犀跟卓栎到的时候,也还是有不少人,两人等了十几分钟才轮到他们。

    工作人员是一个三十来岁的胖女人,起先看见卓栎惊了一下,然后打量了一下灵犀,这才露出一种说不上什么的表情。她拿着表格,照例问两人是不是自愿结婚等问题。

    灵犀没有一点感觉,曾经想结婚的时候,那种激动期盼的心情跟现在不一样,他们平静得就像在做一件非常平凡的事。

    “肯定不是真爱,说不定是为了为了父母。”

    “说不定是假结婚,那么帅的男人怎么可能是直男,一看就是同性恋啦!”

    其他人来登记,都是甜甜蜜蜜,就灵犀跟卓栎最冷静,甚至中间连说话都没有说到几句。于是对他们产生了无限的联想。议论的声音也太大了,根本不用刻意,灵犀就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她看了卓栎一眼,“同性恋。”

    卓栎眼皮都没有抬。

    他们刚刚登记完,就听见一阵混乱,紧接着开始有人谩骂。外面太热闹,里面没有轮到的人都跑出去围观,灵犀出去时正看见两方人马在拼命厮打。只见一个中年女人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纠缠着一个中年男人,旁边还有一个年轻女孩,女孩鼓着肚子,正哭的梨花带雨。

    灵犀不是哎凑热闹的性格,本来看了一眼就准备走的,可是听到旁边人在讨论缘由,随便听了一耳朵就震惊了,于是没有马上走,硬是听了一会热闹弄清了怎么回事。

    原来这个中年女人跟那个中年男人本事夫妻,两人一周之前才离婚,离婚的时候闹了好几个月。本来离脱了已经算是结束了,谁知中年女人三天前才知道,前夫在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就出轨了,出轨对象,还是自己班上的学生,也就是旁边那个大肚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年轻女孩。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灵犀看了那女孩一眼,长的也就那样,根本达不到美女的标准,甚至连清秀都算不上,而且眉眼间还有些刻薄之象,那男人居然为了这样一个女人结束了他三十年的婚姻,实在是……

    男人啊!

    灵犀算是见识了。

    在车上,灵犀忍不住感叹:“你看,你们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一点都靠不住。”

    “那是因为女人一会喜欢车子一会喜欢房子一会喜欢钻石一会喜欢皮草一会喜欢皮包,最后,还会喜欢孩子。”男人唇角带笑:“男人的喜好一直很专一:权利,金钱,和女人。从未变过。”

    “……”灵犀:“所以说,女人的选择是对的,因为到最后是有车子房子票子和孩子是真实的。”

    卓栎没再跟她讨论这些,转问:“现在我们去哪?”

    灵犀当然是想马上回家,她才离开孩子一个小时就开始担心了。不过当车拐弯的时候她突然对卓越说:“我们去看看文艺吧。”

    自从文艺过世之后,灵犀就再也没有提起过她,也根本没有问过卓栎把孩子葬在哪里。

    当看到女儿的墓碑时,好久不曾哭泣的灵犀又一次掉了眼泪。墓碑上是文艺在蓝海的时候拍的照片,那时候她的身体还很好,照片上的女孩满脸春光十分灿烂。看着这张照片,那时候的光阴就立刻回到她的脑海,一切明明好像发生在昨天,一眨眼却阴阳相隔人事已非。

    灵犀坐在墓碑前伤心,卓栎没有打扰她,他站在一边看着她小声地跟女儿说话,说想她,说关于弟弟。他转身,准备去买点花,从小斜坡上下来,就看见有人在争吵。

    又有人在今天被埋葬,死者的家属哭的哭闹的闹,卓栎本没有在意,却突然看到了轮椅上坐着的女人。李露露,好久不见了,原来今天是蒋珊珊下葬的日子。

    卓栎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个女人,从前乌黑的秀发早已花白,秀丽的面容也苍老无比。她终于像个上了年纪的女人,风华不再,满脸郁愤恶毒,生活的艰辛终于让她扔掉了包裹于身的优雅与从容,她终于老了。身残体弱无儿无女,在情人的前妻手下讨生活的日子,想来不会好过吧,尤其何桂华那个女人,从来不是个温柔的人。

    卓栎想了想,终于决定不去买花,他应该陪着灵犀才对,于是笑笑,他回到灵犀身边,握住了伤心不已的女人的手。

    在墓地待了几个小时,灵犀终于好了一些才回去。一到家卓栎就接到电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快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孩子在睡觉,灵犀拿着一本书手在床边,一边看书,时不时看一眼孩子的睡颜。不知道什么原因,去了一趟墓地,灵犀心态变了很多,尽管想到文艺还是忍不住伤心,但此时看着儿子,好像那些因为文艺过世而失陷的某些东西,被填补了一些。

    虫虫长得真是好看,听卓栎说他生下来的时候把医生都吓了一跳。因为天生白发,出生的时候又红又皱,简直像一只没有长毛的白老鼠,相当的触目惊心。

    灵犀那时候一心都是文艺的身体,孩子生下来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就面临女儿不得不提前的手术,她见到儿子时小家伙已经很有人样儿了,所以她根本不晓得儿子生下来时究竟是什么个老鼠样儿。

    可是看看他现在,真是精致的像个洋娃娃,灵犀不得不承认,这小东西甚至比文艺都来的漂亮。这孩子像自己,更像卓栎,不过卓越说,他最像的还是那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祖母。

    他的睫毛纤长浓密,头发虽然是白色,好在眉毛跟睫毛没有白的那么厉害,而是更接近灰色,他安静地睡着,很像画报里面的洋娃娃。

    就是不知道长大了会怎么样。

    灵犀也是担心的,小孩子虽然都天真,但对于跟自己还有大部分人长的不一样的人,都会排斥甚至取上绰号,要是他以后在学校里收到欺负,或者被人歧视的话……

    她曾经跟卓栎讨论过这个问题,卓栎说她杞人忧天,可她就是忍不住要去担心。如果他能染发还好些,偏偏因为他很容易过敏,那些东西基本上不敢让他碰。

    想着想着,灵犀就开始犯困,她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多,陈尧本来说要跟她商量婚纱的事情,结果人还没有来,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耽搁了。

    灵犀本来打电话去问问,刚把电话拿起来,就收到一条信息。信息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灵犀以为又是广告,然而等她看完,她整个人嚯一下站了起来。

    “你是谁。”

    灵犀把电话打过去,那边很快就接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说道:“不用管我是谁,只要你相信我的话就可以了。”

    “我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不相信我你就看着你的儿子等死吧,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你生两个孩子都是短命鬼?你真的就没有问过你男人曾经在你身上试的是什么药?”

    灵犀心怦怦直跳,整个人几乎昏倒。

    卓栎一直跟她说儿子很健康,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孩子除了头发颜色之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可是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那个坎儿的,因为文艺在这么大的时候也一切正常,如果旧事重演她该怎么办?

    男人似乎感受到她的震动,只留下一句话,告诉她如果想要救她儿子的命,就去见他,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灵犀紧紧握着电话在房间走来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对方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她全都不知道。可是,看着小床上沉睡的孩子,她还是忍不住动摇,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怎么办?

    对于卓栎的信任,已经在一次一次的消磨中不再那么完整了,她很害怕卓栎在隐瞒她孩子的真实身体情况。

    而且这个男人说的没错,她从来不知道曾经卓栎在自己身上试验的是什么药品又有什么后遗症。她自己,在卓栎没有继续试验之后是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的。可是,怀疑就像一个巨大的阴影,一旦注意到,就不知那么容易打消的,最终,她下了决心,给阿姨还有护士说了一声,自己换了衣服出去了。

    男人指定的地点在华大广场的咖啡厅,很正常的约会场所,可是灵犀去了之后并没有见到可疑的人,也没有接到电话。

    在里面坐了十分钟,灵犀回拨了那个电话号码,语音提示她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喝了一杯咖啡之后,她想着自己太冲动了,对方明显是冲着卓栎来的,就算那些事情真如他所说,那也要她亲自跟卓栎证实才行,就怕他一如既往地隐瞒自己。

    灵犀想着,这会儿孩子应该醒了,于是放弃了见那个人的想法开始往回走。从华大广场到家二十分钟车程,灵犀刚刚启动,就被一个人抓住了手腕。

    “继续开车。”

    男人有着发音奇怪的口音,他抓住了灵犀的手腕,然后从后座跳到副驾。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灵犀惊慌,整个人几乎被抱住,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她被挟持。

    “少废话,开车。”男人冷冷地命令,灵犀挣扎不脱,想要闯红灯引起交警注意,她油门还没有踩下去就被男人察觉了想法,接着脖子一痛,很快昏死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灵犀才在婴儿的哭声中行过来。

    头痛欲裂,灵犀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个凳子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虫虫?”

    灵犀猛地站起来,外面婴儿的声音让她越加焦急。她猛烈地敲打着房门,过了好久,才有人将门打开。

    此时灵犀也顾不得其他了,她冲出去就往哭声传来的地方跑去。

    这里像是一个还没有完成建设的工厂,宽阔的楼层还有阴冷的水泥地板和墙面,散发着一股湿腻的气味。

    很快,灵犀就找到了孩子,小小的男孩在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怀中抱着,那男人看上去五六十岁,知道灵犀出现也没有看她一眼,正笑眯眯地抱着孩子摇晃,可惜孩子根本不买账,依旧哭的惊天动地。

    “把我的孩子给还我!”灵犀刚要冲过去就被一个男人拦住了,这人正是将她绑来的男人。

    ”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灵犀身体几乎在发抖了,目光粘在孩子身上无法移开,只能努力保寺真定。在灵犀的质问跟孩子的哭泣中,老年男人终于满不在乎地回答:”没什么,我不过是看看我的孙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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