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是被一阵饭香馋醒的,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半。

    外面太阳正烈,房间里响着空调的嗡嗡声。温度正好,她穿着白色吊带跟一条碎花短裤,纠结地在床上滚了两滚,然后万分颓丧地爬起床。可是她太困了,在床上坐了一会,又嘭一下倒了回去。

    不一会,有人敲了敲半开的房门,喊她道,“快起来,吃饭了。”

    “让我再睡一会。”灵犀喃喃。

    “行。”那人说着便走了,不过很快,他就从旁边房间出来,将一个粉红色兔子的闹钟放在门口。闹钟被追杀一样撕心裂肺地吵起来,灵犀被吓的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席俊柯,你要死啊!”

    “想睡吃了饭再睡。”

    灵犀只得认命地再一次从床上往起爬。

    随便往身上套了一件衣服,又去洗澡刷牙,等收拾完,席俊柯已经做好饭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上午只有一节课,我十点就回来了。”席俊柯吃着饭,一边提醒灵犀:“今天下午记得去学校接孩子,我今天下午回来的时间不太确定。”

    “知道了。”灵犀打了个哈欠开始吃饭,吃完之后还是不想动弹,往沙发上一倒,她又困了。

    “要睡去卧室。”席俊柯一边收拾餐桌,一边催促她,灵犀躺在沙发上,盯着男人咯咯直笑。“班长,你可真是个贤妻良母啊!”

    席俊柯翻了个白眼,“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一点都不像是夸奖?”说完径直去厨房洗碗。灵犀躺在沙发上不一会就迷迷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酣畅伶俐,期间还做了好梦,梦见自己像一条美人鱼一样在清澈的河中游来游去,凉凉的河水十分舒服,就连她醒来之后,都闭着眼睛回味了好一会。

    看看表还不到三点,灵犀想着等打扫一下房间,再去幼儿园接孩子正好合适。

    睡了一觉嘴里难受,于是她慢慢悠悠又去刷了一次牙,谁知牙齿还没有刷完,她的电话就响了。接起来一看,居然是幼儿园老师打来的。

    “蒋文艺的妈妈是吧?请您立刻来一趟幼儿园,您的女儿又打架了。”

    打架?还‘又’!

    灵犀混乱了,“好的好的,我马上过来。”

    再也顾不得其他,灵犀三两下洗了脸梳了头,然后抓了件衣服套上就出门。

    蓝海市是一个新发展起来的小城市,人口不过十万,附近的几个大镇也被并了进来。城市还在一边规划一边发展,人口稀少街道干净,附近风景也好,这里比不上大城市的繁华先进,不过也没有大城市的喧哗浮躁,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市中最好的幼儿园也是近几年刚建起来的,一切师资设备都比较先进,因此收费也比较高昂,被人私下里称作贵族幼儿园,灵犀之所以送女儿去,纯粹是因为离得近,当然,还有另一个主要原因,席俊柯任教的学校就在隔壁。

    灵犀到的时候,李老师正在办公室等她,同时在的还有另外两个家长。

    灵犀一到,就感受到另外两位家长审视的目光。

    “李老师你好,发生什么事了?”

    “你就是蒋文艺的妈妈?”另一个女人问。

    灵犀点头:“我是,请问您是……”

    “你家孩子又把我家孩子打了。”

    什么叫又?

    灵犀感觉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她的是个闺女啊,又小又文静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打人?还‘又’?

    “你家孩子是……”随着老师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两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怯怯地看着她。

    灵犀皱眉,“你们确定,是我女儿,蒋文艺打的你们?”她可还没他们高啊,怎么看也不是打人的料啊!

    “不是。”小男孩大声回答。

    看吧!灵犀松口气。

    谁知李老师却对灵犀道:“蒋小姐,我知道我说了你可能不相信,但我是亲眼看着是你的女儿指使这个……周元元”她指了指稍微高壮一点的男孩,又指了指另一个挂了彩的小男孩“打的楚墨小朋友。”

    原来这俩是互殴挂彩,然后主谋是她家闺女?

    “李老师,我家小孩我了解,文艺她从小身体就不好,平常很柔弱也很文静,我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指使别人打架,能不能叫她过来让我问一问原因?”

    “没有原因,我就是想打他。”灵犀话刚说完,周元元小朋友就立刻开始分辨。

    不过他话刚说完,就听见楚墨小朋友反驳道:“就是蒋灵犀,她每天都让他打我,呜呜……”

    他一哭,周元元小朋友立刻要冲过去打他,大人阻拦不及,两个小孩一下子缠在一起,周元元的爸爸跟楚墨的妈妈好不容易才把人拉开,这会,蒋文艺终于被李老师叫了过来。

    一看见灵犀,小女孩立刻扑了过来,“妈妈,你怎么来了?”

    文艺才四岁,今年刚上幼儿园,她本人生的漂亮,白白嫩嫩圆脸大眼睛,每次灵犀看到她都觉得无比自豪,自己生了个美人坯子,不嘚瑟实在太难了,就是身体弱的让她有些担心。

    一把将宝贝儿抱到怀里,然后问她,“蒋文艺,你跟妈妈说,你有没有让别人欺负其他的小朋友?”

    说实话,自己的女儿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欺负别人的人,她不被别人欺负就不错了。

    大约看到灵犀表情严肃,蒋文艺低头看楚墨一眼,问:“是你说我指使别人欺负你?”

    蒋文艺一来,楚墨就木头桩子一样低着头支支吾吾不说话了。不过他的妈妈说话了,“今天的事儿我们都明白了,是李老师亲眼看见你家女儿指使别人打我儿子的,你家孩子是个女孩,又不是亲手打的我儿子,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不过同是当妈妈的,我提醒两句,蒋小姐,你的家庭比较困难,但是孩子的教育还是在第一位的,尤其是女孩子,不要觉得年纪还小就可以轻忽了。”说完又冷笑着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周元元的爸爸,问他准备怎么办。

    孩子被打伤了,赔礼道歉是一定的。那老实男人非常大方地表示自己会好好教育儿子,至于医药费,他们可以一起去医院商量着来,毕竟他的孩子也伤的不轻。不过看他神色,对儿子小小年纪就晓得奉承小姑娘这一点十分得意:恩,就是方式得改一改。

    女人轻蔑的态度让灵犀十分气愤,的确,她没有结婚带着一个孩子难免被人戳脊梁骨。但这并不是她的女儿被人随便指责家教的理由。灵犀也不是不相信李老师的为人,而是,不论她自己,还是两外两位家长都是后来者,根本不清楚当时的状况。三个当事人又都是小孩子,而且就有两个明显是不会承认蒋文艺有错。

    作为妈妈,灵犀当然是偏心的,尤其她想,如果真的有什么内因,她的女儿要是被冤枉了呢?

    “李老师,能不能麻烦你详细说一说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我家文艺有什么错,我也会好好纠正她,这样不明不白的就定了罪,实在欠妥吧,而且,就算我自己认我我家女儿有那么大的本事指使的动别人打人,也不认为别人家的儿子那么无能随便被打!”

    灵犀一说,另外连个家长都开始看自己的孩子,一个受女孩子指使,一个被打伤,还真不是多么能耐的表现。

    这时候李老师也说:“我也想问这一点,蒋文艺小朋友,你为什么要让周元元小朋友打楚墨小朋友?”

    蒋文艺才四岁,被李老师一问,立刻红了眼睛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老师,我没有打架,呜呜,也没有让周元元小朋友打架……妈妈,我很乖,没有让别人打架,呜呜……”

    “好了好了,宝贝儿乖。”蒋文艺一哭起来就惊天动地,别说其他人,就是早已习惯了的灵犀也有点招架不住。

    她只好先安慰女儿,等她不哭了,老师也没有办法了。三个孩子都太小,周元元承认自己打了楚墨,楚墨硬说是蒋文艺指使。周元元不承认自己被指使。两位家长也没有办法,而且文艺不过是个女孩子,又没有直接打人,两位家长只好带着自己的孩子各自会医院。

    灵犀有话要问李老师就留到了最后,没有想到李老师也有话要跟她说,还没有等到她开口,就听她对文艺说:“蒋文艺小朋友,你现在回教室去吧,老师在这里跟你妈妈说话,待会放学了你再过来好吗?”

    李老师讲话语气还算温柔,蒋文艺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从灵犀身上下来是,说:“妈妈,你等着我啊,放学了我们一起回家。”

    “嗯好。”

    等文艺离开之后,李老师请灵犀坐下,开门见山对她说:“我知道这么说不合适,但是我想,还是要问一问你家的情况,是不是……平常太忙了,对孩子的关心不太够?”

    灵犀的确是挺忙的,她现在在一家私人诊所做护工,常常要加班。就像今天就是凌晨四点才睡。但是一有时间,她就会陪着文艺,不值夜班的时候更是每天都会亲自接送她上学放学,算起来陪她的时间不算少。

    “为什么这么问?文艺在学校……”

    “你的女儿,怎么说,她跟其他小朋友很不一样。”李老师衡量了一下措辞,说道:“现在班上的大部分小朋友都听她的话,这说明她很有领到能力,但是,就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好多次了。她经常指使别人,楚墨小朋友已经被打了两次了,之前两次没有那么严重,所以……我也是今天才发现,是你女儿指使……”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女儿指使别人打架。”灵犀严厉地打断了她,“我知道你是老师,我很尊敬你也很信任你。但是我的女儿才四岁,而且今天周元元已经说明了这件事跟文艺没有关系。再说,就算她在学校里跟其他小朋友有矛盾,但也顶多争吵哪怕自己跟别人动手,但是说道指使别人?她是四岁不是十四岁。”

    李老师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也觉得对面这位妈妈不可能相信自己的话,可是她要怎么跟她解释,当时她是真真切切地看到蒋文艺指使周元元去推搡楚墨,然后两人就打了起来了呢?

    “你回家好好跟她谈谈吧。”

    一般的小朋友吵架还是有个原因的,但是她还实在没有见过蒋文艺这样的小女孩,实在不好衡量怎么处理。

    灵犀跟李老师告了别,幼儿园也差不多放学了,她接了蒋文艺一起回家。路上她抱着文艺,问她:“文艺,给妈妈说实话,你在幼儿园有没有欺负别的小朋友?”

    “……”文艺不说话,将小小的脑袋耷拉在她颈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为什么不说话?老师今天说你指使周元元小朋友欺负楚墨小朋友,妈妈很伤心也很生气,因为我知道我的文艺很乖啊,从来不会跟妈妈撒谎的。呐,乖宝贝儿,如果你告诉妈妈实话,妈妈是绝对不允许你被人冤枉的。”

    文艺还是不说话,灵犀实在无奈了,想着不如就等一等再说吧。

    在教育小孩子这方面,她的天分真的很有限。不是对孩子妥协,就是把孩子吓唬住,最后往往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好在,她现在还有个帮手,席俊柯在这方面就拿手多了。

    “妈妈,我不喜欢楚墨。”

    过了好一会,灵犀才听到文艺幼嫩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于是她问:“为什么??”

    “因为他我的坏话,说我不知道是妈妈跟谁生的野孩子。”

    灵犀一愣,原本迈开的步子停了下来。

    小孩气愤中带着委屈,让她一时无比心酸。

    这些事情她不是没有想过,甚至自己也亲耳听到别人在背后说什么,只是她以为自己不在意就好了。没有想到,对于文艺的伤害,会来的这样快。

    五年时间匆匆而过。

    当初她一时冲动,离开京都到了c市,然后在c市辗转不久又到了新城蓝海市。她为自己办了个j□j,几个月之后,在一家小医院里生下了她的孩子。

    未婚妈妈,身边没有一个亲朋好友,连月子都没有坐好。走的时候带了二十万块钱还剩的挺多,但是那些钱她不敢放到银行,只能将现金放在房子里,整天提心吊胆,因此她也不敢贸然请人来照顾自己。

    那一年时间,灵犀都不晓得自己怎么过来的。刚生产完的她身体好长一段时间虚弱无力。孩子更是瘦小虚弱,她又没有奶水,甚至一度她以为她们娘儿俩都会死在这里。好在当时的房东太太还算热心,虽然因她是未婚妈妈很不以为然,但到底可怜她,时不时送饭给她,还教她如何照顾新生婴儿。

    就这样,她终于熬了过来,孩子也慢慢长大了,她以为一切会慢慢好起来。

    可是谁知道,随之而来的麻烦会那么多。

    不赚钱是不行的,衣食住行哪一样都要钱,没有结婚,孩子又没有上户口,还不知道能不能上得了学。

    那段时间灵犀真的是后悔过,要不是知道自己偷偷离开肯定已经使得卓栎勃然大怒,她那时一定会向他求救。可是她太怕了,知道卓栎找到她不会轻易饶了她,所以一直犹豫不决,这样拖拖拉拉一直拖了两年,最后居然是席俊柯找到了她。

    那时候她离开帝都已经三年,根本想不到席俊柯会到处找她。不得不说,那时候她不是不感动的,有了席俊柯,不管是照顾孩子还是后来的工作,一下子都好了起来。

    “妈妈,我是有爸爸的对吧,席叔叔是不是我的爸爸?”在灵犀的愣怔中,文艺轻轻地摇了摇她,追问。

    灵犀立刻回神,看着自己仙童一般的女儿,露出一个微笑:“文艺当然有爸爸,文艺的爸爸很厉害而且帅的不得了,只是,我们现在不能跟他生活在一起。”

    “为什么啊?”

    “恩,因为爸爸很忙啊,每天在天空飞来飞去,要等文艺长大了,就可以见到他了。”

    “你骗人。”小女孩立刻反驳她,“你想要骗我说我的爸爸是超人对吧?哼,我可不是周元元那个笨蛋。”

    灵犀:“……”

    “其实我就是席叔叔的孩子对不对?哼,你们究竟什么时候结婚?”

    “你们站在路中间做什么?”灵犀正被文艺质问的说不出话来,就听见席俊柯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生怕蒋文艺刚才的话被他听见,灵犀心里怦怦直跳。“你怎么可以突然出来吓人?”

    “我在对面就给你挥手你们没看见好不好!”席俊柯伸手将蒋文艺接过去,“刚才你们在说什么那么专心?”

    蒋文艺立刻接言:“我们再说……”

    “我们在说,恩,讨论晚上吃什么。”灵犀立刻打断女儿。

    “当然是红烧鱼!”

    “好呀,红烧鱼!”蒋文艺一听到红烧鱼,立刻忘了刚才的谈话内容。

    席俊柯抱着蒋文艺,灵犀提着他的文件夹,两人并肩往回走。

    路上男人一边跟灵犀说话,一边逗得文艺咯咯笑,看上去就像真正的父女俩。想到文艺刚才的话,灵犀实在有点心虚。

    “我都没有问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席俊柯正在问文艺这一天在幼儿园都做了什么,没有想到灵犀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问这个文艺,他回头看着她,她看着前方,好像刚才的话不是出自她口。

    席俊柯说:“我找啊找,就找到了,你说过你喜欢南方,尤其是那种风景优美的小镇。”

    “什么时候?”

    “大一开学的时候,军训,你忘了,那时候教官问我们都来自哪里,你撒谎说自己是外地人,家在南方小镇,每天被卖货郎的吆喝声吵起来上学。”

    “有么?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灵犀格外诧异,她根本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更何况,南方小镇?不但没有电影院,连个过得去的医院都没有,她怎么可能喜欢啊!

    席俊柯知道她早就忘了,但也丝毫不以为意。

    “我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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