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精妙之极,又迅疾之至,颇有些分光捉影的意思。

    只是,以施静现时的功力,又怎么会轻易被人抓住。她当下一个闪身避开,冷冷道:“今日已经是第二次了,如此打断别人的好事,即便是你,也未免太过无礼了。”

    无花的面色虽然仍是很平静,但那一双眼睛却也再也无法做到平静无波了。

    他看了施静一眼,忍不住微微低了低头,叹了口气,方才道:“此时若还再讲礼数,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一番闹剧之后,施静倒是彻底地冷静了下来。此刻她听见此言,便不由得冷笑道:“原本便不是你之物,又何谈失去?不论你再说什么,此时此刻,已经由不得你了。”

    她的语气忽然间变得冰冷疏远,她的眼神更是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闻得此言,无花浑身一震,抬起头来静静盯住她,又给她的眼神刺得心痛,忍不住缓缓道:“我在你心中,便是如此的么?”

    这么看来,他居然连脸上的表情也已经控制不住,竟连声音都也有些颤抖了起来,完全是一副受伤极深的模样。

    只可惜他此前作孽太多,施静对此完全无感,故而只冷着脸点了点头道:“不错。”

    似乎怕是说得还不够清楚,她索性继续道:“当日你答应的事虽未全成,但也已经相去不远,此地已无你的事了,我既然说了事成之后饶你一死,你便自去罢。”

    一直以来,她于无花这件事上素来是个含混的态度,除了因为她实在是个慵懒的性子之外,也同他到底还是小白的父亲有那么点儿关系。

    然则在这漆黑的洞穴之中,她仿若忽然清醒起来了一般,想通了很多事。

    即便武功再高,后台再强,很多事,还是要自己面对的。

    逃避永远都不是个办法。

    要打败原随云这种人物,一定不能留有任何弱点。

    特别是像无花这种陈年旧疾,更是要斩草除根。

    反正,留着也没有甚么用处。

    不知道是不是在这荒芜偏僻的孤岛上、漆黑阴冷的石洞里待久了,这种阴郁冷酷的氛围不知不觉地影响了她的性情,施静忽然之间,便做出了这个决定,也十分痛快地付诸了行动。

    想是她此刻的言谈举止与昔日大大不同,无花居然愣怔在了当场。

    那淡然闲适、成竹在胸的模样早已经荡然无存,竟露出一丝从未见过的悲伤、脆弱和惊惶来。

    施静话一说完,便闭上了嘴巴。本以为她说得如此清楚,以无花那种性子必然会飘然而去——毕竟,她方才已经相当于放了他自由,虽然此刻仍是困在这海岛上,但以他的能力,要出去自然不会是难事儿。至于到了外头,那便更是海阔天空,凭着他施展了。不论是要东山再起也好,卷土重来也罢,想来也都不是不可能的。

    虽然真要如此,也不能不说是个麻烦,但施静自认为以她和整个神水宫的能力,他再怎么闹腾,也撼动不了他们。至于江湖,乱或是不乱,都不差他一个。

    谁知道,让她奇怪的是,他居然既没有走,也没有说话,只是仍挡在两人中间,定定地看着她,不动弹。

    那眼神与以往也并不相同,竟好似要看进她的心里一般,让她十分不舒服。

    眼见着时间流逝,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施静索性不再同他僵持。

    所谓动口不如动手,她连看也不再看,只将水袖那么一抽。一股劲风拂过,无花的整个人便已经被吹出去好远。

    不过很快地,他又重新闪身回来,仍是站在那里不动,竟似颇有些牛皮糖的气势。

    施静叹了口气,朝着原随云道:“让原公子见笑了。不知道可有没有个清净地方,可供咱们好生单独说一说话。”

    如果说她对待无花是严冬般的寒冷,那么换了对着原随云,便是春天般的温暖了。

    原随云自始至终都微笑着站在一旁,似乎她方才没有说出任何让他感到惊讶的话。

    相比于无花的崩溃,这个人,才是真正沉得住气,完全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所动摇的存在。

    即便是目前已经对男女之事不存在任何幻想的施静,也有些好奇,这样的一个人,他刚才提出的那个要她“留在岛上,做蝙蝠夫人”的提议,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听到施静的话,无花固然大为震动,原随云却也似乎略有些意外。但是施静目不转睛地盯住了他看,早已经看出,他这惊讶只不过是如同他的礼貌一样,都是一种客套罢了。

    他的眼中并没有惊讶,完全没有意外,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片刻的惊讶过后,他便微微一笑,朝着施静道:“既然是夫人所愿,在下莫敢不从。”

    他这里一面说着话,身上雪白的衣袖已经流云般挥出,无花匆忙出手想要拦住他时,却哪里拦得住,只见那片流云轻柔地卷过来,身边的施静便如同微风一般消失了。

    整个洞窟又传来巨大的震动,石屑纷飞中,无花却仿若痴了一般地站在原地,呆呆看着自己的掌心。

    这只手依然纤长秀美,无瑕有力,完美到似乎能够掌控一切。

    然则方才他伸出手去,却连那个人的衣角都触碰不到。

    长久以来小心翼翼试探着、靠近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渐渐开始有些依赖着的人,就那么头也不回地跟着别人走了。

    他定定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忽然喷出了一口鲜血,缓缓倒了下去。

    黑暗中似乎响起一声极其轻微的低呼,然后很快便被纷纷落下的巨石“轰隆”声给淹没了。

    一切都恢复了寂静,好似方才不过是一场梦。

    绝对的黑暗里,摇曳着一丝微弱的灯火。

    宽阔的洞窟之中,施静与原随云携手前行。两个人的身量都颇为颀长,身着飘逸的白衣,容貌皆甚出尘,恍若一对神仙眷侣,说不出的登对好看,竟将这洞窟里的冰冷阴郁冲淡了不少。

    施静没有说话,原随云也没有开口,一片静谧之中,两人默默漫步——这种气氛,仿若暴风雨将要来临前的最后宁静,虽然有些沉重,但,也十分利于思考。

    施静的脚步不紧不慢,刚刚好跟着原随云的节奏,她的思绪却早已经飘远,早又将这整件事好好过了一遍,心中是愈发地清明了起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原随云终于停了下来。施静抬头看时,却见到眼前出现了一道厚重的石门。

    原随云就站在那道石门前,静静朝着她微笑。

    他仍拉着施静的手,却仍是不肯先开口,好似一定要等着施静先说点儿什么似的。

    他的手温暖,干燥,稳定,让人很有安全感。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有这样的一双手。

    施静叹了口气,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为何带我到这里来?”

    原随云笑道:“我以为,你知道。”

    施静看了看那石门,又看了看原随云的脸,心中“咯噔”了一下,忍不住苦笑道:“莫非,此间乃是公子下榻之所?”

    原随云笑得愈发灿烂:“夫人果然聪慧,从不令在下失望。”

    这气氛,似乎愈发地不妙了。施静轻咳了一声,叹息着道:“公子过奖,妾身不过一乡野愚妇,聪慧二字,切不可再提。”

    原随云微笑道:“夫人过谦了。虽则在下目不能视,但在下却知道,若这世上有一女子还可当得上‘聪慧’,那便是夫人了。”

    他一面说,一面静静地“盯”住了施静,竟好似真得能“看”见她一般。那双本来空茫寂寥的美目,也如同忽然有了光明一样,闪闪发亮了起来。

    施静愈发觉得面颊有些发烧,忍不住掩饰般地朝着他道:“惭愧,惭愧……不知道公子带妾身来此,就是来看看这石门的么?”

    原随云微微一笑,有些抱歉地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竟叫夫人站在门外呆了这许久,真是失礼之至。”

    他一面说,一面足尖轻点,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只听得一阵岩石的研磨倾轧声响过,那石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原随云上前了半步,轻而易举地便推开了那扇石门。

    借着他手上那火折子微弱的光,施静已经大致看清楚了这石门之内的景象。

    原来这果然是一间宽阔的卧房。

    装饰不多,而且颜色混乱,但是,触手所及,都是极其上佳的质料。

    显然,这地方是他自己布置的。

    若是说看不见东西有什么地方是怎么都无法克服的,便是这色彩的辨别了。

    就算质料再上佳,这混乱的色彩便足以毁了整间房室的品味。

    让一派锦绣中,透出一股子凄凉来。

    施静一面缓缓走到,一面四处查看,不留神转过身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原随云已经引着她靠近了卧榻。

    火光摇曳,映照得他的面色也带了些暖意,不知道怎地,看上去竟有几分春\色\浮动。

    施静暗道不好,不由得尴尬一笑,打趣道:“莫非,公子此刻便要‘自荐枕席’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木有赶上十二点前更新,不杏糊,嘤嘤嘤,滚走碎觉。

章节目录

[楚留香]辣妈推倒无花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禁忌书屋只为原作者北有佳鱼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北有佳鱼并收藏[楚留香]辣妈推倒无花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