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很乱,大概是睡前还生了一通气,灰色文件夹散落一地,乔月白轻轻把保温饭盒放在一边,弯腰捡拾了起来。

    随手触起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本放到一边,谁知这堆文件夹里竟然还夹了几张照片,顺势滑了下来,只一眼,乔月白就愣住了。

    原来上次雪夜被偷拍的照片,终究还是让顾习安看到了。

    乔月白抿住嘴唇,有些心慌的重新打开文件夹看了一眼日期,发现竟然是前几天的,也就是说,这些事在寿宴前,顾习安就知道了。

    不安的又打开其他几本,依稀间有几张相同的照片滑落,只是她没在看下去,因为文件的内容引起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文件夹里夹着几份声明,上面零零乱乱记了一些什么标记,写了几笔又被划去,但是尤为突出的那几句话,对于这种公文式东西很茫然的乔月白看懂了。

    关于xxx破产声明,下面是各种具体措施,乔月白看不懂,但是类似破产收购等字眼让乔月白觉得心“突突”的跳动。

    顾氏地产要收购谁?

    特别是破产声明前面那个公司,被黑笔重重涂黑,努力用手抠了抠,也看不出半个字来,倒是下面没有来得及涂掉的一个公司名字可以看个大概——天宇集团。

    天宇集团,简家的公司不正是这个名字吗?难道顾习安要收购简修远的公司?所以简修远才会来对自己说觉得顾习安这个人不行吗?这件事情要去质问顾习安吗?

    一系列疑问在脑中盘旋着,乔月白恨不能立刻冲出病房去找简修远问个明白,可最后还是坐在地上,要把文件夹看穿一样,盯着看那一行行自己根本不明白的话。

    特别是其中唯一剩下的一行话被特意勾出来画了个圈在旁边标注……鸡飞蛋打。

    突然就想起前几天去给顾老爷子买礼物的时候,顾习安的话。

    那天自己在街边等了好久,顾习安的车子才开过来,刚才还一起闹着的男人不知怎地突然变了脸色,阴沉沉的风云欲来之势。

    是刚才自己碰到简修远被发现了吗?

    乔月白只觉得气氛尴尬,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无奈只能拧开了音乐缓和气氛。

    the  ohat  got  a; will  al; miss you

    悲切的歌词,不知怎地,顾习安的脸色愈发黑了起来。

    乔月白实在害怕眼前的黑煞下一秒就把飞驰的车子撞到路边树上,只能试图转移话题:“那个……顾习安,你都这么老了,有没有做过什么蠢事?”

    “什么算蠢?”

    “比如说你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然后鸡飞蛋打。”

    顾习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是你这么做过吧?”

    “……”

    这种事选择跟顾习安说就是一个错误,可是既然开了话题,乔月白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做个人检讨:“我这辈子做过的最笨的事就是把所有的筹码都投在了一个人身上,千万别说我笨,我知道我笨行吧。”

    顾习安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说:“乔月白,你这辈子还没过完呢,你怎么就知道你下半辈子不会做比这更笨的事?”

    乔月白当时之只是气得想掐死他,现在想来,似乎每一句都有含义。

    既然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他为什么还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呢?

    乔月白惊讶的抬起头看着坐在病床上的那个人。

    虽然还在病中,但一身普通的病号服却让他穿出不一样的味道,和平日比,多了一丝温和和柔弱的气质,虽然整个人看上去硬邦邦冷冰冰的,但是却勾起她的几丝心疼。

    她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她现在是离他最近的那个人。

    ※※※

    顾习安再次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乔月白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他看,脸上虽然有几分憔悴可还是掩不住的兴奋。

    “顾总,你醒了?饿了吗?医生说你只能吃流食,我准备了很多种粥,你想吃哪个?白粥吗?还是八宝粥?不过这白粥可是我亲手做的呢?”

    顾习安阖上眼睛,语气平淡如水:“不用了,谢谢。”

    “顾总跟我客气什么呀。”

    乔月白对顾习安的表情视而不见,故意推了一把,表情贱贱的:“咱俩关系这么好,谁跟谁啊。”

    谁知顾习安看也不看他。

    乔月白抿抿唇,语气弱了些:“那要不先喝点水?”

    顾习安重新闭上眼睛,用沉默回答了她。

    她也不管顾习安接不接,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放在床边,这才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阳光透过玻璃渗透到病房里,洒在顾习安的脸上,身上。

    他可能最近才修剪过头发,整张脸更加棱角分明,消瘦而苍白。

    想到这里乔月白忽然很心疼也很难过。

    心疼是因为他的辛苦,连夜来加班加点工作,还要面对这一切。难过是因为没能在主动坦白之前,让他看到了照片。

    顾习安,对不起。

    乔月白深吸一口气,压下泪意:“你的胃疼不疼?还有……那个照片……”

    她许久没有声音,顾习安以为她早已离去,谁知却忽然出声。

    乔月白知道他不会理她。

    他不搭理她是正常的。换做是她,她早就……

    她会怎么办?现在解释清楚吗?他会相信她吗?

    “是为了简修远吗?”

    乔月白还在歪着头苦思冥想,就听到顾习安低沉清冷的声音。

    她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的反问,“什么?”

    “地上的文件夹是你收拾的吧?怎么,看到了?”

    他虽然闭着眼睛,但乔月白仍然觉得他的气势迫人,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怎么会是为了别人呢?简修远和她有什么关系?他就认定了她的所作所为都是有动机的吗?

    顾习安不再说话,闭了眼睛,乔月白也便没有继续,转过身重新把窗帘拉好,半坐在沙发上。

    正好这时候赵奕茵拎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看到乔月白先是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又笑了笑:“乔小姐来了呀。”

    称呼是“乔小姐”,而不是“顾太太”。

    乔月白很是介意。

    离婚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她怎么就这么积极给改了称呼。

    她冷哼了一声,接过赵奕茵手上的保温盒:“我这个做顾太太的自然得来,倒是你……赵小姐很闲吗?今天不用上班吗?你们顾氏地产什么时候这么清闲了?”

    “当然要上班,可是比上班更重要的,是顾总的身体,乔小姐,你说对不对?”

    几日不见,当初那个在婚礼上哭哭啼啼白莲花一般的赵奕茵嘴角竟然变得如此伶俐了,乔月白被噎了话,只能扭头装没听到。

    赵奕笑了笑把一叠蓝色的文件夹递了过来,顾习安点了点头,接了过来,一边在文件上勾画着,一边听赵奕茵在旁边汇报工作。

    他的神情异常专注,乔月白只能安静的坐在一边看报纸。

    大概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乔月白觉得自己都可以把报纸上那点新闻倒背如流了,顾习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不用杵在这里……”

    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乔月白抬了头,发觉顾习安的眼睛并没有离开手里的文件,好像只是敷衍的客气。

    “去看看妈吧。”

    乔月白摇头,虽然心里有些失望,却让声音尽量听起来愉悦,“不用啊,妈已经没事了。我就在这儿陪你。”

    顾习安眉目未动,声音中似乎带了点少见的不耐烦:“随便你。”

    站在一旁的赵奕茵突然开口:“顾总,您打电话特意要的粥我给您做好了,现在也到点了,要不要尝尝?”

    “不好意思,赵小姐,我给他做了。”

    “是吗?”

    赵奕茵微微一笑:“可是顾哥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说白粥不好喝,点名要粥屋的薏米粥呢。”

    “你听错了。”

    顾习安并没有抬起头,可似乎是感受到了乔月白突然苍白了的脸蛋,他突然出声:“我想喝小米粥……”

    “小米粥是吧?我这就去买。”

    乔月白听到这立马坐起来,没等顾习安说什么就关门而去。

    赵奕茵在后面瘪了嘴:“顾哥,可我明明记得……”

    “你不要欺负她。”

    顾习安突然抬头,悠长的眉宇间点点淡然:“这件事,只有我可以。”

    ※※※

    叮叮当当的风铃因为推门的响动在清晨里响起来,正坐在圆角桌边吃早饭的丁晓岱抬头就看着乔月白一脸嬉笑的走进来,手里提了很大一个保温饭盒。

    丁晓岱摇了摇头,吹了吹勺子里的薏米粥,顺便问着:“大姐,我怎么感觉你每天都游手好闲的,不用去工作的吗?”

    乔月白‘哎’了声,故作沧桑的说着:“我已经任职无业游民有段日子了,每天都靠着过去积攒的小钱,勉强度日。丁大美女,我这日子过得苦啊!”

    丁晓岱狐疑的看着乔月白,说道,“那你怎么还不回来上班,你不知道,你不在,中心都快变成唐姐的了……”

    “打住打住!”乔月白伸出手掌在空中推了推,一脸高深的对她说道:“等你乔姐搞定了那闹别扭的高富帅,这些都是小事。”

    丁晓岱‘呵呵’了一声,用特别轻蔑的语气说着:“哟,两个人还冷战着呢啊?都连着买了两天小米粥了?就你那种死缠烂打的方式,能成吗?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因为你是顾太太,就这个请假法,经理早就炒你鱿鱼了!”

    乔月白一拍桌子,直了腰板:“不能也得能!难道还离婚啊?”

    丁晓岱用力的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喝她的薏米粥。

    风铃再次响起的时候,伴着推开门时的一阵凉风,灌进胸腔里,一个迂回,呼吸间就从心里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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