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菁语同一班衙役来到县衙大堂,见堂内立着一青袍公子,玉冠束发,发黑如墨,面白如云,但是看侧面的身形,到觉得这是一个翩翩公子,只是眉宇间透露着阴险和算计,要人看起来有些不喜。

    薛菁语上下打量着右侧的男子,只是觉得此人眼熟,却又一时间想不起他到底是谁,于是也不在将目光拘于他的身上,反而轻松打量着江水县衙。在家的时候就听父亲提起过,这江水镇县令为人还是不错,将江水镇治理得还算得当。县令齐修远年纪不大却治县有方,她从未见过此人,如今倒是着急想要碰一碰面了。

    青衫男子见到薛菁语忽然怔住了,薛菁语?她不是应该在京城么?怎么跑到江水镇来了?这男子不由得苦笑了起来,他和这女人还真是有缘分得很,这真是冤家路窄,自己也真是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回趟老家都能碰到薛菁语......

    二人一时间站立在堂上无话,县官还没有出来,两班衙役对面而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县衙虽然不大,可是谁都不说话还是静得可怕。尤其是掌柜,还被捆着瘫坐在地上,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他是最害怕的,抓住自己那个女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东家也惹不起,二人没有话说,可见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没准儿最后倒霉的就是自己,明明已经很害怕了,可身边还站着那么多手持大棍的衙役。万一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这大棍子‘啪啪’地打在自己屁股上......唔,掌柜的想到这里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随着一声“齐大人升堂!”

    从后衙走出一身着绿色官服的男子,剑眉星目,皮肤略偏黑,神情严肃自身带着一股正气,堂上一坐,惊堂木一拍!

    “威!武!”

    “堂下所立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叩拜!”齐修远那深沉的嗓音响起,倒是要薛菁语抬起了头。这一抬头不要紧,倒是要齐修远差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薛菁语虽然没有见过齐修远,但是齐修远可是见过薛菁语,而且不止一次。前日他便接到京中来的书信,说是薛家小妹子离家出走,望他能够注意,没有料到此时她竟然主动“送上门”。

    青衫公子对齐修远略颔首一脸恭谦说:“在下乃戊辰年及第进士,第三名探花!天子门生,当可不跪!”

    薛菁语听青衫公子说完,顿时知晓此人是谁了。戊辰年的探花,不就是人称“疯探花”的吴步施么?宗良的干儿子.......对了,那个宗良不是他亲娘舅么?外甥等于半个儿,可不就能算干儿?

    她这里正想着,身边的掌柜的说了话:“大人,大人救救我啊!这个疯婆娘,她......欺负人.......东家,东家救我!”

    薛菁语被打断了思路,心下很是气恼,抬脚便给了掌柜一脚骂道:“闭嘴,插什么话,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齐修远听了薛菁语这话,暗暗摇了摇头,这丫头这张扬跋扈的性子真是到哪里都改不了。伯母她再怎么下禁令,她骨子里还是那个彪悍的女捕头!

    一边的师爷自然知晓进士不跪县官的道理,但是看向薛菁语也是不跪,还敢用脚踢一旁的掌柜,自家大人又没有表示,只当是大人气糊涂了,立刻出声说:“大胆女子,见到县官为何不跪?”

    “跪?为何要跪?”薛菁语这次出来以防万一带着腰牌,有皇帝亲发的女捕头的令牌,又领着三品的俸禄。为了跑路,要她此时对着县官下跪?的确不值得。

    那师爷皱起了眉,齐修远看着自家师爷不知所措的样子,皱起眉看着薛菁语,用眼神示意她听话。

    薛菁语看向齐修远,她自然是不愿意对着齐修远下跪,而且身边还立着这个疯子,若是跪了岂不是矮他一等?撇撇嘴,对着齐修远行了个家礼,自腰间抽出令牌递给了师爷。

    那师爷看着腰牌上御赐二字,也就明了,将腰牌呈给了齐修远。

    看到令牌后,齐修远严肃的神情都要崩坏了。这薛家小丫头跑路做得准备还真充足,连令牌都知道带着了,长眼的人看到这令牌谁也不敢动她,到了官府更是得恭敬着对待,真是......有够心疼自己。

    掌柜见薛菁语掏出来令牌就傻眼啦。他又不是傻子,御赐二字还是认得的,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没有想到,真是没有想到,这丫头比着东家身份还高。

    哦,我完了......这是掌柜的唯一想法。

    齐修远放下令牌看向吴步施说:“你刚才状告有人大闹你家店铺,欺压你家家仆。那个堂下跪着的人可是你家家仆,那个站着的女子是否就是大闹你家店铺之人?”

    吴步施来这江水镇也没有多久,同这齐修远没有什么交集,对着他的认知度也是不高的。乍然听着他问起,也就回答说:“回大人的话......”吴步施看了一眼被困得严实,如同粽子般趴在地上的男子,不能认同这是跪着,于是说:“这个瘫在地上的人确实是我家商仆!”

    “那个女子?”齐修远指了指薛菁语,从着她点了点问。

    吴步施此时觉得脑门的筋一突突地涨疼,这倒霉人于春得罪谁不好,偏偏惹上她,这要他如何是好?犹豫看着于春掌柜,又看着抿唇不语站立一边的薛菁语,咬咬牙,握了握拳似乎是做了很大决定说:“在下不清楚!”

    于春掌柜顿时直起了上身,他被放弃了,哦不对,他被抛弃了!被自家公子,自家东家给抛弃了!于春预想到自己不完美的下场,顿时大叫着说:“公子救我,东家救我啊!二子不是去告诉您,她,就是她!在咱们店里大闹,您不是说包在您身上了么?您不能这样啊!!”

    薛菁语离着于春最近,他那个嗓子嚎出来的声音她听得真真的,她习武,耳朵很是灵敏,听着这于春一惊一乍的样子,顿时狠狠又踹过去一脚吼道:“闭嘴,闭嘴!一个大老爷们嚎个什么?你当你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了,要你嚎!”

    “放肆!薛姑娘,这是我江水县衙,您请收敛一些!”齐修远看着堂上的令牌真是觉得碍眼极了,她甩出来令牌,自己绝对不能暴力制止,不过瞧着薛菁语这个模样,这是.......够放肆的。

    薛菁语不打算在消耗时间,齐修远已经见到了,在江水镇闹了这样的不愉快,她也不想再多待了,南下玩几天,她也得回家了。

    长吸一口气,自袖间掏出那串金珊瑚珠来,呈了上去对着齐修远说道:“大人,我本是在他家店里预备购买一串金珊瑚珠送给家母做礼物,可是哪成想到这金珊瑚珠是以次料白珊珊角料磨成,又开出来高于材料一百倍的价格。我这才捆了掌柜,送至大人面前。”

    齐修远看着那金珊瑚,的确是次料白珊瑚,本来是下脚料作废的东西,那珠子上一层金粉,却是真材料。以白珊瑚废料镀层金粉以次充好,居然卖得高价,这.......制假贩假可是得杖击百下,情节严重可是要杀头的。

    吴步施倒是愣住了,造假?他到底也算是读书人,虽然为人离经叛道,但是触犯法律的事情他是不会做。起初他只是认为这珊瑚珠就是按照镀金的价格去买,也就定了五百钱一串。可是如今的五十两.......吴步施面皮上觉得有些难看,他竟然有这样的商奴,若是不被薛菁语这丫头揪出来,岂不是祸害百姓?

    薛菁语看着吴步施震惊的一张脸,轻叹了口气,想来这个吴步施是做不来贩假的罪过吧?他虽然做人半疯不傻的,但是人家是探花,不可能知法犯法吧?不过,薛菁语倒不打算开口为吴步施说些什么,她倒是要看看这个男人如何为自己脱罪!

    齐修远能够将江水镇打理得如此,自然不是糊涂的。若是吴步施心虚,不可能直接告到自己这里来。那么就算是不知情,他也得受这个连带罪。

    吴步施看了一眼于春,见于春蜷缩在地上颤抖的样子暗骂了一句:“不争气的东西,你就祸害我吧!”正了身子低头对着齐修远说:“大人,在下御下不严,愿受责罚。”

    齐修远没有理会吴步施,看向于春,压低声音说:“堂下于春,薛小姐所言可是属实?”

    于春哆哆嗦嗦地说:“是.....是属实......”

    “事情如何,还不从实招来!”

    “是,容小人细禀。”于春手臂还捆绑着,对着齐修远哈了哈腰说。

    薛菁语翻了个白眼,嘴上嘟囔道:‘就你一个待罪之身,还容小人细禀,一会儿把你变成喜饼馅。’

    吴步施听到薛菁语的话,觉得很是好笑,虽然他此时仍然有嫌疑造假,但还是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

    于春将如何进了一批次料珊瑚珠,到不好卖出去,再到染了金粉造假之后,卖出高价说得很是详细。薛菁语听了内心不好受了,原来和她一样打眼的人还真不少,尤其是旅商,也的确这金珊瑚珠造得特别真,若不是她惦着份量不对,又不小心捻掉了金粉的话,谁能想到金珠底下藏白珠呢?

    齐修远听得详细,于是立即派人前去店内搜证,果然寻到一批次料珊瑚珠串和染成成品的金粉珊瑚珠。过称后竟然只差几厘,一一碾开后,果真每一串珊瑚珠皆是金水镀层,没有一串是真的珊瑚珠。

    证据面前,于春供认不讳,即打且罚。所属店铺江水金玉轩,闭店查封,所有银两一律充公,并处罚于春百杖,分批执刑,并矿上劳作三年。吴步施受连带责任,处罚银两五万白银上缴国库!

    师爷将公告写好,并派人贴到了衙门口。将于春收押后,齐修远退了堂。

    薛菁语觉得这里没有自己的事儿了,便准备收拾包裹离开,可是县衙的门儿还没有出,齐修远的管家就堵住了她,将她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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