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是非锦青出高招正乾坤秦氏见月明(上)

    上一回说到宝钗优娴娴给王氏出主意,意欲以赏为名巧取锦青,在二房立威。只可叹,人若被蒙了心,便再也无法明心,宝钗因贾府的姑娘们待她只是面子情,府中长辈亦是平淡处之,更有惜春屡屡出言不逊,心中已是积了怨怼。她又眼见同为客居的黛玉与姑娘们亲姊妹一般亲近,府中老太太,邢夫人,各房奶奶都疼惜娇宠她,心中更多了几分嫉恨。再有她来了都中才切身明白,诗书才华皆敌不过门第,贾府三位姑娘俱是公府小姐,便是迎春、探春亦因记名过继邢夫人,皆成了嫡出。黛玉出生虽非公府,祖上却是开国元勋,袭过列侯,亲更是探花出仕,门第清流高显。

    她原是家中尊贵的小姐,怎到此就矮人一头。她本志不在宝玉,只是如今这般处境,便心有不甘,自然是不肯低头的,竟生出了十分的执拗,笃定心思替王夫人扳回颓势,自己亦可入主贾府。只是她不知,凤姐几年前便防火防盗防薛家,早也排铺好了,只待她陷入深泥。

    如今王夫人房里的丫头婆子皆是凤姐婆媳安排,大丫头柳云、柳枝是一对儿姐妹,系林之孝亲信家的女儿,到了岁数挑进来伺候,在凤姐房里当了几日差,这不过掩人耳目罢了,实则是凤姐命平儿暗中查看品行,考验了数十次方觉稳妥,才将大任交付她姊妹,她姊妹亦不负主子的恩泽,尽心尽力。王夫人自然是知晓柳云姊妹是凤姐安排,只是如今权柄全无,只好暗中许诺姊妹二人十分好处,并赏了许多东西,邀买人心。柳云姊妹不是眼皮子浅的丫头,且很是聪慧,只装作忠心王氏,言说凤姐安排她姊妹当细作,见太太如此厚待下人,往后万事以太太马首是瞻。王氏虽有疑惑,冷眼留心看了几日,竟无一点点破绽,且如今身边却无可用之人,便也信了柳云姊妹。姊妹二人小心伺候,将探听的信息通过粗使婆子传递出去,竟天衣无缝。

    今日是柳云在跟前伺候茶水点心,见宝钗旁敲侧击给王氏递注意,心中不免又看轻宝钗几分。又见王氏吩咐她去唤锦青来。因她姊妹派给王氏,平儿也粗略的说了几分锦青的事儿,故心中不免担忧。只见柳云面色如常的答应,退出王氏内室,转出正屋的游廊,心中只想着要将此事告知凤姐。她一面走,遇见她妹子柳枝从外头进来,忙招手她妹子过来,在她耳边嘀咕几句。她妹子到底小些,抿嘴儿横了一眼,恨恨道:“作死呢,。”柳云忙嘘了一声儿,小声说道:“你去告诉郭婆婆,让她走一趟。”郭婆子亦是凤姐安插在后廊门上的看守婆子,专为传递信息便宜。

    柳枝点头答应,姊妹二人分道而行。只说柳云往锦青房里传话,锦青因是专房之宠,贾政特特拨了一个小院给她住,柳云刚进院门,就有大丫头青芽瞧见她进来,上来说道:“这不是太太屋里的柳云姐姐嘛,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锦青和柳云虽心中明白彼此内情,只未免王氏起疑,面上向来是不对付的,丫头们时有拌嘴的试,况青芽本也不知内情。

    柳云端起太太大丫头的身份,冷着面孔说道:“太太打发我来寻锦姨娘有事儿。”一面说,一面只管往屋子走去。青芽忙上前阻道:“不巧了,我们姨娘在写字儿,不许人打扰的,没瞧见连我都在外头候着嘛。”青芽同柳枝拌过嘴,如今更是不把柳云放在眼里。柳云因心中着急,也不理会青芽,只管往里走,嘴上说着:“死丫头,别猖狂的没了边儿。写字又如何?太太是太太,姨娘是姨娘,你自己个儿掂量清楚。你再阻拦,便是不敬太太,仔细我告到琏二奶奶哪里,且有你好果子吃呢。”

    说着,柳云已走到门口,只见锦青在里头说道:“是柳云姑娘,且进来说话”,又吩咐青芽道:“你往厨房里瞧瞧可有青团子,端一碟子来。”青芽斜了柳云一眼,轻哼一声道:“别出什么幺蛾子。”扭身往厨房而去。原来锦青见柳云提及凤姐,知必定有内情,忙支走了青芽。

    见青芽走了,柳云忙进了屋子,锦青身穿家常衣衫,站着写字儿,笑道:“太太寻我什么事儿?”柳云也不及行礼,忙挨着锦青将事儿说了,末了担忧道:“我瞧太太的意思,必定是要拿姨娘做筏子立威呢。如今郭婆子出去回奶奶了,姨娘快些想个主意吧。”锦青自小在青楼院子里长大,学的便是如何争锋,如何耍心机手段,她虽是良善之恩,却心中有丘壑,早也算定王氏蛰伏不久,必定按耐不住,而她等的便是这一日。

    锦青娇艳无限,嘴角一泯,莞尔一笑,在柳云耳边笑道:“你这丫头大惊小怪,这点子事也值得扰奶奶的清净?她日若真有事,还不知怎么样呢.你放心罢,这点子事不值什么。”柳云再瞧锦青,嘴角含笑,气韵沉静雍华,很不似素日的模样。锦青嘴上说着:“劳烦等我一会子,见太太该打扮得体些。”拿眼瞧着柳云,眼风一扫,随即转进内室更衣,柳云会意忙跟着进内室。

    进了内室,锦青坐在妆台边上,促狭一笑:“你别着急,我等的便是今日。你且听我说,你一会子回去,就回太太说我骄横,要你伺候穿衣梳洗,你因是太太是丫头,不肯伺候姨娘梳洗更衣,我便跋扈作践你,还出言辱骂太太,求太太给你做主儿。”柳云一时不知所以,呆着脸儿问道:“这是怎么个意思?”

    锦青见她不明所以,笑道:“你素日里瞧着聪明,这会子傻了不成。我去她那里,可不是羊入虎口?若是她来我这里”锦青顿住了,仰头看着柳云,一字一顿说道:“遇-见-老-爷-又-如-何-呢?”柳云素来聪慧,即可明白了,点头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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