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林晓有时候会安静地思索回想一下储存在项坠中的记忆影像,就好像隔了一段时间后，去回想之前的某件事，往往需要费脑筋地仔细去确认那些细枝末节。
而且这件事必须偷偷的进行。
不知为何，他直觉上这样认为,不管是西文还是元帅,都不能让他们知道项坠中的内容。
仍然是那片熟悉的深邃星海,繁星点点的太空之中透出一股庄严的肃冷，曙光女神在黑暗和暗淡的星辉中呈现冰冷优雅的姿态，宛如女武神神圣不可侵犯，远方是星罗棋布的舰队。
在这场对峙中，谁先开炮，就将为历史的拐点画上永恒的道标。
斗转星移,瞬息万变，只有胜利者才能成为历史的记载者。
罗兰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很可笑。
他从不想去推动历史的轨道改变，只想循序渐进，成为万丈高楼的一块坚固基石，然而却偏偏被推到了主宰命运的位置上。
从后方要塞传过来的紧急通讯被黑发青年接通，面相刚果坚毅的同盟另一位元帅西格尔.亚列斯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出现在青年面前，漂浮的雪花点微微模糊了他脸上的愤怒神情。
“为什么不下令开炮，罗兰。”西格尔低沉的质问声音十分尖锐。
青年面目毅然，平静地道：“西格尔，我们到目前为止死伤过多少士兵？”
“……七百六十四万六千八百三十一人。”
这是几个月前一次精确统计的结果，西格尔果然对这样的数字记得比谁都清楚。
“烈士陵园的墓碑已经成山成海的遍布了玉夫星座，如果可以不再流血，我愿用任何东西和帝国皇帝交换。”
“你在说什么疯话？”男人斥责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烦躁。
青年凛然的眼神不可动摇，“西格尔，我有一个请求——”
记忆中断在这里。
林晓能感觉到，储存记忆的人故意抹去了之后的信息，这段记忆存储被修改过多次，最后保存的时间停留在银河历948年2月19日。
这个日子是他们发现的，曙光女神要塞智能系统关闭的前一天。
林晓每每想到这里，就有一种阴霾晦涩的情绪从意识的深处喷涌上来，像海潮一样侵吞他的思绪，仿佛有什么东西那般沉重那般痛苦，却偏偏想不起来。
一周以后，白木兰星。
伊恩有问过林晓，需不需要家教。
当然，完全没有理解元帅这是在毛遂自荐的林晓很直接的拒绝了，说元帅在旁边他反而看不进书，他一个人可以应付得了。
“为什么？”伊恩有些不甘心。
林晓眨了下眼，总不能直说他讨厌元帅身上的alpha信息素，会令自己分神吧？于是他转换角度，腼腆（伪装的）又义正言辞地说：“我是一个omega。”
聪明如元帅，自然马上就懂了，退散前还恋恋不舍地回味了下少年腼腆害羞（臆想的）的模样。
用林纳德校长的话来说，事实是最有说服力的，瞧不起人的人最终都会被意志力坚定的人打败。
夏洛蒂主任虽然没有瞧不起林晓，但她自负阅人无数，对林晓的能力早有了习惯性的顽固判定。为了尽早解决这件事，她给林晓安排的考试日程相当之苛刻。
“你必须每门课在九十分以上。”
“合格线不是六十分吗？”
“那是相对机甲系那些文化课太差的学生的最低合格标准，我们这是战史系，全校入取分数线最高的专业，所有院系的领头羊。”
夏洛蒂主任语气非常不近人情。
“那九十分也太……”
“因为有九门体能训练课程暂时没办法考核，所以你必须保证剩下那些的总分加起来能达到平均合格线。”
作为一个走后门进来的学生，和院系主任理论是没有用的，有这功夫，林晓宁愿省着力气和元帅好好谈谈，能不能别一天到晚在他身边转悠，炫耀alpha信息素的威势，那让他浑身毛孔都很不舒服。
林晓用了五天的时间完成了四十门课中的三十一门考试，每天接连考几场，一直要留到深夜。
不知是福是祸，和他同班的那个疑似可能是个alpha的同学每天都会拿着打包的盒饭在教学楼外寒风里表示兄弟义气两肋插刀地等他一起吃一顿已经是宵夜的晚饭。
起因是那位同学在林晓空降的第一天就说对林晓一见倾心，外貌气质各种符合他的理想，林晓费了很大劲让对方坚信感性的理想是很容易会出错的，自己是个性向坚决的直男、beta！
林晓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他真的要瞒着一件事的话，谁也看不出他骨子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那位alpha同学也是个奇葩，他坚持不懈拖住林晓，性格开朗得简直有点过分：“不能做恋人，那就做兄弟吧！既然你不能接受我的爱意，我愿意为你两肋插刀！我叫阿道夫.奥德里奇。”
然后这段单向“两肋插刀”的友情就建立了，在很久以后的许多日子里，奥德里奇常常会反思，自己是怎么会送上门去开始这段可歌可泣的受虐史，搞得他常常怀疑自己有被虐妄想症。
但在他懵懂无知的青春年少时，当他第一眼看到林晓，少年明澈的双眼白净的皮肤瓷娃娃一般干净精致的容貌深深触动了他，从那一刻起便自心底油然升起了崇拜和向往。
林晓的出现无异于在他的生命里忽然绽开了一朵太阳花，美好而明媚，他急切并且渴望想要紧紧抓住这缕迷人的阳光。
奥德里奇没来由的崇拜其实也是可以找到一些原因的。
当时，林晓的三十一门文化课皆以满分的成绩让夏洛蒂主任张口结舌半天，简直要怀疑自己出的题目是不是提前泄露了。当然，这是没有可能的，意识到这点的夏洛蒂此后再也没有质疑林晓为什么可以得到校长允许直接上二年级，这件事就在彼此默契的沉默中过去了。夏洛蒂主任后来对林晓的态度也有了显著变化。
林晓并不爱张扬，所以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事，奥德里奇是排除主任和元帅之外唯一知道的一个，他从来不认为严谨如法律的夏洛蒂主任眼里会有“通融”和“破例”两词，但林晓证明了万事皆有可能。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在随后一堂课上的分组论证答辩，林晓言辞犀利率领他的小组力压群雄，立刻让所有轻视他是空降兵的学生闭了嘴，答辩课老师马上发觉了不对劲。
这一学年才刚刚过了一半，认真的学生是会预习课本，甚至自觉扩充阅读量吸收课外知识，但那些理论上的东西对年轻没有经验的学生来说只能是死记硬背，不可能做到融会贯通，否则还要老师干嘛？
但林晓却与那些学生完全不同。
他思维缜密，理解透彻，眼光独到而刁钻，看问题透彻清晰，分析深刻到位，能做到这样的该是经年累月阅历丰富的长者才对。
课后，那位老师不得不把林晓请到办公室聊聊。
“你把整一学年的课本都看过了？”
“嗯，看过一遍。”林晓的回答却是没有半分自大炫耀的样子。
答辩课老师匪夷所思并且满腔好奇地看着他，“你还看过些什么课外书？”
“啊……挺多的。”说到这里，少年竟好似腼腆地挠挠头发，“我每天会去图书馆呆一会，这里的图书馆还真有不少书挺值得一看的，我忍不住就……”
这是要多大的阅读量和多惊人的阅读速度？如果没记错，这位学生到校报到才十多天。
答辩课老师忍不住深究，“你，呆一会是呆多久？”
“每天，大概七八个小时吧。”少年低下头，羞愧地说，“对不起老师，因为某些私人原因，我有几个晚上就在图书馆过夜了……”
答辩课老师仿佛深谋远虑地想着什么，而后细细看了一眼少年略有些发青的下眼睑，诡异地一笑，拍了拍他，“勤奋学习是好事，但要注意休息。没事了，你去吧。”
林晓直觉感到老师那嘴角一抹笑容十分可疑，不过也没有去多想。
这天下午有一堂本系主修的大课——历史战役解析学。讲的正是开启了之后十年的和平假象，签订了《中立和平条约》的那场同盟帝国生死战，史称“曙光女神要塞之战。”
其实罗兰以要塞为同盟军事核心据点，发生在那附近的战役不计其数，帝国在签订和平条约之前总共攻打了要塞三十四次，被动发生战役十二次，但最后的那场生死战却是所有要塞之战中决定历史转折点的一场关键战役。
战史学教授马歇尔刻板肃穆的声音响彻整个阶梯大教室：
“罗兰与爱德普皇帝总共在这次战役中会战了三次，最后一次发生在曙光女神要塞。从两人的军事才能来看，爱德普皇帝陷入罗兰的陷阱，导致被同盟四百万军舰包围，而他自己当时身边只有十二万军舰，况且要塞主炮当时已准备启动，将爱德普皇帝的王舰锁定为目标，如此巨大的差距所显现的帝国皇帝在这一刻的失败是彻底的毋庸置疑的。然而我们知道，不光是军事方面能力卓越，在政治方面也有敏锐嗅觉的罗兰却在此做了一个并不明智的决定，这个决定让历史完全拐向了另一个方向，使这场本该终结银河帝国几千年统治的漂亮战役变得虎头蛇尾。”
“现代历史学家分成两大学派，为罗兰这个决定背后的意义挣破头皮。如果从后来的历史来看，十年和平假象之后，令帝国的军事得到了喘息，而与此同时，同盟的第一次军阀革命爆发，罗兰的决定可能是受到同盟议会的质疑的，反而对帝国恢复军事实力起到了缓冲的作用，因此也可以判断罗兰确实是作为同盟的叛党一员成为了革命的领军人物。但另一种说法是，罗兰当时知道自己的战舰也在帝国皇帝军舰的射程范围以内，就是说，要塞一旦开炮，最终结果可能是罗兰和爱德普皇帝同归于尽，罗兰在同盟有不可替代的领袖地位，所以顾全大局，他接受了爱德普皇帝和谈的要求。”
“从一个人的经历，尤其是童年的成长经历可以大概看出这个人的心志和一些习惯，据说罗兰的童年十分黑暗，那么可以想见，在一个人自卑的心理下自我保护意识将表现得非常强烈，他的做事习惯会以自我为中心。”
“所以罗兰在这里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从后来同盟的政权体系可以看出来，建立现今同盟议会政府的是西格尔首长，西格尔显然比罗兰更具备政治头脑，所以一旦银河帝国灭亡，大家应该明白，之后真正的和平年代所需要的是具备优秀政治目光的领导人，如果罗兰——”
“教授，您的意思是，罗兰应该在这一刻舍生取义才是正确的？他应该无视帝国皇帝的战舰大炮，命令要塞主炮发射，如此便能换来之后同盟统治银河系的时代？”
安静的教室里，林晓清亮的声音如雷贯耳。
马歇尔教授的目光与其余学生们一致投过来，隔着好几排的距离，仍然能感觉到那暗沉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反感：“这位同学——”
“不！”林晓抑制不住发胀的心情，有些生气地道，“不是您曲解的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俺居然磨蹭了两个晚上才码出了这么点。。。惭愧。。。。。
谢谢吃饱了才有力气撒花撒的地雷！！！！！！俺更的这么慢，还能收到地雷。。。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还有多谢留言支持的姑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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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看过一遍。”林晓的回答却是没有半分自大炫耀的样子。
答辩课老师匪夷所思并且满腔好奇地看着他，“你还看过些什么课外书？”
“啊……挺多的。”说到这里，少年竟好似腼腆地挠挠头发，“我每天会去图书馆呆一会，这里的图书馆还真有不少书挺值得一看的，我忍不住就……”
这是要多大的阅读量和多惊人的阅读速度？如果没记错，这位学生到校报到才十多天。
答辩课老师忍不住深究，“你，呆一会是呆多久？”
“每天，大概七八个小时吧。”少年低下头，羞愧地说，“对不起老师，因为某些私人原因，我有几个晚上就在图书馆过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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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直觉感到老师那嘴角一抹笑容十分可疑，不过也没有去多想。
这天下午有一堂本系主修的大课——历史战役解析学。讲的正是开启了之后十年的和平假象，签订了《中立和平条约》的那场同盟帝国生死战，史称“曙光女神要塞之战。”
其实罗兰以要塞为同盟军事核心据点，发生在那附近的战役不计其数，帝国在签订和平条约之前总共攻打了要塞三十四次，被动发生战役十二次，但最后的那场生死战却是所有要塞之战中决定历史转折点的一场关键战役。
战史学教授马歇尔刻板肃穆的声音响彻整个阶梯大教室：
“罗兰与爱德普皇帝总共在这次战役中会战了三次，最后一次发生在曙光女神要塞。从两人的军事才能来看，爱德普皇帝陷入罗兰的陷阱，导致被同盟四百万军舰包围，而他自己当时身边只有十二万军舰，况且要塞主炮当时已准备启动，将爱德普皇帝的王舰锁定为目标，如此巨大的差距所显现的帝国皇帝在这一刻的失败是彻底的毋庸置疑的。然而我们知道，不光是军事方面能力卓越，在政治方面也有敏锐嗅觉的罗兰却在此做了一个并不明智的决定，这个决定让历史完全拐向了另一个方向，使这场本该终结银河帝国几千年统治的漂亮战役变得虎头蛇尾。”
“现代历史学家分成两大学派，为罗兰这个决定背后的意义挣破头皮。如果从后来的历史来看，十年和平假象之后，令帝国的军事得到了喘息，而与此同时，同盟的第一次军阀革命爆发，罗兰的决定可能是受到同盟议会的质疑的，反而对帝国恢复军事实力起到了缓冲的作用，因此也可以判断罗兰确实是作为同盟的叛党一员成为了革命的领军人物。但另一种说法是，罗兰当时知道自己的战舰也在帝国皇帝军舰的射程范围以内，就是说，要塞一旦开炮，最终结果可能是罗兰和爱德普皇帝同归于尽，罗兰在同盟有不可替代的领袖地位，所以顾全大局，他接受了爱德普皇帝和谈的要求。”
“从一个人的经历，尤其是童年的成长经历可以大概看出这个人的心志和一些习惯，据说罗兰的童年十分黑暗，那么可以想见，在一个人自卑的心理下自我保护意识将表现得非常强烈，他的做事习惯会以自我为中心。”
“所以罗兰在这里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从后来同盟的政权体系可以看出来，建立现今同盟议会政府的是西格尔首长，西格尔显然比罗兰更具备政治头脑，所以一旦银河帝国灭亡，大家应该明白，之后真正的和平年代所需要的是具备优秀政治目光的领导人，如果罗兰——”
“教授，您的意思是，罗兰应该在这一刻舍生取义才是正确的？他应该无视帝国皇帝的战舰大炮，命令要塞主炮发射，如此便能换来之后同盟统治银河系的时代？”
安静的教室里，林晓清亮的声音如雷贯耳。
马歇尔教授的目光与其余学生们一致投过来，隔着好几排的距离，仍然能感觉到那暗沉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反感：“这位同学——”
“不！”林晓抑制不住发胀的心情，有些生气地道，“不是您曲解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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