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荨目瞪口呆的看着陈虞的身体被白光包围,怀衍也进入了无法控制的状态,待到白光散去,陈虞早已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着华美道袍,背负剑匣的年轻道士,他所露出来的那张脸,与陈虞颇有几分相似,却又带着一股迥然不同的清冷气息。章荨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无数道黑气从他体内往外扩散,化作千万把利刃,呼啸着朝远处三人袭去。然而利刃堪堪现形,便齐齐定在空中,再也无法挪动,章荨的手不由自主哆嗦起来,他颤声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区区魇魔,也敢如此放肆。”年轻道士对着章荨屈指弹出一道剑气,剑气穿过空中被定住的利刃,径直没入章荨的眉心,章荨的眉心立即一个血洞,他伸手试图捂住血洞,团团黑气仍从指缝之间溢出,落地化成一个又一个模糊的黑红色人影,挣扎着朝章荨所在的地方走去。章荨一脚把章治踹在身前,试图趁机逃跑,然而周围的路完全被黑红色人影堵住了。那些人影嘴巴所在的位置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满是漆黑的獠牙。

    “滚开!滚开!你们怎么敢?我可是……怎么会不管用!啊——”

    年轻道士对章荨的哀嚎充耳不闻,他一手掐诀,一手点上怀衍的印堂,怀衍全身的黑气顿时散去,双眸也恢复了清明。摸了摸心口的伤痕,怀衍看着年轻道士如法炮制,驱散了刘某人身上的黑气,他不禁开口:“你是谁?”

    “贫道是他,亦不是他。”年轻道士搀扶起昏迷中的刘某人,淡淡的瞥了怀衍一眼,“此地即将崩溃,你尚有轮回的机会,且随贫道一起离开。”

    “轮回……我果然回不去了,也好,终究是完成了和那人的约定。”怀衍长叹一声,复而问道,“你们……都没事吧?”

    年轻道士摇了摇头,看向刘某人:“贫道自然无事,只是此人魂魄受损,回到现世后,尚需休养一阵。你若有什么愿望,不妨说给贫道听,待回现世之后,也好料理你身后之事。”

    “可以的话,我希望火化之后,自己能葬回俗世,同那人葬在一处。那处地方,我曾经和怀瑾提过,他知道。”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怀衍微微一笑,“我的东西……如果不嫌弃的话,全都送给你、不,送给陈虞和怀瑾。万望你们终有一日,得偿所愿,得证大道。”

    年轻道士应了一声,扶着刘某人一路朝生门方位走去,怀衍沉默的跟在他身后,直到对方停下脚步。道士两手掐诀,一黑一白两道门凭空出现在三人面前,怀衍疑惑的看向他,对方轻声道:“一阴一阳,阳门是回现世,阴门是去地府,我们就此别过。”

    怀衍了然的点头,他深吸一口气,朝阴门迈开脚步,右脚刚抬起来,就被道士拦住了。道士看了看怀衍,终是伸手拂过他的双眸,下一刻,怀衍发现自己左手小指上系了一根红线,红线的另一头则在阴门之后。不等怀衍发问,年轻道士悄然出声:“你的姻缘线未断,姻缘线另一端系着的那个人,一直在地府等你。”

    沉默了一会儿,怀衍毫不犹豫的走进阴门之内:“……谢谢你。”

    年轻道士看着阴门逐渐消失,他微微勾起唇角,扶着刘某人走进了阳门。

    刘某人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境最开始,走的是灵异剧情,到了后来,直接变成惊悚剧情,正当他以为自己就这么在梦境里领便当时,整个人像是被硬生生扯成两半又捏在一起,痛的他直接睁开眼睛:“妈呀~这是在干什么!能不能好了?”

    “怀瑾师弟,你感觉如何?”

    “我……”刘某人努力睁大眼睛,发现怀远和陈虞都站在他面前,他试图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整个人根本无法动弹,四肢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甸甸的,身体的其他地方也没有任何感觉,他惊恐的问道,“大师兄,陈虞,我这是怎么了,梦里的事情……莫非都是真的?”

    怀远和陈虞都没有答话,刘某人又看了看周围,满是疑惑的开口:“怀衍呢,他身体比我好多了,我都醒了,他也该醒了吧?”

    怀远低下了头,陈虞移开了视线,刘某人焦急的想要蹦起来:“你们为什么都不出声?你们说话啊!难道章荨说的是真的……在梦境里死去的人,肉身也会随之死去?”

    怀远不忍回答,陈虞直接应道:“怀衍已经身在地府了,他入轮回之前,希望我们火化他,将他葬在俗世,那个地方只有你知道。”

    “……骗人吧?人说没了就没了?”刘某人不可置信的看着怀远和陈虞,那两人面上的表情证明了陈虞并没有说谎,“怎么会呢,我那时应该也是死了,那我怎么会……莫非我现在是在回光返照?”

    “怀瑾师弟,你——”

    “果然,我就说,一直运气不好的我,怎么可能会逃过一劫。”刘某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他看向陈虞,“回光返照也挺好,最起码没稀里糊涂就去了地府。哎~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反正还有点时间,我来交代一下身后事好了,我死了以后呢,东西都送给你,哦对了,我身上还带着以前咱俩还是外门弟子时弄到的那个玩意,果然,该是你的东西,最后还是你的,我就没有主角命。”

    陈虞闻言闭上了双眸,再次睁开后,他从刘某人怀里取出了那个灰色球状物。将球状物放在右手掌心,陈虞于左手指尖凝聚起剑气,猛然叩了过去,球状物的灰色外壳随之爆裂,露出了泛着翠绿色的核心,浓郁的灵气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刘某人看着终于露出真正面目的翠绿色丹药,又想哭又想笑,陈虞的声音蓦然响起:“我本以为你还要再躺上几天才能恢复,现在看来,却是不用了。”

    不待刘某人再问些什么,陈虞直接将翠绿色的丹药塞进了刘某人的口中。那丹药入口即溶,刘某人愣了一会儿,只感觉浑身一轻,腹内却是一阵又一阵绞痛,他直接捂住肚子坐了起来:“咳咳~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乙木之精,洗精伐髓,重塑灵根,滋魂补魄。”想了想,陈虞又补了一句,“就是洗精伐髓的过程会比较猛烈,你——”

    陈虞的话还没说完,刘某人已经捂着肚子从屋内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我靠!快让开!谁知道茅坑在哪里?江湖救急啊!”

    被刘某人这么一闹,怀远难得透了口气,他朝着陈虞开口:“前辈,如你所言,魇魔无形无体,寂灭之后依旧会重生为魔,平时只能凭依他人或法器而活。章荨与章治既已身死魂散,那魇魔岂不是依旧潜伏在这座罗浮城内,甚至已经附在别人身上,继续祸害人间?”

    “正是如此,虽说如魇魔这般的魔想要重生,只需短短百年,贫道却不想再留下祸患。”“陈虞”的脸上出现了不符合这个年龄的凝重表情,他伸手于虚空中一划,一个半透明的灵气球顿时浮现在两人面前。灵气球内是一团黑气,正在不断冲击着球壁,试图冲出来,“陈虞”翻手将灵气球拢于袖中:“这是魇魔的一部分,已经足够贫道找到魇魔的本体了。”

    “前辈这是要去找魇魔?”怀远对着“陈虞”一礼,“请让晚辈与前辈同去,章治与章荨虽惹下滔天大祸,可毕竟是三清观弟子,晚辈身为怀字辈首席弟子,终归要给本派和其他门派一个交代。”

    “也好。”

    “还有一事。前辈,不,陈虞师弟他们昏过去之后,陈虞师弟的剑灵叶公子只说了句‘竟是生魂离体’,就离开了这里,我们是否要给叶公子留信?”

    “……叶公子?”

    “前辈您,不认识叶公子吗?”

    “陈虞”困惑的皱起眉头,只一瞬,他便开口:“走吧。”

    自陈虞三人直接在灵丹阁门外昏过去后,叶无殇便感觉到自己和陈虞之间的联系被什么东西切断了,等他一一探查过三人的躯壳后,心底陡然一沉,原因无他,三人的魂魄都不在躯壳之内。叶无殇试了好几次,只能模模糊糊感应到陈虞还在罗浮城,只是具体在什么地方,他却无法得知。

    生魂离体不论在何处都是大忌,只因生魂离体过久,与躯壳之间的联系便会越来越淡,最糟糕的便是导致生灵死亡。

    叶无殇心中虽然焦虑,却坚持将陈虞三人安置在灵丹阁内,又向其他三清弟子打听过消息后,才来到罗浮城最大的商会百宝楼,挂出上万上品灵石,用于购买章氏兄弟的消息。在经过一番波折后,叶无殇终于找到了章氏兄弟藏身的院落。

    从外面来看,章氏兄弟藏身之处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院子,可随着大门被打开,叶无殇的心却逐渐绷紧,整个庭院内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他只能感受到一股说不清的恶念。恶念在叶无殇走到木门前时忽然消失了,叶无殇正准备推开木门,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自行打开了,陈虞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虞,你怎么会——不,你是——”

    剩下的话在叶无殇与陈虞对视时,全部咽了回去。陈虞的眸子并非以往的暖棕色,而是带着历经过沧海桑田的沉静淡然,让叶无殇觉得熟悉又陌生。一个名字缓缓浮现在叶无殇的脑海,可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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