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的脸色已经变了,黑甲将军颇感兴趣的看向陈虞,而后轻轻拍了拍手,手持兵器的黑甲士兵们一拥而上,向陈虞发动了进攻。

    这些黑甲士兵都是久经沙场之人,论单打独斗是赢不了在三清观修习剑术将近十年的陈虞,但数人合在一起结阵对敌,哪怕是武林宗师也会栽在他们手中。陈虞虽然天资卓绝,但这些年来习剑对敌多为切磋,鲜少经历过生死之斗,故而剑招中始终缺少了一股杀气,兼之三清观门规在前,不得轻易对凡人使用道术法术,他应对起这些黑甲士兵来,颇有些畏首畏脚。陈虞依靠桃木剑上附着真炁,得空便击碎黑甲士兵们的兵器,但这些士兵训练有素,压根不会因为兵器被毁而变得慌乱,而且一批人下去了,另一批又围了上来,渐渐的,陈虞颇有些吃力起来。

    叶无殇站在沈府屋顶上看着陈虞奋战,不断告诉自己对方缺的就是这样的应敌经验,可在看见对方逐渐受制与人时,又开始心疼起来。黑甲将军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奋力挥剑退敌中的陈虞,近乎痴迷的开口:“像!真像!他的确不像是沈家子孙,但青佩也不像!若是起先,某尚且心有疑虑,可如今,说他不是青佩的儿子,某却是万万不信的。果然如青佩当年一般,心慈手软。”

    陈虞完全没精力注意庭院之中其他人的动静,他一门心思忙着对付那群黑甲士兵,因为距离太近,他没有来得及插剑气气场,只能凭靠自身动作灵活来躲避黑甲士兵们的攻击。陈虞四面的退路都已经被封死,忽然西北方出现了缺漏,他直接往西北方攻去,忽然下意识的将桃木剑横在身前,恰好挡住了一柄黑色长刀的攻势。

    黑色长刀的主人正是黑甲将军,对方力道之大,哪怕陈虞已经用真炁护着自己,仍能感觉到虎口发麻。原本围在一起的黑甲士兵们都散开了,让出一个足够两人比试的场地出来,黑甲将军和小道士很快缠斗到一起。

    萧敬岳的一招一式均是从战场上提炼而来,并不华丽却招招致命,他心里本就带着一股血戾之气,加上常年征战沙场的杀气,光从气势上就压了陈虞一头。小道士每次挥剑与黑甲将军相击,都觉得持剑之手发麻,这样你来我往几番下去,半个手臂又麻又疼,因此也露出了破绽。黑甲将军又是一刀劈来,小道士勉强挡住这一击,喉间陡然一甜,已有血丝顺着唇角流了出来。萧敬岳却没有给陈虞喘息的机会,刀柄倒转,迎头斩下,却在半空中被看不见的东西阻拦住,他皱起了眉头:“什么东西?!”

    萧敬岳和庭院内其他人看不见,陈虞却看得一清二楚,叶无殇站在他的面前,体内的剑气化为了一柄重剑,挡住了萧敬岳的长刀。陈虞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站直了身体:“无殇?”

    “小虞,静心凝神,抱元守缺!”叶无殇头也没回,身畔剑气与陈虞的真炁融为一体,二者相互补充,相互衍化。陈虞体内原本有些躁动的灵气很快被安抚下来,他调理了一□内真炁,再度持剑对着萧敬岳。

    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萧敬岳对气息的感觉无比敏锐,他的刀被什么格挡住,难以移动,眼前站着的虽然还是那个瘦弱的少年,气息却与之前迥然不同。若说之前,剑势虽凌厉,却不含杀气,现在却带着震撼山岳的气势,萧敬岳甚至有了一种,自己在独自面对千军万马的错觉。手中长刀发出嗡鸣声,萧敬岳舔了舔唇,隐约能看到,自己和陈虞之间,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他加重了力道:“你是什么人?”

    萧敬岳心中惊疑,叶无殇亦是有所顾虑,若是放在以前对敌,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而自从他与陈虞定过血契之后,两人的气运乃至因果息息相关。眼前的萧敬岳并非普通人,他身具帝王之气。人间天子气运在身,受天道庇护,一动则天下皆动,而能够杀死帝王而不受制约的,只有具有相同命格的帝王。

    局面一瞬间进入僵持阶段,陈虞背后的引魂灯一闪,几缕淡青色的光点从灯中逸出。叶无殇催动剑气,硬生生将萧敬岳逼退五步,与此同时,光点在众人面前凝聚成了青衣男子。萧敬岳微微惊异后,毫不犹豫的持刀劈去,陈虞脑海中电光火石般划过什么,他挥出一道剑气打偏了萧敬岳的刀:“住手!”

    “怎么,你准备认输,还是……青佩!?”

    黑甲将军手中的长刀一下子落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青衣男子,沈大人和沈夫人脸色惨白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青衣男子,半晌,沈夫人才试探性的唤了一声:“青佩?”

    青衣男子谁也没理,而是转过身,对着陈虞半蹲半跪下去,腼腆的笑了笑:“小道长,谢谢你,小生……终于全都想起来了呢。其实小生在等的人,一直都在身边,小生却糊涂到辨识不出,如今,终于可以履行承诺了。”

    呈现在陈虞面前的青衣男子的面孔,依旧苍白到近乎透明,却不再是那恐怖的拼凑而出的模样。青衣男子眉如远山,一双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眸中似是凝满了盈盈秋水,墨色长发松松散散披在身后,濯濯如春月柳。

    萧敬岳满怀惊喜的走过来,试图抱住青衣男子,然而双手尚未触碰到对方,青衣男子已然化为了无数青色的光点,虚浮至空中。下一刻,引魂灯中又逸出了无数藏青色光点,那些光点凝聚成了一位身着藏青色衣衫的男子,对方的面容平淡无奇,却自有一番傲然风骨。男子的伸出手,那些青色光点齐齐落在了他的掌心,陈虞能看出来,对方的手分明是之前扎花灯的那双手。

    “……顾珩?”沈大人惊恐不定的声音传了过来,他颤颤巍巍的指着藏青色衣衫的男子,“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我明明……明明……”

    “当年京城双壁之一顾珩,你不是失踪了么?”萧敬岳拾起了长刀,将刀刃横在顾珩颈侧,“哼,不管你是何人,把青佩交出来!”

    顾珩压根没理萧敬岳,而是对着陈虞微微躬身行礼,礼毕,整个人再度化为藏青色的光点,包裹着一团青色的光点,一起升往空中。萧敬岳伸手试图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触碰到。

    不等在场的那些人回过神来,叶无殇当机立断使用了风来吴山,直接开出一条离开沈府的通道,强大的剑气也将在场的大部分人击晕。叶无殇一把抱起陈虞,使用了藏剑轻功百转千回,等他终于停下脚步时,蓦然发觉自己带着陈虞又回到了青衣男子摆摊的街尾。

    夜色已深,街道上的花灯虽然还亮着,摆摊的小贩和赏灯的游人已经不见了,周围静悄悄的。陈虞从叶无殇怀里跳下来,猛然间想起自己还有一盏莲灯,他急忙拉着叶无殇走到了河边。从乾坤袋内翻出一支笔,陈虞认真的在莲灯上写了些什么,又小心翼翼的将莲灯放入河中。

    看着莲灯顺利的随着河水往下流,陈虞终于松了口气,叶无殇微微挑眉:“小虞,你写了什么?”

    “我才不说。”陈虞别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揉了揉陈虞的头发,叶无殇无奈的应道:“那好吧,不过,灯会都散了,你不打算回去么?”

    “……这么迟回去,怀敏师兄和怀靖师兄应该不会罚我吧?”

    “咳咳~自求多福吧。”

    小道士回到怀记糕点铺的时候,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动静。小道士观察了一会,发现院内之人真的都睡着了,他才翻进了自己的屋子里。简单洗漱一番,陈虞抱着破剑和衣在床,很快便睡着了。

    陈虞做了个梦,或许应该算是,在梦境中看到了别人的记忆,但究竟是顾珩还是沈珩的,他也分不清楚。当年号称京城双壁的沈珩和顾珩,一个是相国府二公子,一个却是山沟里出来的穷书生。两人姿仪不同,却同样才学出众,一个成了探花郎,一个则是状元郎。而那日琼林宴,温柔多情的探花郎却同损友打了赌,借着酒醉,对着不善言辞的状元郎道了句“小生倾慕状元郎已久,不知状元郎心中可有小生”。

    说的人只当是玩笑,听的人却当了真。琼林宴之后留言四散,探花郎从未解释,仍日日对着状元郎说这些话,状元郎也未曾回应,只奋力试图让自己站到足以匹配探花郎的位置上。之后沈相国走错了一步,致使死敌萧家翻身,萧敬岳意图折辱于沈家,却一眼看上了沈家二公子。彼时当朝天子尚在壮年,沈家与萧家勉强也算旗鼓相当,状元郎早早察觉到情况不对,意图带着探花郎一起归隐深山。在顾珩与沈珩定下约定的那一日,沈珩才察觉,自己也真正喜欢上顾珩。

    两人约好上元节一同离开,只是沈相国无意间得到风声,为了沈家的未来,他命人把沈珩缩在书房,并派人砍下了顾珩的一双手,送到了沈珩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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