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冷了,枫叶院才整治出暖阁。因地处偏僻,以前一直没人居住。苏玮原想让乐思齐挪一挪,乐思齐懒得搬来搬去,又喜欢院子里那两株枫树。苏玮只好依了她,把东厢房改了。

    枫叶已经快掉光了,乐思齐站在暖阁窗前,望着直插云霄的枝枒。

    “小姐。”秋菊快步进来,喜孜孜道:“国公爷升了金吾卫都指挥使了。圣旨才下,老夫人请您过去商量怎么庆祝呢。”

    翠竹居里,芮夫人和一群贵妇闲坐吃茶,笑声从暖阁里直传了出来。丫鬟仆妇们面有喜色,看向乐思齐的眼睛都带着喜气。

    乐思齐进屋,五六个团团而坐的中老年妇人都站了起来,有的拉她的手,道:“长得真标致。”有的打量她的衣裳,道:“色样真好看。”

    芮夫人笑着招手,道:“过来我这里坐。”又对贵妇们道:“乐氏最孝顺利了,要不是她,我也绝了红尘之心。现在呀,我是一心一意坐等抱曾孙呢。”

    贵妇们便笑着应是,一副“我明白”的了然模样。

    乐思齐坐了一个时辰,才要找机会告辞,青瑗进来禀道:“国公爷催乐小姐回去呢。”

    众人便笑,一个身材滚圆的贵妇道:“这么一会不见,便想念得紧了。”

    虽是带笑说的,语气中到底酸得很,想必想起丈夫宠爱家中小妾的样子。

    乐思齐笑得脸都僵了,才出了院,使劲揉脸颊。

    苏玮已经换下官服,在书房里不知翻什么,见乐思齐进门,迎过来,道:“又被祖母叫去了?”

    乐思齐嘟着嘴诉苦:“不知哪里来的一群夫人。唉,我笑得脸都酸了。”

    “我帮你揉揉。”苏玮说着捋起袖子,双手摸了上来。乐思齐忙避开。道:“你就欺负我吧。看我以后怎么报仇。”

    苏玮呵呵一笑,道:“行啊。再做两个我爱吃的菜就成。”

    上次亲自下厨做了四菜一汤,把他稀罕得不行,当晚果断吃撑了,非要乐思齐帮他揉肚子,萌得不得了。

    乐思齐笑了,道:“这是报仇吗?你想得美。”

    苏玮跟过去,环住她的腰。秋菊红了脸,忙退下,放下帘子。

    苏玮在她耳边道:“祖母和你商量怎么庆祝呀?”

    乐思齐道:“哪有我插话的地方,屋子里一群女人。你一句我一句,明天办宴席的事儿便定下来。我需要做的,就是准备好礼物,明天陪在老夫人身边。”

    “准备礼物啊……”苏玮轻轻呢喃一句,亲了亲她的脸颊。道:“我倒有几件好东西,等会儿我们不妨去瞧瞧。”手开始不规矩起来。

    乐思齐挣开,道:“什么好东西,说来听听。”

    苏玮形影不离,贴了过去。道:“祖母喜欢的,不外是各种玉器。我们去库房看看,你要喜欢就留下,随便拣两件送她就行。”

    乐思齐笑得不行,道:“有你这样孝顺的吗?”

    苏玮道:“那也得看是谁的东西,说是随便拣两块,拿出去可就是一等一的宝贝了。”

    冬儿在帘外道:“国公爷,李总管求见。”

    李总管就是李向了。

    乐思齐笑道:“这么快就过来贺喜了。你老丈人可真疼你。”

    苏玮生怕乐思齐不高兴,讪讪的。有人真心对苏玮好,乐思齐高兴还来不及,哪会吃醋,倒催着苏玮快点去听涛轩。

    李向不是来贺喜的,他郑重向苏玮行礼,道:“姑爷,给事中蔡演蔡大人弹赅王爷,借郡主身亡之机滞留京中,图谋不轨。”

    蔡演是蔡夫人的弟弟,叶征的小舅子。

    苏玮一双明亮的眼睛眯了起来,道:“岳父怎么说?”

    李向道:“王爷为了避嫌,不方便外出,特命小的向姑爷问计。”

    苏玮冷笑道:“还没死心呢。难道除了徐国公府,叶家的闺女没人可嫁了?让岳母物色一下人家,宫里的贵人总有些亲戚,请皇后娘娘赐婚吧。”

    李向笑着应是,行礼告辞,上了没有标识的马车,从角门儿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

    徐国公府里,连着摆了三天酒席,唱了三天大戏。芮夫人有心打击叶夫人,着实抬举乐思齐,让她帮着料理宴席。

    叶夫人冷笑一声,对蔚大娘道:“跟咱们的人说一声,有时候菜帮子里掉两只虫子很正常,汤里的配料没有熟也很正常。”

    蔚大娘含笑道:“是,奴婢知道。”

    到枫叶院打砸的后果,蔚大娘被罚了半年月例,挨了二十板子。半年月例也没什么,重要的是一辈子的老脸都丢光了。她早磨刀霍霍要找乐思齐的麻烦,先是棒伤没好,行动不便,待棒伤养好了,叶夫人已被剥夺了主持中馈的权利,在上房修身养性。她只好忍耐。

    这会子,满朝文武公卿、勋贵们,都一窝蜂的到徐国公府送礼庆贺。五品以上的官员,伯爵以上的勋贵,都唱名进府喝酒。诰命夫人们都在后堂坐席。

    请的是最有名的角儿倪进游和陈士华,前院里官员们点些武戏,后院里夫人们点些千金小姐私会后花园的言情,一个个听得不停抹泪。

    府里的事儿,芮夫人搁下十多年,还没生疏,一样样安排起来得心应手。乐思齐帮着在厨房调度。她是开酒楼的人,这么点子事难不倒她。

    叶夫人坐在芮夫人下首,接受贵妇们的奉承。能在官场上混的人,眼睛都是雪亮的,苏玮才十七岁,圣恩如此之隆,再过十年,行事再老道些,不成为当朝第一宠臣实在没天理。

    结一段善缘,保官途无恚,保子孙富贵,都很有必要嘛。

    至午,菜一道道端上来,不时有妇人夸燕窝做得好,鱼蒸得好。叶夫人一一尝了,并没有预料中的虫子、菜帮子、烧焦、没煮熟。她向依莲使个眼色,依莲会意,悄悄走开。过一会儿回来,在叶夫人耳边回道:“乐氏那个贱人把我们的人支使开了。”

    计划失败?叶夫人抬眼四望,一向深得芮老太婆宠爱的乐氏果然没在席上。她心有不甘,对依莲道:“传她过来,就说我有话吩咐。让人悄悄把我们的人放出来。”

    很快,乐思齐春风满面过来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叶夫温声道:“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做这些琐事呢。赶紧净了手,上席吧。”

    夫人们大多知道乐思齐与徐国公的关系,就算有那与徐国公府走动不频繁,消息不灵通的,在这儿坐了大半天,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此时与叶夫人同席的人听到这话,不禁奇怪地看乐思齐,那眼神有鄙夷也有好奇。

    没有名份,不清不楚住在府里,一般总有些臊得慌吧?乐思齐来自现代,未婚同/居见得多了,前世虽没做过这事,可不耽误她看淡这种事。何况她与苏玮到现在还清清白白的呢,有什么好害臊的?

    就在众人复杂的眼光中,乐思齐微笑道:“无妨。夫人有话但请吩咐就是。”

    那自在的神态,看在众人眼中,又是疑问。

    叶夫人还要说什么,坐在上席首位的威武王妃朝乐思齐招了招手,道:“齐儿,过来。”

    威武王妃已见过乐思齐,一见面就抱着她放声大哭:“我的儿啊——”

    乐思齐听得直哆嗦,好容易挣脱她,她又闹着要认亲,说什么见乐思齐如见亡女。乐思齐坚决不答应,道:“已在永定认了喻老太太为干娘。”

    王妃茫然:“喻老太太是谁?”

    要不是苏玮劝阻,她便要滥用权力,让永定府尹行文解除喻老太太与乐思齐的干母女关系。全然不顾认亲这种事,纯属自愿,官府无权干涉。

    亲虽然认不成,威武王妃却从此对乐思齐上了心,彻底把乐思齐当成女儿的替身,有好吃的着人送来,有好玩的也着人送来,刮风了派人传话多加衣,下雪了着人送伞,简直是二十四孝好妈妈。

    这时远远瞥见叶夫人神色不善,马上出面。

    台上依依呀呀的唱曲声,听不见她说什么,但她招手的动作,很多人艳羡的目光,还是让乐思齐果断走了过去。

    很快,丫鬟抬了锦墩放在她身边,乐思齐毫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下了。

    勋贵们目瞪口呆,不过是一个没有名份的女子,连妾侍还算不上呢。诰命夫人却敬佩不已,敢当场驳叶夫人面子的人,廖廖无几啊。人家的儿子,红得发紫,身居高位,又是皇帝的心腹。

    威武王妃对芮夫人道:“我想接齐儿到王府住几天。”

    芮夫人似有意似无意瞟了叶夫人所在方位一眼,笑道:“难得王妃瞧得起她。”又对乐思齐道:“王府可比不得咱们这儿,你不可缺了礼数。”

    王妃截口道:“齐儿是个知进退的人,怎么会不知礼数呢。”

    芮夫人笑而不语。在她看来,小郡主没找回来,王妃这是想扶乐思齐上位呢。也当然乐见其成。

    一连三天的宴席都没有发生什么问题,叶夫人气得吐血。哪里知道苏玮一早把她的人关起来了呢。以苏玮的精明,哪里查不出厨房里那几个是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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