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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那个被掏了心的婴儿并未断气,反而比先前还要闹腾。婴儿朝贺楼倾伸出了胖嘟嘟的小手,笑得十分欢畅。

    “果真是位神女。”幻影凭空托起继承了神血的婴儿,笑意晏晏的对床榻上的美人说道,“算你走运。你诞下神女,且让你将功折罪。我等便不动手杀你了。”

    “神女?”贺楼倾看了一眼婴儿胸前翻裂的伤口,那一处是被刀生生剐出一个洞来,血便凝在伤口边缘,诡异的是,婴儿仿佛无事般仍在摆着四肢,她不哭不闹,一直笑着。

    幻影的同伴紧接着将带来的玉匣取出。

    甫一打开,便有一束璀璨夺目的光线从中激出,将贺楼倾刺得睁不开眼。

    等到屋中恢复平静的时候,她才抬目四顾,但那行人与婴儿已不见踪影。

    “孩子……我的孩子!”

    她将脸埋在手掌里,悲戚哭着,却对此无能为力,她甚至不能唤来夫君出动军队找回这个孩子。

    这是她种下的罪孽,是女婴的宿命!

    “靖国……你是靖国的王后?”萧钰先意识到的却是贺楼倾王后的身份,“你若是靖国的王后,那么……”

    贺楼倾见少女迟疑,便答道:“不错,你是靖国的小公主,是不曾与你父王见过一面的小公主。”

    当时婴儿被抱走后,贺楼倾不敢告诉刘挚鸢事实。只得买通了所有侍婢,让她们宣称小公主是个死胎。

    王后从麓茗山庄返回江淮后,才为小公主办了丧礼。而靖国因此事举国哀悼整整一月。

    靖国君主与王后不分昼夜的守着孩子的灵位,哀痛不已。

    但令王后欣喜的是,数月之后,有人给她送来了一封信。

    而写那封信的人,正是自己远嫁睦远的妹子。

    信中提到,那个婴儿被神女们交给了她。让她代为抚养。贺楼施还在信中问她,孩子应当取什么名字才好。贺楼倾便想起在孩子未出世前,刘挚鸢曾为孩子提过的字,不加犹豫,她就在回信时写了个“钰”字。

    钰者,珍宝也。

    这便是刘挚鸢对她腹中孩子的评价。

    “钰者,为珍宝?”萧钰嗤笑一声。“我怎会是珍宝?我不过是一个要代替你偿还罪孽的人!今后我要像所有神女一样,无生无死,若不将自己化为护之力量,便只有孤独一世!”

    贺楼倾一怔,却不敢看她,只是说道:“天神因我的背叛将神之血交给了我的孩子……你便是生来的神女,是注定要成为护的……”

    “生来的神女?我才不要做什么神女!”萧钰唇边垂着一丝嘲讽。“神女有什么好的,喜欢上一个人,还要落得荭雪那样的下场!”

    贺楼倾的神色蓦然变得严肃,以往不信宿命的她竟也有了对神明的畏敬:“神女与祭司有着同等至高无上的地位,是不可亵渎的……”

    “不可亵渎?有何不可亵渎?当初贺楼族是如何冒犯神女,想必你们没人知道!”

    宫殿里陡然冒出了另一个声音。

    那声音急切凌厉,每说一个字,便如刀锋向殿中的两人靠近一分!

    贺楼倾不知来着是谁,然而萧钰却十分熟悉。

    就在那一道疾风迅速卷来的时候,感受到空气里的杀意。萧钰下意识扑身挡在了贺楼倾身前:“荭雪,住手!”

    疾风在击到少女之前变幻为人形,掌心一团红光在那时被她收了回去。

    “神女不过是天神为贺楼族找来的一条狗罢了!为贺楼族鞠躬尽瘁,却落不得好下场!贺楼族这般忘恩负义,活该没落!”荭雪的记忆断断续续拼凑而起,经历了千年时光,似乎只有恨能在她身体里根深蒂固,她出言犀利。震得椅上的人惊了一惊。

    对于红衣女子周身所布着的强烈杀气,贺楼倾显然也是感受得到的,她站起来将萧钰拖到自己身后,冷冷问她:“你……是谁?”

    “我?”荭雪笑了笑。“我便是你口中不可亵渎的神女啊……是被你们贺楼族以铁索困在幽林,被敌军随意糟蹋的神女……”

    贺楼倾听得不明所以,只是摇了摇头。

    萧钰说道:“是幽林里的暗灵!也是……”

    她还想再解释,然而甫一听到暗灵两字,贺楼倾竟出掌穿破黑暗直击向了荭雪。

    这一刻的贺楼倾,行动再不像平日那样缓慢,杀向对方的每一个招式皆迅如雷霆,狠戾且猛烈!

    “你干什么!?”

    萧钰惊得大喊,但相比于早已适应黑暗的另两人,她的行动显得分外笨拙。才急忙的挪了两步后,就掀翻了案上的茶盏!

    一声清冽的响声并未让殿中打斗的人分神。

    只见几步外一道光线忽闪而过,萧钰被刺得眯起了眼。再度想睁眼看时,那两人已不知去了何处。

    她急忙摘下龙息佩,对着它喊道:“荭雪,快住手!”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听得内殿传来细微的声音,虽不知是什么,但萧钰还是没有犹豫的寻了过去。

    宫殿中的帷幔被打斗的两人撕裂,纷扬而落,霎时铺满冰冷的方砖。

    半空中只见红白交错,两人缠到了一起。白影明显占了下风。然而并无退却之意。

    “是你杀了施儿!”贺楼倾将双掌合在胸前,指尖微错,试图以术法来对付荭雪,但被召唤而出的光剑在击至红影身前时,就被红袖中激出的藤蔓搅得粉碎!

    “你……”她不禁震住,这该是怎样的力量,才可将她拼尽全力的一击轻易的挡开,毫不费吹灰之力。

    荭雪笑意嫣然的看着对手,十分不屑:“是贺楼施自己送上门求死的!她想要借我的力量来击退敌军,就必须要付出代价不是吗?”她袖中延伸的藤蔓充斥着整座宫殿,不时触碰到墙柱,发出有如鞭子抽打的声音。贺楼倾深蹙双眉,只觉那藤蔓是打在自己身上一般。

    “皇帝说,施儿死在你手里!”贺楼倾的恨意仍未有一丝的退减,“西南王妃……是死在暗灵的手里!”

    荭雪唇边刚闪过冷笑,然而垂眸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少女,目光却微微一变。

    若没记错,西南王妃是那丫头的母后!

    明明是黑暗,明明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可荭雪很清楚的感受得到少女的怒意。

    “不是……”不知为何,她下意识的想要跟萧钰解释,她一点儿也不愿让这丫头怨恨她。随着话音一出,挥出的藤蔓瞬间被荭雪收回,她足尖在空气中轻轻一点,迅速掠到了少女身旁。

    “你杀了我的母后,是你?”萧钰知道荭雪就在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今日的意外实在是来得太多,莫名其妙的探到了自己的身世,还知道了谁是杀害母后的凶手。可偏偏那个凶手是自己的“盟友”。萧钰此刻竟希望能从荭雪口中听到一个“不”字,然而,她只是解释:“是她自己送上门求死的!”

    萧钰怔了怔,旋即冷冷道:“母后并非战死沙场,而是死在你荭雪的手里?你不是母后当时的盟友吗?听闻当日你离开幽林前往栗镇与母后并肩击退敌军,你们明明是一伙的,可你为何要杀了母后!?”

    “要解开幽林封印的代价,便要付出祭司的力量,甚至是祭司的性命!”荭雪道,“是贺楼施来求我的,是她甘愿放弃祭司力量,替我解开幽林封印并求我陪同她前去栗镇,可我并未杀死她!”

    “母后已经死了,你怎还能说不是你杀了她!?”

    “是,我本来是想要杀她以夺取祭司力量,可……她被人救走了。”荭雪努力回忆着彼时的一幕,“那个男人……她是被那个会使踏云术的男人救走的!那时候,她还没有死!”仿佛看到了希冀,荭雪上前缠住萧钰的胳膊,有些兴奋,“你母后被救走的时候还没有死,钰儿,你不能怨我,我没有杀死她。”

    “你是个魔物,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物!我还以为在这时候能依靠你,但我错了,你恨透贺楼族人,你岂会心甘情愿的帮我。”萧钰转而道,“若非你我有约在先,你也会杀了我罢。”

    荭雪一愣,随后反而张开双臂拥住了少女:“不,我不会杀你,钰儿,你和她们不一样,你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在萧钰的身上,有着荭雪千年之久未曾遇到过的熟悉。

    她像极了千年前还不谙世事的荭雪——为了祭司和族氏,她们肩负着光复族氏的责任孤身从乱局中杀出一条血路!

    她们多么相像,可终归,萧钰不是荭雪,荭雪也非萧钰。

    奇怪的是,萧钰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一点反感也没有。

    但提着灯盏上前的贺楼倾在看见这一幕时,却急得喊道:“钰儿,快躲开她!”

    微弱的火光摇曳在红衣上,映出一种温煦的色彩。

    萧钰没有躲开,然而那一霎,她却拦下了杀意瞬起的荭雪:“那是……那是我的母亲……”

    荭雪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她抛弃了你,你还要认她!?”

    “可她……是我的母亲。”萧钰捉住了她的手臂,“你已经伤害了母后,如今,你还要再害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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