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长信殿正是一片寂静。

    在刘彻委婉的述说下,躺在床榻上的窦太皇太后便是一阵安静。

    阿娇早已找了一个借口离开,没有呆在长信寝殿内。

    整个寝殿便只有刘彻与窦太皇太后二人。

    室内沉寂良久。许久之后,窦太皇太后这才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怪不得阿娇会不想和皇祖母说实话,竟然……”那极为细小、近似低喃的话语声顿时停住。

    低下头,窦太皇太后轻抚着额间,喉头处发出一股像是嘲讽的嗤笑声,“想着当年和文帝来到长安,……那情景就像是才发生的一般,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到如今,我也是个快要入土的人了。”

    “皇祖母……”刘彻嘴唇动了动,最后也只是唤了一声。

    室内那燃烧了许久的香料已然快燃尽,那最后的余烟渺渺飘上寝殿的上空,最后在上空中逸散。

    这放置香料的活计本是有专门的宫人前来安排,可有着刘彻之前的吩咐,守在殿外的宫人并不敢走进殿内,以至于这炉鼎内的香料燃尽,竟然没有人来添加。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天空中那滚滚欲动的乌云显示着暴风雨马上便要来临。

    不知什么时候,阿娇已然走回了这寝殿之中,端着那太医新制的药汁,阿娇唤了一声,“皇祖母?阿娇给您来送药了。”

    “阿娇?”窦太皇太后摸索着,找到阿娇所在的位置,紧紧的抓着阿娇的手,在碰到阿娇双手的一瞬间,窦太皇太后的心一瞬间便平静了下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便又继续说道,“你来了?”

    “恩。皇祖母,阿娇在这儿呢。”阿娇声音甜甜的,让窦太皇太后此时那复杂的心思放松了不少。

    嘴唇动了动,窦太皇太后那到了嘴边的话语却是又咽了下去,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随后便是朝着阿娇的方向,伸出了手,“将药给我吧。自己来就是。”

    “皇祖母自己可以吗?”见着窦太皇太后点了一下头,阿娇便是小心翼翼的将药碗放在窦太皇太后的手中,“皇祖母小心些,还有些烫。”

    等着窦太皇太后将药喝完,阿娇正想说些什么来讨窦太皇太后的欢喜。这时候,却见窦太皇太后吩咐着他们离开。

    “你们都是这未央宫举足轻重,独一无二的,如今在我这老人家这里坐了这样久了,是时候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窦太皇太后挥了挥手,“都去忙你们自己的吧,别在这长信殿呆着了。”

    听着窦太皇太后这话语,阿娇不由得皱了皱眉,“皇祖母,您一个人在这儿,阿娇不放心。”

    “我长信殿这样多宫人,莫非都是不做事的?”窦太皇太后说道,“我这一老人家有这么多人伺候着,阿娇你就不用担心了。”

    可是那些宫人中能让她放心的。没有几个啊。如今这长信殿有很多年轻的小丫头。那些对窦太皇太后不熟络的,阿娇不认为那些人可以照顾好她的皇祖母。

    担心的神色言之于表,阿娇刚要反咄窦太皇太后的话语,却见一旁的刘彻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衣袖,疑惑的看向刘彻,却见刘彻神色复杂的朝着她摇了摇头。

    阿娇眉头皱了皱,却见刘彻拉着她朝着窦太皇太后说道。“那皇祖母可要照顾好自己,彻儿和阿娇现在便回未央宫了,明日我们再来看您。”

    阿娇奇怪的看了刘彻一眼,最后还是顺着刘彻的话说道,“皇祖母,那……阿娇就先走了。”

    等走出了长信殿,不等阿娇的问话,刘彻便是向阿娇解释道。“就让皇祖母自己一人安静的待一会儿吧,我们现在就别打扰她了。”

    “可是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刘彻无奈的说道,“皇祖母身旁宫人侍婢都在,难道还伺候不好皇祖母?你就别操心了。”

    阿娇寻思刘彻这话语,觉得也说的不无道理。

    ……

    刘彻这次来长信殿,除了是向窦太皇太后说明实情,这其中还有一个很大的收获。

    由于老人家的病情,窦太皇太后如今已将朝堂之中大部分权力交还给了刘彻,到了今日,窦太皇太后竟是吩咐着刘彻放手去做。

    放手去做,这便意味着窦太皇太后在背后的全权支持,或者说,窦太皇太后已然将权力全权还给了刘彻。

    刘彻觉得,他心中的那些宏图伟业,离实现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

    微眯着双眼,看着身旁陪着他的阿娇,刘彻想,要是窦太皇太后此时没有这样的病情,或许今日便是他有生以来最为兴奋的日子之一。

    紧紧的握住了阿娇的手,刘彻大步朝前走着。

    ……

    相对于这边和睦的小两口,此时兰林殿的卫子夫却又是另一番气象。

    已然一岁的卫长,已是牙牙学语的时候,不懂事的小孩子在殿内唧唧歪歪的,上蹿下跳,弄得张桂儿头疼不已。

    可那淘气的孩子是她的小主子,更是如今大汉的长公主,张桂儿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斥责卫长。见着卫长这样四处跑着,张桂儿也只好跟着跑来跑去。

    此时是初春季节,按理说天气晴朗,空气清新,是个让人心情很好的日子,可卫子夫此时心中便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浮躁之感。

    自小的生活方式,让卫子夫说不出骂人的话语,纵然她现在是兰林殿的主人,可她依然时时刻刻的替自己留着后路。

    在宫中多得罪一个人,便是让自己的退路少了一分。

    既然如此,那何必要去得罪人?

    如此想来,卫子夫便是一直在宫人面前保持着那温婉和慕的形象。

    可此时见着自己女儿这般淘气,卫子夫却是忍耐不住的说道,“张桂儿,你好生看着芸儿,别让她这样跑来跑去的。”话语间依然是柔柔的。要是普通宫人,怕是发觉不出卫子夫这话语中,那极为不耐烦的意思。

    可张桂儿是何人,她在这兰林殿已然生活了一年,几乎每日的朝夕相处,让她多少看出了一些卫子夫的脾性。

    瞧着卫子夫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再加上卫子夫那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张桂儿立马机灵的发觉出。自己主子话语中的不耐。

    朝着卫子夫的方向看了一眼,张桂儿很快哄着卫长,“公主殿下,我们出去玩儿吧,这殿内您都呆了许久了,奴婢抱您去外边玩玩儿。”

    卫长毕竟是小孩子,说话都还说不全,见着自己的奶娘哄她,立马兴奋的伸长了胳膊。让张桂儿将她搂起。

    “呵呵呵……”伴随着卫长童真的笑声,张桂儿带着卫长朝着外边走去。

    卫子夫揉了揉有些头疼的太阳穴,闭上眼睛斜斜的靠在一旁的软榻上,刚想要闭目小憩一会儿,却见霜儿朝着她走了过来。

    在兰林殿侍奉卫子夫已然有了一年,比起初进宫伺候卫子夫的那一会儿,霜儿此时可是进步了不少。

    沉稳的朝着卫子夫走来,见着四处无人,这才侧身走到卫子夫身旁,弯下身子在卫子夫耳旁耳语片刻。这才垂首侍立在卫子夫身侧。等待着卫子夫接下来的吩咐。

    听到了霜儿的汇报,卫子夫却是大为惊奇,“你说,那长信殿的太皇太后病重?这消息是从哪儿来的?”

    她之前听到的消息只是说,窦太皇太后患了风寒,怎的才过了几日,便是得到这病重的消息。

    “这事情可靠?”卫子夫不由得怀疑这消息的可靠程度。

    “这消息是从那太医身旁的侍童处得来的。”霜儿恭敬的说道。“那小童儿的话,应该是可靠的。”

    “可是一直替太皇太后看病的那位太医?”

    “是的。”

    霜儿思索片刻,便又说道,“那侍童也会些医道,太皇太后这几日的药方便是他煎的,那太医走时还特地叮嘱了那侍童一番,奴婢瞧着那侍童的机灵行,这消息确是可靠。”

    “陛下和皇后今日可是在长信殿?”卫子夫想着已然许久没来看她的刘彻。不由得眼神黯淡。

    “奴婢远远的瞧见了陛下,皇后娘娘也在陛下的身边。”霜儿不敢隐瞒。如实禀报着。

    “是么?”卫子夫苦笑一声,对于她如今这样的境况,感到极为无奈。

    那日她因为那一曲舞步而在温室昏倒,自那以后,刘彻倒是时常来她这儿坐坐,虽说没有过夜,可至少刘彻是记得她这个人的。

    那段时日里,卫子夫也感到很满足,虽然刘彻来兰林殿小坐时,目光大多都在他们的女儿身上,可那毕竟代表刘彻心中还有着她们母女的一席之位。

    可这几个月以来,刘彻竟是连兰林殿的门都不进了,刘芸也是被刘彻给晾在了一边。

    要是是过去的卫子夫,她早已前去温室,或者是宣室的殿门处候着刘彻,希望刘彻能够多看看她们。

    可是如今卫子夫却是早已改变了心境。

    先不说,按着卫子夫她此时这夫人的品衔,要是跑去四处寻找刘彻,这样会有多丢人。

    就说卫子夫她自己,却也是不想再步上过去那样的经历。要是因为她去可怜巴巴寻找刘彻,这样可以得到刘彻的青睐,卫子夫早已不顾颜面的去做了。可是过去的经历告诉她,就那样眼巴巴的跑去找人,刘彻说不定今后会更加的冷落于她。

    在兰林殿苦想着办法,卫子夫却是没有丝毫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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