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认定为有碍江山社稷的小人燕尔并没有停止她搅浑水的举动。

    她把全副心神都用于回忆人们无意间流露出的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家长里短,并且紧张地根据自己的经验计算中秋之后即将到来的那场混乱之中各位皇亲国戚将会一步登天的概率。精神的高度紧张使得她的双眼中神采奕奕,但内心却疲惫不堪。

    这种无法抵抗的疲惫让燕尔完全无法按照她所预期的那样,与自己的父亲、夫郎和孩子多加沟通。尽管她依旧坚持着每日在回家后都要去秦氏的门前站一站,再去看一看乔思和孩子,可是他们间的关系毫无改善。

    另一件让燕尔觉得烦躁不堪的事情,便是家里的人员变动。

    有一日她出门想叫守门房的小丫头帮忙送封信,却发现原本自家门房里讨喜的小丫头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中年女人,叫来管家想问时,更加惊悚地发现管家竟也换成了一个她不认识的人!先前那个微胖的,笑起来很好看的管家不知何时被何人换成了一根竹竿子一样,阴沉着一张长脸的女人。

    这种人员变动同时也引起了秦氏和乔思的不安。

    一直不肯见燕尔的秦氏在这一日傍晚将自己的女儿叫进了屋子,一开口便命令道:“跪下。”

    燕尔听话屈膝,跪在秦氏脚边,仰头望着他,乖乖叫:“爹爹。”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秦氏冷笑一声,皱着眉教训,“你看看这几年做的都是什么事,哪一点对得起我这些年对你的教导?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可曾放在心里牢牢记住?你四岁启蒙,识字读书之时我对你说过什么?”

    燕尔:“……”

    “你七岁之时,你我孤女寡父被赶出家门之时,我又对你说过什么?”

    “……”

    “你一十二岁,赴考童生之时,我对你说过的话呢,你还记得吗?”

    “……”

    燕尔的冷汗差点冒了出来,她一个字也答不出来。她穿越到这具身体上,正是在原本的燕尔十二岁考取童生之后,并没有继承之前的任何记忆。燕尔以为秦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已经起了猜疑,才用这些自己确实不知道的,属于这具身体原主的过去来考校。

    而秦氏看着燕尔那掩饰不住的心虚和不自然,却另有理解:“看你也知道惭愧,怎么早就不记得我对你的叮嘱?我不求你出人头地,不求你富贵成名,只希望你能自重自爱,本分生活,可你看看你自己,如今究竟在做些什么?”

    如今究竟在做些什么?

    燕尔抿了抿唇,顺着秦氏的话勉强做出了些羞惭的神色,却并不说话。

    秦氏叹口气,又道:“你说在宋杭手下少了前途,想要进京搏一把功名,让乔氏与女儿将来有个好日子,便也罢了,我不是不想你上进。可你看看自己这三年来究竟做了些什么?当年的科考不见你上榜,却见你插科打诨做足了丑态四处巴结钻营,丢不丢人?”

    “是啊,你现在是有钱了,阔了,用得起下人吃得起珍馐了,可你以为这样有了银子就了不起?你的银子拿着不嫌烫手么?我这些日子也听伺候的人说了,连同这宅子在内都是各位皇亲官宦东送一块砖西凑一张床拼出来的,乱糟糟地握在他人手里,家务私事一概不能自己做主,如今更是连管家都能说换就换,哪里是个家的样子?”

    “三年啊,三年不见你回家看看我与你夫郎和孩子,只见你有空在家里后院养了一对漂亮的双生侍子,如今听说又收了两个不省心的妖精,岂能不伤乔氏和你亲闺女的心?又岂能不伤我的心?说到底,都是我教得不好啊,竟把你教成了这样一幅寡廉鲜耻的模样,从个刻苦努力的好孩子教做了个贪财的,让人鄙视的……我,我……都是我的错啊……”

    说着说着,秦氏眼圈发红,竟哽咽起来。

    燕尔瞧他这样,心里也颇为难受,不由暗自怪自己处事不当。早知道就应该在给秦氏等人寄银子时,顺便着意掩饰这银钱的来源和自己的处境,以免秦氏这般担心自责。

    她自占了别人女儿的身子,又感到秦氏对自己照顾得尽心尽力,如何能不动真感情,早将秦氏当做亲爹来看,否则当年也不会只为了秦氏的愿望便收敛心性,该工作工作,该娶亲娶亲了。她三年前踏入京城,最先想到的便是要有足够的钱用来给家里人提供足够的物质条件,也是担心秦氏年纪渐大,受不得劳累,家中开销难免要多,却不想银子越多,秦氏越会不安。

    燕尔拉住秦氏的手,想要解释安慰,才开口却想起自己的银子确实来路不当,且如今计划正在紧锣密鼓的实行,容不得半点差错和泄露。她目光一扫,瞧见门外隐隐有人影晃动,抿唇硬邦邦道:“父亲这番话直教女儿无地自容,女儿伺候在皇女左右难道不也是为国尽力,何来不本分之说?”

    秦氏的眼睛一瞬间瞪大了,手也抖了起来:“你是疯了么?”

    燕尔在这种被当怪物看的目光下煎熬着,强硬道:“如今富贵任由父亲享用,父亲却仍嫌不满,女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你嫌我不知廉耻,大可不认我这个女儿,你瞧不上如今燕宅中的吃穿住用,大可回那穷苦大杂院里去!”

    ……下一刻,看着秦氏的表情,燕尔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但是事实上,燕尔撤了扶在秦氏手背上的手,站起身,冷漠地看了秦氏一眼便转身出门,还吩咐门口伺候的小侍道:“好生伺候着,他想走想留都随他。”

    这府里,从一开始便并无她的心腹存在,如今又换了不知多少遭人马伺候,连燕尔本人也不大认得出究竟谁是谁的眼线,早已不敢在众人的眼目下随意说话。

    这情况眼看濒临失控,她原本计划着再过半月,若无他法便要和乔思坦白,然后寻了机会让乔思带着老父稚儿远离这是非地,可目前来看……不必再等半个月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新春快乐,阖家幸福!

    呐,说完每年都要说的这句话,顺便来总结一下蛇年,展望下即将到来的马年。

    蛇年发生了一件不太幸运的事情,然后《天作之合》差点就坑了现在即使续填也觉得略显艰涩,《喜上眉梢》的稿子也丢了完全没有头绪重写otl谢谢编辑当初对我的关照,更谢谢大家现在还在默默地支持着我这个渣作者坚持下去,以及虎摸最近掉坑在坑底苦苦挣扎的亲爱的大大们。

    马年作为我的本命年,祝我自己可以好运一点,还有我一定会努力勤快地更新,然后去戳编辑问问续约的事情qaq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了,也不知道我这样渣的写手还会不会要……

    总而言之,新的一年就要到来啦,希望可以给过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同时给未来一个漂亮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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