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错,就应该挨罚。

    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秦氏撑着腮,歪头想了想,说:“所以,就罚你现在立刻去把该砍的柴都砍了,不砍完不许吃饭。”

    乔思睁大了双眼。

    秦氏的那句话,并不是对他说的,而是指着燕尔说的。

    燕尔也毫无抗议地点了点头,回答说:“成,我去砍柴,你们先吃吧。”

    乔思的嘴也张大了。

    秦氏看着他的表情,冲他一眨眼睛,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招呼道:“走吧,咱爷俩吃饭去。”

    “可……可是……”

    “没有可是!”秦氏大手一挥,拉着不敢反抗的乔思一路走出了屋门,“咱们就把饭摆在院子里吃,一边吃一边看燕尔砍柴好了!”

    “可是……”

    “我说了,没有可是!”

    ……

    天如水,月如钩。

    家家户户纷纷用过了饭,各自回了屋子。透过纸窗,油灯那朦胧的光线可以映出男人们在屋子里低头做针线,而女人们坐在一旁闲话的影子。

    借着那些微弱的光,燕尔一面砍柴一面絮絮地同乔思说话。

    “你看,这些枯枝才是用来做柴禾的。所以并不是要去费力劈开很整很紧密的木料,只需要把太粗的劈细,把太长的劈短……而且这是烧火用,大小用着顺手合适就好,不需要十分规则,可以顺着它们天然的纹理或者裂缝来用力。这样的话,劈柴其实就也用不了多大的力气啦,花时间,耐点心慢慢做就好了……”

    乔思面红耳赤,几乎带了些哀求地道:“妻主,我听明白了,让我来做吧,你……你先吃点东西……”

    燕尔虽然知道秦氏很好,可也怕出现岳父容不下女婿的矛盾,打心眼里是既想护着些乔思,又想哄秦氏顺心的。秦氏如今罚她而不罚乔思,其实倒让她松了一口气。

    在几刻钟之前,她确实是饿得有点发慌来着,不过那时候为了不惹秦氏再发火,她是一声都不敢吭。

    此时秦氏休息去了,她却已经饿过了头,也就不觉得饿了。

    听着身边男人的话,燕尔只是摇摇头,道:“我来吧,更快些。你手生,天黑万一再伤了手就更糟糕啦!就算注意些没伤到,速度肯定也比我要慢,天都黑了,再过一会儿大家都要歇息了,咱们要是到那时候还在这里折腾出声响来,打扰到别人休息也不好。”

    “可是,我……”

    “别可是啦,你赶紧回屋歇着吧!”燕尔打断了乔思吞吞吐吐的话,随后因为觉得自己的口气或许太不耐烦了一些,于是又补了一句,“唉,也怪我一大早想偷懒,把这事儿推给了你,要是我自己在那时候把事儿做了,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她是想安慰乔思,说本来就有她的责任,所以她负责解决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听到她这么说,乔思更加内疚而不安了。

    他虽然被秦氏拉去吃了饭,却并没吃好。那些食物就像是堵在他的嗓子眼里,翻腾着怎么都咽不下去,让他不自在极了。

    明明做错事情的人是他,但是秦氏却更加振振有词:“你是个才嫁来的男人,你做错了自然是燕尔没把你教好的缘故,不罚她罚谁?”

    对于这种说法,乔思恨不得跪下来给秦氏磕几个头求他开开恩。

    事实上,在刘可说破他砍的是要打家具的木材之后,乔思就一直在猜测燕尔对此会有的反应。在他的想法里,燕尔不知该多么心疼被他废了的木材,为此不知会有多么生气。如今若她又因为这个不能按时吃上饭,还得自己动手砍柴……

    他很忐忑地避开了秦氏,偷端了饭食出来,想要尽力讨好燕尔,表达一点歉意。可燕尔淡淡的话间却拒绝了他的帮助,也拒绝进食——这就让他更慌张了。

    乔思想,燕尔自此之后,只怕对他不仅仅是厌恶,而是要生出憎恨来了。

    他咬了咬唇,声音低低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燕尔正眯着眼,又弯腰拾起一根手腕粗的木枝,用斧头比划着用力要砍,听到乔思的声音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敷衍了一声:“嗯,现在知道了吧?现在知道了就成啦!”

    乔思有些懊恼,他觉得自己用“不知道”三个字来解释很不妥当。虽然是事实,却难免显得他是想推卸责任一样,于是又开口说:“是,我知道了,以后……以后一定会记住的,一定不会再犯这个错了。”

    燕尔抬眼瞧了他一下,又应道:“嗯,行啦,赶紧回屋休息去吧。”

    “我……”乔思被她看得紧张,一咬牙语速快了起来,“妻主你别生气了我知道我错了以后真的不会再犯了你要是生气就打我骂我吧你别生我气我以后真的不敢了你别赶我回屋……”

    他的语速是那么快,声音又是那么低,燕尔那因为劳累而开始僵硬的大脑虽然接受到了信号,却完全没有听明白。

    她对此的反应是:“你说什么?”

    乔思低着头,一撩衣摆就又是要跪。

    燕尔急忙丢了斧头,一把揽住了他,无奈道:“没生你气,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对你说,让你赶紧回屋歇着吧!”

    乔思抬头觑了觑她的脸色,才发觉对方虽然表情并不愉快,但却是不像是怒火中烧的样子,于是试探着问:“我能不回屋,就在这里陪着妻主吗?”

    燕尔看他一脸紧张的神情,忍不住一笑,道:“成,你要是不累,那就在这儿陪我说说话也挺好。”

    乔思立刻就松了一口气。

    他这样的表现反倒引起了燕尔的兴趣,她问:“你折腾一天不累么?那些木头,砍起来也够累人的呢,我都不一定砍得动,真的不需要去休息?”

    “我怕妻主生气……以前……”乔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决定要多说几句,“以前我爹有一次惹了娘生气,娘就是冷淡淡让他回自己的屋子休息,然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也不让他四处走动了。我是害怕妻主也……”

    燕尔苦笑不得地揉了揉自己开始酸疼的手腕和手指,道:“你也不看看咱家这条件,你屋子不就是我屋子,咱俩都住在一起了,你只有我一个女人,我又何尝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夫妻哪有隔夜仇,怎么会闹到不见谁的地步。你呀,放宽心吧。”

    ……

    直到第二日清晨醒来,乔思都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没有完全褪去。

    怎么可能不脸红呢?

    他一想到燕尔脱口而出的那一句“只有你一个男人”,就忍不住心跳加速,血往上涌。他又是觉得自己简直是太不知羞了,又是想那不过是燕尔随口说出的话不一定能当真,又是对自己说即使是真的也不过是因为燕尔太穷了根本养不起更多男人了……可是不管怎样,他还是觉得真的很好。

    很好,特别好。

    他是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的,他和燕尔的关系,竟和他父母的关系,或者他母亲与正夫的关系是不一样的。

    他不是燕尔的很多个男人中的一个。

    他是唯一的那一个。

    燕尔对他的态度……也远比他所见过的旁的夫妻间的态度要宽和很多。

    新婚之夜,乔思焦灼地自荐枕席而带来的不安与自卑一下就被抚慰了很多。他开始觉得,结婚这件事并不像他之前所想过的那样绝望,与谁结婚都只会是活受罪,都一定要受尽折磨。至少,和燕尔在一起,似乎还是挺不错的。

    于是这一早,揉了揉自己的脸,坐起身时发现自己身边又空了的乔思,急匆匆地穿好了衣服推门出屋。

    落入他眼中的,是晨曦下,垂目站立的燕尔。

    昨夜,燕尔最终忍不住还是抱着乔思早早吃了饭休息,并没把要用的柴完全处理好。她一大早就起来把余下的砍了,然后人也完全清醒过来,看时间觉得做饭还早,便站在院子里发呆,不提防自己此时衣冠不整,发丝散乱,看在旁人眼里一定是一副蠢样。

    可是乔思却并没觉得那样子有多么不妥,他只觉得心里一下安稳下来。默默地走到燕尔身边,他定睛瞧着落到她头发上,微微反射出温暖的金色的阳光,有些迟疑地碰了碰燕尔的手指,低声问道:“妻主,我来伺候你梳洗,然后你来教我准备早饭,好不好?”

    ……

    秦氏那看似毫无道理的一罚,反倒让乔思和燕尔的关系更亲近了一些。

    对于乔思来说,他发现,原来自己的妻主并不是傻二缺到对他毫不关心的,原来她也是会维护他的。

    所以,在曲意顺从与逢迎之外,他也很想再多做一点什么,让她能真的过得更好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更新晚了……这一更算20号的,也就是说今天另外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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