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尔的目光很是无辜,发自内心的无辜。任凭秦氏如何使眼色,她都察觉不到任何不妥。

    秦氏站起身,捏着燕尔的耳朵把她拽到了一边。

    燕尔嗷的一声怪叫,换来了秦氏狠狠地一拧,于是立刻噤声不敢再有任何抗议。

    秦氏低声教训她道:“昨日才同你说过,你这个夫郎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你不能指使他去做那样的粗笨活。且不说他做不来,就算能做来也有些过了分。你是个女人,要顶天立地撑起这个家的,怎么能把自己的责任往他一个男人身上推?”

    燕尔飞快的瞥了一眼在房间另一头呆站着的乔思,有些困惑地问秦氏:“让他砍柴真的十分不妥当吗?”

    “当然!哪有让男人砍柴的道理?以前是你年纪小,我没法子才包揽了这些活计,如今你渐渐大了,我不是也在慢慢让你接手这些事情吗?我是你爹,自然心疼你,看你累了总是要忍不住帮忙的。可他是你的夫郎,是需要你去心疼需要你去照顾的,这是你的责任!”

    秦氏的回答让燕尔有些不高兴了。

    虽然一夜春风后,她对乔思有些好感,但距离真的发生爱情还十分遥远。如今忽然就冒出一个责任要她呵护,她虽也明白道理,但难免有些不情不愿,嘟嘟囔囔地辩解:“那以前我让隔壁院子里的阿翠帮砍柴,你不是也没说什么吗?阿翠也是男孩啊,比乔思还瘦小呢!”

    “那能一样嘛!”秦氏一咬牙,伸手对着燕尔的耳朵又是一拧,压低了声音教训她:“当初阿翠不就是被砍柴吓跑的?我那时候不管你,是觉得你把他们那些男人都唬跑了也挺好。阿翠家多少代人就没一个认字的,他娘只是个给人抬轿子的苦力,你呢?你是要读书考功名的,难道还真要去娶那样的男人?”

    “你听好了,我是你爹,这件事你必须得听我的不能有异议!砍柴,我和你去砍,体力活我继续可以帮你做着,但你,除了外面做工赚钱之外,每日里该读的书也要捡起来读,不能再放松了。你这夫郎可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别让你的男人都看不起你!”

    燕尔睁大了眼睛看向秦氏。

    她是真的从没想过他竟然还有这样的算计。燕尔从没考虑过要继续考功名,因为那个能在11岁考上童生的人根本就不是她。原本的那个小天才早就死在赴考后的一次意外之中,把自己的一切都便宜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同名同姓的燕尔。

    自打穿越来,燕尔生活在这一小方天地里,发现男人们看似各有个性,却都更接近自己曾经世界的女人时,就对于爱情就没了期盼。她是真心觉得随便找谁结婚都可以,只要对方肯跟着她,以及这个看上去还不错的秦氏,三口人好好过日子就可以了。

    但是秦氏显然不一样。

    作为一个父亲,秦氏早已不在乎自己究竟如何,但他是绝对不甘心让自己的女儿真的就一辈子在这样的地方,默默无闻地度过的。他发现燕尔似乎失了继续读书科考的上进心后,就对燕尔的婚事十分关心。

    自然的,他发现了燕尔在这一方面格外不开窍,有诸多离谱的地方,却不动声色,甚至纵容了燕尔,只为了让燕尔能够等到更好的婚姻机会。秦氏不指望燕尔能明媒正娶大户人家得宠的男孩,但他觉得至少要找一个出身还不错,能粗通文墨的,而绝不能找一个大杂院里出生的。如今,同预期一样好的,他终于把懂规矩的乔思娶进了门。

    娶夫娶贤,不在对方容貌,却在对方的能力。他对于乔思十分看好,自然就指望着乔思能帮他管好燕尔,也自然不容许燕尔对着乔思还依旧保持之前的各种离谱。

    只是有一点,秦氏千算万想,却想错了乔思。

    他一心一意想着乔思嫁了过来,哪怕是为了自己也得督促燕尔积极读书向上。可事实上,乔思心里另有盘算。

    乔思还有一个妹妹。

    就像是对于燕尔来讲,乔思挺好却没秦氏重要一样,对于乔思而言,燕尔好不好都没自己的妹妹重要。

    可乔思的妹妹显然是不能再在乔家住多久了,乔家虽是一座大山,却是他们兄妹靠不住的。婚前他便请媒人说过,婚后三日回门时,要把妹妹接来一起居住。即使寄人篱下,好歹有他照拂,更让他能放心。

    在这种节骨眼上,乔思如何肯顺着秦氏的话来惹燕尔的不痛快。

    虽说秦氏提过会为他做主,但就乔思本人的经验来讲,每一个父亲最终都是会向着自己的女儿而非女婿的。

    若是真惹得燕尔厌烦他,只怕秦氏也只会把他当做一个弃子丢弃。

    他抿了抿唇,上前拉住了燕尔的袖角,柔声道:“妻主你别同爹吵架,爹你也别这样说她,我……我也是很愿意去砍柴的。真的,不会觉得委屈的。”

    燕尔立刻又直起了脖子,十分傻天真地对秦氏道:“你看,乔思都说不介意了,爹你就别嘀嘀咕咕的啦!咱过咱的过日子嘛,谁能干什么就多干一些又有什么不好?”

    噎得秦氏连早饭都险些吃不下了,最后只能挥挥手,表示乔思爱去砍柴的话就去吧,他不管了。

    ……

    燕尔十分开心的把斧头丢给了乔思,自己换上了齐整的衣衫,迈着四方步慢悠悠地出了门。

    结婚是没有什么所谓“法定婚假”的,甚至于这才是最初人们把婚礼安排在黄昏的缘故——就是因为即使结婚,也要照常上工,喜事自然也就不能办一整天,而要放到下工之后【注1】。所以即使她浑身都懒洋洋的很想窝回床上去和自己的男人多些温存,但还是必须对乔思说了再见,然后去上班。

    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何况燕尔这样的半路上出家的伪书生,虽也勉强不算是文盲,但是连给人写讼书都勉强,更不要提取做教书先生这样的体面活了。她很是一番费劲脑筋之后,一头扎入了赌场,做了一家赌馆里的账房之一。

    那家赌馆名叫宋记,是这座城里最大的一家赌馆了。

    这大,不光是指它的占地面积大,更是指它所包含的赌博种类十分广泛。赌筛子,赌斗鸡,赌蛐蛐,赌麻将……每日里,熙熙攘攘的赌客们都挤满在宋记赌馆在街边一连三座三层小楼连同一直通向另一个街区的后院里。

    前几年,从京城传来的风气,宋记还入了六七匹筋骨强健的马,时不时组织了城内其他富户连同小赌馆,每每凑出十几匹马来,在郊外的置了园子,每月赛马赌马。

    五花八门的赌法,自然会给作为庄家的赌场带来五花八门的收入。

    燕尔每日巳时起便当值,要坐在书案后,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数着筹码或铜钱,一直到午时才能稍歇一口气去稍微吃些茶点,随后就又需要坐回到算盘之前,一直工作到酉时太阳快要西落,有人来替班时,她才可以真正放松一下自己僵硬的手指,然后交接了账目回家去。

    原本,算账这事儿应该是个智力活才对。可对于燕尔来讲,却简直完完全全就是体力活。

    没有计算器和计算机的日子简直是太可怕了——她认为。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她每日下班时都会累得手指发抖,甚至到了拿不动筷子的地步。

    甚至直到她已经做这工作做了两年的现在,燕尔每晚都会觉得手指酸疼,非要再揉捏活动一阵之后,才能稍好。

    并且,这工作不光是累。

    日复一日的打算盘,对于燕尔来讲,简直是每日都枯燥到空虚的地步。

    这工作的唯一好处,大约只有一点,就是老板很好说话,非常讲理。

    只看宋记的老板宋杭把生意做到这么大,不知赚了多少赌客的钱害了多少人倾家荡产,却依旧声誉不错,并无死敌也从未遇险就该能知道,她是个极会做生意,也极会做人的女人。

    比如燕尔说自家有老爹要照顾,宋杭便给她安排了白班,而从不要求燕尔在赌场值夜,哪怕实际上入夜之后,才是赌场最热闹也最繁忙的时候。

    比如燕尔有一次说每天打算盘很劳累,正常人都快疯了,求休息,宋杭思考之后居然给赌场里所有的人都排了休假——虽然仅仅是每月两个半天,但也远强于原本一月三十天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的连轴转。

    再比如说,燕尔讲了自己要娶亲,又抱怨说男人婆家是高门大户,自己心理压力很各种大。宋杭便给燕尔又特别放了一日的假,提前结了半月的工资给她,这才让她能亲自盯着布置了新房,又娶了乔思,还体力充足地和乔思甜甜蜜蜜这样那样了一晚上。

    也正因为如此,燕尔对宋杭的印象不错,言谈之中,也就总是不能避免地带出几分信任和亲近。

    这一日,燕尔甚至还特别带了一对红鸡蛋,在午休的时候,送到了宋杭的眼前。

    宋杭接过了红鸡蛋,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燕尔那眼巴巴的神情,随后才问道:“看你精神还挺不错?”

    “是呀!”燕尔笑起来,“没娶亲时还紧张,娶亲以后发现真的很好,没有什么可不满意的,精神怎么能不好呢?”

    “夫郎还不错?”

    燕尔笑得嘴都快咧开了,得意忘形地对宋杭道:“非常不错!老板啊,真心话,结婚好啊,等您也娶了,就知道啦!心里有个可惦记的,不觉得空虚,干劲儿都足了呢!”

    谁都知道,宋杭有钱有势,却一直拖到近三十岁都未成婚。

    据说,她有那么一次差一点就娶亲了,却因为迷恋上一个小倌而悔婚。那未过门的男人听说自己被退了亲,羞恼重病而死,而那小倌……最终要的却是宋杭的钱,甚至不只是宋杭一个人的钱,依旧与别的女人不清不楚,直到被捉奸在床,惹得宋杭再也不接近任何男人。

    燕尔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杭的脸微微一僵,随后嘴角翘起假作温和地一笑,道:“你既然这么有干劲,中午也别歇了,继续去记帐去吧!”

    这一下午,与燕尔一同工作的其他几位账房快乐极了。因为宋杭下的命令,燕尔一个下午负责了平时两倍的工作——相应地,其他人都闲了下来,有了更多休息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咳,不好意思……生病了otl

    不过今天已经好啦,大家请放心。传说中连某鱼都能日更三千的幸福日子就要到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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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纯属胡编,切勿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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