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寻找的地方的确很偏僻。

    这一地区人口相较a国其他地区本就很少,而那位女子又住在城市边缘。离目的地越近,视野所及之处能看见的行人就越少。

    “一个女人干嘛要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她不害怕吗?”容墨不知不觉地就将心中的疑惑说出了口。林夏看他:“如果那只狗被养在她身边,那么还是偏一点的地方比较适合。至少不会有太多外乡人;甚至可以说,这附近的‘人’都很少。”

    如果真是那样,住在市中心一类的地方就会出现腥风血雨吧?

    容墨脑补出了“女子遛狗导致街上横死一大片外来游客引起大面积惊恐”的画面,一时间不知道该害怕还是该笑出来。

    拐进了一条有点狭窄的街道,容墨发现不仅是人,连房子也变得稀少了,道路两旁稀稀落落地排列着几座二层别墅。“这边都是两户人家分别住上下楼的。”他爹解释道:“这个女人就住在街道尽头右手边的二楼。”

    这还真是够偏的。容墨向前走着,只觉得所处环境变得愈发诡异。耳中只能听见自己以及身旁两人脚步落地的声音,风吹来时带着点淡淡的臭味,那气味让容墨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这是……容墨停下脚步,仔细地嗅了嗅。他知道这是什么了;是硫磺的臭味,以前在学校的实验室和家里时,他都接触过这东西。

    “有硫磺的味道。”“是黑犬。”另外两个人也有所察觉。

    “这里虽然人少,但也是居民区,那只狗不会就这么跑出来吧?”容墨最初有点不敢相信,随后忽然反应过来这地方住的全都是那个宗教团体的成员,若按基督教相关文件里记载的那样,这些“异教”信徒是不会被黑犬伤害的。

    说起来,现在唯一可能被黑犬伤害到的,就是自己这一行三人了。这样想着,容墨不禁看向四周、又强迫自己转回头来注视前方,颇有些草木皆兵的意味。

    林夏注意到他神经质的表现,于是靠了过来,悄声询问:“你怎么了?”

    容墨小声回答:“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不安。”他看着面前不远处拄着手杖的自家老爹,将声音压得更低:“我说,如果咱们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可要先顾着我爸。”

    林夏看了容墨好一会儿。他想说黑犬从不直接伤人,视觉上的问题他没法解决;又想说比起岳父来,对方才是更需要他担心的那个。但他终究是顺了容墨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可以放心。”

    容墨向他感激地笑了一下,随即快走几步到了父亲身边,扶住了对方的手臂。

    虽然空气中飘着的硫磺味让氛围变得诡异又紧张,但他们在走入这街道之后并未遇上什么麻烦,最终平安地到了那位女子住所前面。通往二楼住户的楼梯被建在室外,三人依次上楼。也不知为何,容墨爬楼梯到一半时,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便回头看去。

    在容墨面前出现了绝对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一幕。他走在最后,清楚地看见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忽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黑犬,模样凶恶、还很眼熟。那只黑犬没有吠叫、也没有动弹,只是四肢着地站在那里,用通红如血的巨大眼眸看着容墨。

    与那双红色兽眼对视的瞬间,容墨突然觉得全身无力,身体不受控制地摔下了楼梯。幸而这楼梯很窄,容墨很快就抓住了栏杆、稳定了身子,除了脚腕扭到之外也没受什么伤。

    这才是我第二次看见它;人家都说看到它三次才会临近死亡,可自己每次见到它都会倒霉,这真是不科学。

    容墨正疑惑着,却听见了鸣枪的声音。那枪响仿佛就在他耳边,声音大得几乎让他耳鸣。容墨回头,发现是自家老爹开的枪:之前他们出去“准备”时,弄到了一把手枪。

    “它根本没伤害到我们、你却开枪打它,这样好吗?”他轻声抱怨了一句,而后转头去看那只黑犬。

    那一枪击中了黑犬的前腿,子弹飞过去的瞬间他们都看得清楚。正因如此,后续发生的事情让三人脸色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那颗子弹本应该穿透它的前肢或是留在里面,却向穿过空气一样射了出去。

    那只黑犬被激怒,如同从未被击中般地向前快速地奔跑着,像是要冲上楼梯撕咬他们一般;可就在它前爪踏上台阶的时候,却像是穿透进什么东西似的,身子从头到尾逐渐消失不见。

    “那只狗……其实是我们的幻觉吧?”容墨只能这么想。可那些死去的人们还有自己当初触摸地面感受到的热度都切切实实、不是幻觉,容墨不禁糊涂了。正想着,他被自家老爹扯了一把。

    “那不完全是幻觉。我曾经触摸过它的爪子,不仅触感真实,连手上的烧伤都是真实的。但在今天之前,我确实不知道它能以这种‘虚无’的形式存在。”容墨在对方脸上看到了非常少见的疑惑与惶然:“现在别在这儿愣着,你已经看见过它两次,如果它再冒出来,你就要倒霉了。我们先上去拜访那位女士。”

    容墨叹气:当他发现黑犬就像传说中的那样是神或魔之类的存在后,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基督教徒笔下的黑犬那么令人恐惧和憎恶。如果黑犬可以像刚才那样凭空出现又消失、而且还不能被射杀,那看见它的人的确别无选择、只有等死。

    门铃被按响之后,过了一会儿,屋内才响起脚步声。那脚步声间隔的时间很长,显然走得缓慢又沉重。容墨皱了下眉,小声问他爸:“这位女士年龄多大了?”

    林夏先一步回答了他:“至少也要有六十岁了。那本笔记是她学生时代的,之前你翻看的时候我注意到了,页面右上角的写的日期比现在早四十多年。”

    “我的天哪。”容墨轻声惊叹。下一秒,门被打开了。正如林夏所说,那是位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起初对方表现得还很和善,但表明来意后,那位老人的态度就发生了大转变。“刚才那一枪是你们开的,是吗?”老人生硬地说着:“很抱歉,但关于黑犬,我不能告诉你们什么。我恐怕不能请你们进屋了,请回吧。”

    “等一下!”容墨上前一步抵住了门,他的脚腕还是有点疼,但他完全不在意:“我没有做错什么、又不是像你们这样的信徒,却已经见过它两次了。之前那些神秘死亡的外来旅行者是否也是这样,但他们看到了黑犬三次、所以提前死亡?您不觉得这需要一个解释么?”

    “你并没有看到它三次,当然也不必为了尚未提前降临的死亡而忧心。”老人语气漠然,似乎不为所动。

    “此外,我们还有件私事要问。”容墨喘了口气;他之前说话太急了:“刚才那只黑犬凭空在路上出现。算上这次,我父亲撞见过黑犬四次了,可他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儿。”

    老人没有立刻回话,但看她的表情显然是很震惊。她目光掠过三人,最终停留在明显年长的那人身上。“可您在看见它三次之后,依旧受了足以致死的伤害,对吗?”她慢慢地说:“你的家庭成员里有我们的人。现在请进吧。”

    对方终于松了口,容墨的心却提了起来。进屋时,他凑近了自家老爹耳边:“我们家有信他们这个偏门宗教的人?”对方与他对视,那种莫名的愧疚又浮现在他脸上:“有,是我的伴侣、你的另一位父亲。”

    容墨惊诧之余还有点被隐瞒一切的愤怒,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些许:“可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几乎不和我说他的任何事情!”紧接着,他的手被握紧、腰也被圈住了。

    林夏察觉了容墨的激动,在他耳边轻声劝慰:“控制一下情绪。现在我们可是来自异国的访客,注意形象。”

    被林夏特有的冷静所感染,容墨也逐渐平静了下来。但看着自家老爹,他依旧有点火气难消。“回头再找你算账。”声音小得只有三人能够听见。

    身体陷在沙发里的老人声音很轻、似乎年岁太高、体力已经不够:“最初我们只靠着个人信念与教会约束来规范自己的行为,直到有人犯了大错之后;那个人被频频出现的黑犬吓坏了,之后很快死于非命。那时候我们才知道,黑犬的确是存在的;它就像有形的戒律锁一样,引导我们走上正确的道路。但是对于异教徒……他们排斥我们,我们自然也不屑于接纳他们。如果他们因为黑犬而死,那就是他们犯了错。”

    对于这个宗教团体的内涵,容墨完全不想深入了解;他知道这是个挺苛刻偏激的宗教,即使常人不以为意的事情,也会被教徒视为不可饶恕的重罪。“那么那只黑犬是真实活着的?那它吃什么、住在哪里?不会就像教义中说的那样,它以有罪者的生命为食物吧?”

    “你知道的不是挺清楚么。”老妇人微笑:“当然,它需要住所,也需要被陪伴。它会选择一位教徒作为它的仆人,与那个人生活在一起。当那位仆人的生命终结时,它就会寻找下一位虔诚自律的信徒。”

    注意到对方脸上带了骄傲意味的微笑,容墨有了猜想:“你该不会就是它现在的陪伴者吧?”他实在说不出“仆人”这个字眼。看见老妇人点头,容墨打了个寒噤:他实在难以想象与那只神出鬼没又穷凶极恶的黑犬一同生活的日子。可他面前这位老人却是满足而幸福的,这实在让他理解不能。

    “当然,想做黑犬的仆人并不那么容易。”老人收敛了笑意,看向窗外:“我没有结过婚,一直在独自生活。更重要的是,黑犬需要的仆人必须是个普通人,这样才不会被一些先天因素所影响;像你们这样的人是不会被选中的。”

    容墨最初没听懂对方的意思,直到旁边林夏身上的气息提醒了他:对方口中的普通人是指beta。这个宗教团体要求教徒收敛情绪、压制**,最“虔诚自律”的,当然不可能是攻击性极强的alpha或者经常发情的omega。

    也不知道我那位早已去世的父亲是怎么度过发情期的,忍着?或是鞭打自己的身体?

    容墨脑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了这个想法。他收敛了不着边际的发散思维,追问:“如果一个人成为了信徒,那么他的家人也会受到黑犬的约束?”

    “不完全是。如果是合格的教徒,他们的伴侣与子女不会像异教徒那样,在看见黑犬三次之后提前迎接死亡,但也不会受到教义的约束、不会被获得被选中的荣耀。”

    听了这话,容墨终于松了口气。他一点儿也不想要那所谓的荣耀,更不想因为父亲的缘故莫名地受到苛刻教条的禁锢,之后过苦行僧般的生活。

    三人离开时天已经黑了。老头说要一个人在外面走走、想些事情,便只留下了容墨与林夏二人。

    容墨微笑:“我看他已经接纳你了嘛。”林夏还以苦笑:“恐怕没有。刚才他和我说,‘别以为我不在你就能对小墨做不尊重的事情’。”

    容墨笑得揶揄:“他也不算冤枉你,你没少对我做过不尊重的事情。”

    他们并肩向前走,手慢慢地牵到了一起。

    “那只狗就是她这一生的伴儿了吧?”容墨把头靠在林夏肩膀蹭:“就跟你和我似的。”

    这真是个糟糕透顶的比喻,林夏默默地想着。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他们两个中谁是那个beta女谁是那只黑狗,于是他把话题扯开:“你的脚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容墨表情有点不自在,连带着眼神也游移起来。

    “是么?”林夏不置可否,却忽然蹲了下去,将容墨的裤脚掀起。他看见对方的脚踝肿了。

    “可能是刚才不注意的缘故。”容墨连忙把对方拉起来:“但不要紧,至少走路没有问题。”

    “你脚受伤了,走路速度会很慢。而且再活动的话,这里可能会肿得更高。”林夏平静地叙述,而后竟然毫无预兆地将容墨打横抱了起来。

    “喂!你太专横了!”被一个男人用公主抱的姿势抱起,容墨脸瞬间就红了,连忙大声抗议表示不满。林夏完全无视他的意见,仅仅是沉默地向前迈出步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正文结局,之后还会有一些开脑洞的番外,比如婚后、包子、一百问啥的。

    因为想开定制,所以最近正在尽情地撸肉,把很多破廉耻的东西加进去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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