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五一

    平日里,程熙月的一应饮食之物都由素冰看管,纵然当时采莲被人收买也绝无可能接触到这瓷罐。而素冰自幼跟着自己,断不会做暗害自己之事,那么事情只有一种可能——安筱瑜一早就算计好了自己,自在储秀宫的时候她便蓄意接近自己,从设计自己为她作证,到假意送蜜饯示好,再刻意透露曾经有一位死于非命的姐姐。看似单纯无邪,实则一步步都在算计之内。

    黄芪本就是安胎药中均含的一味药,如若程熙月一直无孕,却也不会疑心,如果有孕,服过安胎药再吃些蜜饯,体内寒毒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流产,到时候恐怕谁也猜不到她那么早便设计自己。就算发现了,时日已久,安筱瑜也可一口咬定被人陷害。程熙月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纯贵嫔也感觉到表妹的手在微微发抖,立时恍然,声音也略有些颤抖,“可是安氏?”

    程熙月点了点头,便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表姐。纯贵嫔闻言亦是满脸惊诧,“她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狠辣。”

    “此事表姐必要万般小心,她既然对我下手,恐怕也定不会放过表姐。”因为得罪他人而被暗害,程熙月并不害怕。这种毫无利益冲突,却要害人的人才最是让人恐惧。

    那时采莲被人收买,程熙月便断定是采莲所为。避毒勺上的红菩提想来是取蜜饯时沾染上的,这也很好的解释了为何采莲的房间内没有发现红菩提。

    若非今日碰巧见纯贵嫔服用苦药,恐怕自己永远也不知道此事竟与安筱瑜有关。若非碰巧今日韩太医来请脉,表姐又错服了果脯,恐怕自己已然有口难辩。说到底都是巧合,想到此程熙月不免暗自庆幸,更多的却是后怕。

    程熙月思忖了一会,才带了几分小心开了口,“我前些日子与惠贵妃来往颇为密切,并未见安筱瑜在栖鸾殿出入。月儿却也实在想不出她为何刚刚入宫便针对我。”

    “后宫这个是非之地,不是你算计她,就是她算计你。你如今已不是刚入宫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表姐信你,有些事月儿勿需忧心,眼下安胎最是要紧。”纯贵嫔如何看不出她的小心,语气中也带着宽慰,“恐怕安氏此番入宫与她堂姐的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至于针对你我,恐怕别有隐情也说不定。”

    程熙月点了点头,“表姐所言极是,只是,当年之事,表姐可有耳闻?”

    “我只知当年是丽贵妃小产,后查出乃当年的安小容所为。皇上赐死了安小容。当时入宫的妃嫔,无人再提及此事。”纯贵嫔对此事也不过是略有耳闻,具体情况也不便打探,若是被旁人拿去做文章反而坏事。

    程熙月也明白纯婕妤的苦衷,便宽慰她道:“所幸现在发现得及时,若是晚一阵发现,恐怕不知还要出什么乱子。表姐与安氏同居一宫,平日更要万般小心才是。”

    纯贵嫔听了程熙月最后一句话,神色也跟着一紧,安氏倘若存了暗害自己的心思,下手的机会着实很多,“月儿所言极是,沁竹轩那边我会派人盯着的。”

    程熙月见表姐神色也有些紧张,便宽慰她几句之后开始扯起了家常。然而心思却一直没有放松下来,如今自己已然快要生产,后宫中盯着自己的眼睛恐怕也不少,更是要时刻小心才是。她如今只盼自己能够安然诞下龙嗣便好。

    *

    “前几日得的那套珍品文房四宝回头你派人送往云婕妤处。”程熙月从素玉那里拿了登记册子翻阅了一阵子,才选了可心的礼物送给云婕妤做晋封礼。

    元宵家宴,赵景珩这才晋了唐宛如为婕妤,一同晋封的还有白氏、张氏,张氏晋了兰嫔。而白清羽更是从采女直接一跃晋了才人。她又从册子中随便点了两样贵重的东西派人送到了兰嫔和白才人那里。

    程熙月如何不明白赵景珩的意思,尽管那日他不计较自己,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当那日的不快从未发生。若是单给云婕妤晋升未免太过招摇,恐于云婕妤不利。晋封三人,兰嫔听命于丽贵妃,而白才人在众人眼中一直出入栖鸾殿。看似丽贵妃、惠贵妃两党均有晋升,实则恐怕是敲打自己,后宫之中早有两党,此时切莫自作聪明拉党结派。

    程熙月眼底闪过一缕讽刺,自古帝王心中恐怕只有自己。

    *

    转眼便出了正月,后宫却也一片祥乐。程熙月停了一切补胎的药,每日在西暖阁都要走上半个时辰。

    “小主,歇歇吧。”素玉拿手帕拭去了程熙月鬓间的细汗,今日已经走了半个时辰有余,看样子程熙月也有些疲惫。

    程熙月颔首,“也好。”于是带了几分小心,坐在了软榻上,缓缓地喘了几口气,才端起准备好的银耳汤轻轻吮了起来。才刚刚喝了两口,就见素冰一脸喜气的打了帘子走进来。

    “可用过饭了?”程熙月见素冰回来的早,想来没有用饭。

    素冰的语气中带着少见的欢愉,“奴婢吃了不少点心,现在倒还不饿。”

    程熙月便吩咐采蓝将中午留好的饭菜盛到素冰的房间里,“可曾见了太太和夫人们?”

    素冰自然知道她挂念三夫人颜氏,“小主请放心,老爷和太太们的身体都很好。三夫人很挂念小主,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子话,听说小主如今过的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那就好,那就好。”说到这,程熙月鼻尖却略有些发酸,自从自己穿越以来,母亲对待她的情谊她如何不知,转眼一年多未见,却也不知她过得可还安好。程熙月平复了一会情绪才道:“母亲早年劳作,手指不能见凉,也不知如今可好些了。”

    素冰知她思母心切,语气也带了几分夸张,“三太太如今过得甚好,从衣着打扮到面相举止都与之前大不相同。奴婢瞧着倒比之前年轻了不少。”

    程熙月也知晓素冰安慰自己的成分颇多,却也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他人,于是笑着拭去了眼角的泪光,“可看到新娘子了?”

    “那沈二小姐长得甚好。”素冰的神色中也带了几分赞叹,“行为举止也颇有大家风范。到底是清贵之家出来的姑娘。”

    “如此便好。”程熙月也笑着点了点头,“只盼着她同大哥琴瑟和谐。”

    “说得正是。”素冰忽然顿了顿,眼中的也带了几分惊喜,“小主恐怕还不知道,皇上还专程派御前的秦总管去宣了赏赐。足足有三十六抬。”

    程熙月眼中划过的惊喜想藏都藏不住,赵景珩如今这么做,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体面,也为了程熙年以后在朝中做起事来更加便利,今后自己只要谨言慎行,自己后半生的安耽荣华也算是有靠了。其实,程熙月更盼望腹中的是个皇子,如今赵景珩有聪明的皇长子,乖巧的皇次子,只要自己肚里的这个孩儿能平安长大,将来做个闲散王爷,待赵景珩驾崩,自己这个太妃便可出宫依附儿子在王府居住。

    想到这,程熙月唇角的弧度也跟着加深了几分,如此说来,这位新晋的大嫂明日便要来宫中谢恩了。她也没有再提,心中自有一番计较,开口却问起了素心,“素心如今可好?”

    “小主进宫后不久,二夫人便给素心开了脸收作通房,说是待生下孩儿便做主给素心抬姨娘,后来听闻圣上有指婚之意,便搁置了。新奶奶为人瞧着极好相与,不知她对素心会不会……”到底是一同长大的好姐妹,多年相伴,素冰也希望素心在程府过得顺心,大少爷为人宽厚随和,新奶奶沈氏端庄娴静、知书达理,只是自幼看惯了深宅内院妇人们的勾心斗角,素冰不免为昔日的好姐妹担忧。

    素心当年正是对大哥程熙年存了心思,程熙月才没有带她入宫。当家奶奶是有权处置通房侍妾的,这点程熙月一直都知道,只是当初自己原是赵景珩默许入的宫,又有表姐照拂,得宠并非难事,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将来不论程熙年聘了哪家闺秀为妻,将来的嫂嫂总不敢苛待素心。后来皇上有意抬举程家,水涨船高,所聘之女沈氏出身清贵名门,又与云婕妤有亲,若执意抬举素心,倒显得是有意去抹沈家的面子,给新嫂嫂一个下马威;可若是将素心交由新嫂嫂随意发落,程熙月又深觉对不起素心待自己一番情谊,着实为难。

    “你所担忧的本嫔都知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沈家到底出身大家,又是皇上赐婚,咱们不可不敬。且瞧着看看吧,若素心守礼恭顺,新嫂嫂想来也不会为难于她。”程熙月心下苦叹,虽然她很想素心过得幸福,但是同为女子,她也很同情沈瑶竹,若非皇上执意促成这桩婚事,以沈瑶竹的家世才貌又怎会下嫁给中等官宦人家的庶出公子为妻呢?这桩婚事说到底,还是他程家高攀了。

    程熙月接着又嘱咐了素冰几句,因想着她一早便出去办事,回来后又在她跟前说了好一会子的话,怕她饿了肚子,便让采蓝将刚刚给自己煮的银耳汤盛一碗给她,放她下去用膳。

    程熙月正感叹着,乾元殿的小泽子便来传话。程熙月连忙让人传他进来。小泽子素来机灵,颇得秦正德的重用,如今也知晓这全嫔正得皇上青睐,连忙打了个千儿,“奴才见过全嫔小主。”

    “公公快请起。”

    小泽子谢了恩,站起来笑意盈盈地说:“明日程府家眷入宫谢恩,皇上惦记着全嫔小主思念家人,特允小主与家人相见。”

    “天气这般凉,辛苦公公走这一遭了。” 程熙月让素玉赏了几个金裸子给他,又吩咐素冰去盛一盅新煮的燕窝给小泽子。

    “御前事忙,奴才就不叨扰小主了,奴才告退。”小泽子接过金裸子便告辞离开。程熙月让素冰将燕窝并几样点心送去小泽子的住处,又添了五十两银子。

    明日沈氏来谢恩,却也是一桩心事,是否要为素心说几句话,若是让沈氏以为自己仗着皇恩压人一头,反而不美。程熙月忍不住也轻叹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后日有应酬,恐怕不能更,周一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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