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一直被视为荒蛮之地也并非无理,连宽敞的官道也长满密集的杂草,越是往里走路显得越发偏僻,若非当年宋天祖不放心亲自押将安甯语到此地,恐怕今日也无法清楚的辨识方向。离开扬州之后马不停蹄也足足花了半个月才来到了目的地,意外发现没有了原本萧条,相反如入仙境,蜿蜒的小道向半山腰延伸两侧是盛放的桃花,地上铺撒着粉色的花瓣像铺设华丽的地毯,新砌的台阶整洁的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以为今生都不会有机会再见,可惜事实往往事宜愿为,怀着复杂的心情的宋天祖觉得如被大石碾压喘不过气。即使身临在鸟语花香之地也无暇欣赏,凭直觉继续前行,无法预估即将等待他的结局,直到留守看管安甯语的侍卫走过来,“大人,你怎么来了?”

    “这片桃花林?”宋天祖问。

    “一草一木都是忞王亲手所栽。”

    “既然她从未曾离开,那这段时间是否有人来过?”

    “没有,按大人吩咐我们不敢有半点松懈。”

    “此刻她人在那?”

    “瀑布旁。”侍卫领着宋天祖来到了半山腰的瀑布前,溪水清澈能看到潭中的畅游的鱼在嬉戏,身穿一袭白衣的安甯语安静的坐在石头上,双手放在背后支撑起身体,赤着脚浸泡在水里闭目养神好不闲暇。

    三年来她的模样变化不大还是一如既往的清瘦俊俏,唯一不同的怕是眉宇间少了一些杀戮和冷漠,多了几分的平静与安详。这是宋天祖无法预估的结果,当初将她困于在这与世隔绝之地,除了担心她与纳兰梦纠缠不清之外,另一个目的是则是想消磨她的锐气,如今看来效果并不明显。开始让宋天祖反思当初的决定是否做错,“那时候我真该动手杀了你。”

    “现在后悔也不迟。”听到异响的安甯语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望着宋天祖却没有丝毫的恐惧。

    “知道吗?我最讨厌你总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别以为我不敢动手,要知道对我来说杀你跟捏死一只蚂蚁无异。”

    “我从不怀疑。”即使在面对宋天祖的要挟,安甯语没有一丝的胆怯。

    “我要杀你,为什么你还可以如此淡定?”宋天祖咬着牙,“你应该害怕的。”

    “对我来说活着并不比死来的容易,要是这次你真的能给我一个痛快,到了黄泉我还会感激你的绝决。”历经一切的安甯语看来对过去并未完全释怀,阴影像黑幕笼罩着她触手可及的光明,活在黑暗中的她无法感觉快乐,在别人眼里看似简单的事却从未得以满足,“过去我也曾有过渴望摆脱现有的身份,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于愿足矣。说到底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从我诞生那一刻注定今生的路充满荆棘。无论我在如何挣扎都只会还身边的人受到伤害,真的可笑至极,因为我显得那么无能为力。”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这样至少我可以活得更安心一点。”宋天祖毫无隐瞒此刻内心的想法,过去便是太虚伪才使得问题复杂化。

    “这条命一早就不属于我,那是她们义无反顾用性命换回来的,谁都可以跟我讨要,唯独我自己偏偏不可以。”说到这里安甯语苦笑两声,她从未没料到连死的资格都会被剥离。可能是有人一早料到她可能会寻死,事先跟她达成了协议让她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放弃生命。

    “不要在为你自己编织华丽的理由,说到底你还是跟其他人一样贪生怕死。”两人都没有留意此刻在身后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那你分明有那么多机会杀我,为何迟迟不下手?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我的命。”安甯语的话居然让宋天祖无言以对,应该是没有料到安甯语单刀直入才会如此措手不及。

    说实在宋天祖想要杀安甯语的冲动又何止一两次,可是每一次到最后他还是悬崖勒马打消念头,“那已经不在重要,今天我既然来了,便没有想过空手而归。”

    “我可以理解你想亲自动手的心情,可是三年时间来你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下手,为什么偏偏要等到现在?”紧接着很快安甯语便皱了皱眉头继续说,“唯一解释恐怕是…梦儿…难道她已经知道了…”

    “别再故弄玄虚,难道不是你给她通风报信的吗?”嫉妒像毒药一样吞噬宋天祖的理智。

    “三年前我选择了沉默,现在我也不会愚蠢的捅破,这对我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不知道为何提起纳兰梦还是会让安甯语难掩心痛,当年做那样的抉择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凭她当时的能力根本无法保证揭穿宋天祖真面目后还能保证纳兰梦的周全,思前想后她做出了最不愿意的让步,希望可以带着秘密离开扬州城。

    “如果不是你还会有谁?知道当年的真相,现在除了你、我还有郡主之外再无他人,你我心知肚明郡主绝对不回去告密。你这个人诡计多端城府极深,莫不是你眼红我与梦儿双宿双栖好生妒忌,才想到如此阴险的招数破坏我们的关系。”宋天祖来的路上想过无数的可能,唯独这个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梦儿怎么跟你说?”

    “我倒是希望她可以跟我说,可惜她一个字都没有留下这样离开了,丢下了我还有我们的可爱的女儿。”宋天祖提起女儿竟忍不住哽咽。

    “你们有小孩了?”安甯语难掩内心的激动,“多大,取了什么名字?”

    “别在这里假惺惺,这一次我绝不会手下留情。今天你必须得死,唯有这样梦儿才有可能回到我的身边。”宋天祖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三年来没有动手不过是缺乏一个借口。

    “在你动手之前有些事我还想弄清楚,为什么你觉得她的失踪跟我有关?”安甯语从宋天祖口中得悉他跟纳兰德之间的对弈,经过再三的思考竟如梦初醒说了一句,“你中计了。”

    “你说什么?”宋天祖也吃了一惊。

    “我看不用说,答案在你的背后。”此时此刻安甯语才发现不知道何时站在宋天祖身后伪装侍卫的纳兰梦,即使她压低了帽檐看不清脸,但姑娘家的躯体不比男人,较小的身材跟宽大的服饰根本不成正比,要不是刚才跟宋天祖聊天太投入,安甯语恐怕也不至于现在才发现差异。

    原来在宋天祖跟安甯语忙着聊天的时候,纳兰梦带来的人偷偷将四周负责看守的侍卫撂倒。她也换了侍卫的衣服躲在角落试图偷听两人的对话,却没想到安甯语的洞察力一如既往锐利,很快被识破的她不得不站出来,除去头上的帽子才看清对方,比起三年前纳兰梦的变化可谓翻天覆地,唯一不变的是她倾国倾城的容颜,冷笑说,“你的洞察力还是不减当年。”一旁的宋天祖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纳兰梦失去方寸。

    原来一切都是纳兰梦精心安排的骗局,失踪并非无缘无故而是为了将宋天祖引到扬州城,其实她一直都躲在纳兰府策划整件事,连爹爹跟宋天祖的对弈也在她预料之中,目的是为了激怒宋天祖,让他带领自己找到被他一直藏起来的安甯语,宋天祖忍不住问,“可是你又怎么会知道安甯语没有死?”

    “躺在水晶棺里的那具尸体可骗了我不少眼泪,或许苍天怜悯让我及早发现她本该存在她左手食指的伤疤不翼而飞,我便也猜到她的阴谋诡计。”

    “既然你一早知道她没死,为什么还要答应嫁给我?”宋天祖不明。

    “因为你是我找到她唯一的希望。”虽然一早知道答案,但宋天祖听到纳兰们亲口承认还是接受不了,从发现她那一刻开始纳兰梦的目光再也没有从安甯语身上挪开,“你怎么会知道是我?”

    “我不知道,直到看到你。”安甯语不想相信昔日单纯毫无心机的纳兰梦如今机关算尽。

    “你们一定很好奇为什么会是我,但如果不是这样今生我也无法听到你们精彩的对话。”原来纳兰梦刚才听了他们的对话,误以为安甯语为了活命替宋天祖保守秘密,“安甯语,我真的瞎了眼才会喜欢上你,宋天祖在卑鄙也不比你无耻。他为了可以逃脱赌上我一家的性命,你为了活命不惜赔掉了我今生的幸福。到底要多狠的心才能像你这般丧心病狂。”

    “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越是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变成事实,宋天祖费劲心事在掩盖的真相最终浮出水面。

    “无论那个人是谁我都会感激,要不是一年半之前他给我写信揭开真相,我现在还被你们蒙在鼓里。”

    “梦儿,请听我解释….慢着,一年半…”对宋天祖来说这是一个特殊的时间,听到的时候如晴天霹雳。

    “没错,你现在知道为何当初嫁给你的时候总将你拒之千里,却偏偏在一年半之前主动跟你行房,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更接近你挖出你的秘密。”纳兰梦终于毫不客气的撕开了一切虚伪,将血粼粼的真相摆在众人面前。

    “梦儿,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安甯语不敢相信眼前的纳兰梦是她以前所认识单纯率直的那个人,“现在的你…”

    “就算变成魔鬼,那也是拜你们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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