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的一只手亦慢慢抚上秦媛的后颈,修长的手指绞缠着柔软的发丝,声音轻柔温软:“是啊,一直这样也挺好的。”

    秦媛慢慢推开景王,脚尖点着地面,让自己可以直视着景王的双眸,一只手慢慢揉开景王眉心的纹,粉淡的唇边就扬起一道柔柔的笑:“记得算命的给我算过,说我命硬,应该不是英年早逝的命。”

    景王原以为她会说出什么缠绵的话来,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句,不觉一笑,是啊,这才是秦媛会说的话。

    秦媛望着景王脸上浮起的笑意,就旋了个身,伸个懒腰,悠悠的往前走着:“我们去前面吧。”

    望着秦媛悠闲的背影,景王脸上的笑就如旭日一般绽开,小跑几步跟上,双手扶颈,仰着头与她并肩而行。

    暮春的天气,湖畔几株杨柳微垂,芳草极目,杨huā飞舞。

    二人安安静静的漫步走向不远处的那座小院,一路无言,直到小院之前,竹门前立着一块石碑,上是狂草书成的“无趣散人”四个字。

    “无趣散人?”景王一笑“这个号,倒是有趣。”

    “笔法苍劲,却古拙异常,藏慧与拙,是个高人,也是怪人。”秦媛伸出手指沿着石碑上字迹细细摹绘“不知要练多少年,才有这样的笔力。”

    “小丫头,倒是有点眼力。”

    景王与秦媛一惊,环视一周才发现在湖边竹篱笆掩着的一棵柳树下坐了个垂钓的布衣老叟。

    景王扶着秦媛走了过去,秦媛恭敬道:“敢问老先生就是无趣散人?”

    老叟不答,转目端视景王,摇了摇头。

    景王与秦媛二人不解,便上前问道:“老先生为何摇头?”

    那老叟慢慢起身,掸一掸身上的布衣,一手拎起身边的鱼篓,走到二人面前道:“你命不久矣,他却好好活着,你说他苦不苦?”

    景王和秦媛都愣了一愣,那老叟却自顾自的已经走到了竹制的院门之前,老叟一手推开院门,对这二人道:“要进来坐就过来。”

    景王与秦媛互望了望,才跟着进了院子。

    二人进去,里面是个极小的院落,中间是三间竹楼,院角有修竹一坪,石井一口,huā架下石桌一张并石凳两只,而在正厅门角有一个小小的只有一臂高的小竹亭,厅中放着一块小木牌,木牌前插着三支香。

    景王扶着秦媛跟着老叟进了正厅,内中收拾的倒颇为干净,一边的月洞落地罩上挂了一对冷金笺对子,另一边是一面竹墙,墙下隔着一张竹案放着两只竹椅,案上放着一只青瓷茶壶并一对茶杯,墙上挂着一架古琴,一管湘竹长笛。

    而上首只有一张长案,案上放着一块无字牌位,牌位前一只小小的三足古铜香炉中正焚着三株香。

    老叟在门边放下鱼竿鱼篓,走进月洞门拉出一张竹藤的摇椅,自己躺在上面,指了指墙下的竹椅道:“坐。”

    景王道了声谢,就先将另一只竹椅上的绣垫拿到秦媛身边的竹椅上,将两只绣垫叠好,才扶着秦媛坐下,然后自己再在那只没有绣垫的竹椅上坐下。

    老叟在旁看着景王的动作,抚须微微点头。

    秦媛在屋中打量了一圈,见屋中之物多是两件,但却也不见又其他人,又看那块无字的牌位,心中不免好奇,就问道:“老先生是一人独居?”

    “小丫头,你知道无趣散人,这无趣二字是什么意思吗?”那老叟不回答秦媛的问题,反问秦媛道。

    秦媛迟疑,景王就问道:“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深意吗?”

    老叟凝望长案上的无字牌位一眼,回过头看着景王和秦媛道:“无趣就是了无生趣。”

    “了无生趣?”秦媛不明其中之意,满脸都是疑惑之色。

    但景王却看着那块无字牌位,问道:“冒昧问一句这牌位是不是尊夫人的。”

    老叟看景王一眼,手指稍稍一指道:“通透,但这不是老朽的夫人,而是老朽惦念一生之人。”

    “为何不刻字?”秦媛问道。

    “糊涂。”老叟又伸手指了指秦媛说道“你这丫头看着聪明,但在情上却是大大的糊涂。我心里惦念谁,每天供奉的是谁,我会不知道?刻字那都是给别人看的,但人生在世,要看了字才知道你是谁的人,会真心的供奉你怀念你吗?逝者已去,生者了无生趣,这就是无趣散人。”

    秦媛想到老叟在湖边说的话,就问道:“老先生说我命不久矣,老先生难道会看病?”

    景王一听,忙也问道:“老先生可有救治之法?”

    那老叟却摇头道:“老朽不会看病只会看人,这丫头心气太高,就是把这个病治好了,以后迟早也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不会活得太长。”

    “你!”景王心中正为了秦媛之病烦忧,听了老叟之言,心中怒火四起,正要起身,却被秦媛拦住“算了,我们走吧。”

    景王哼了一声,扶起秦媛往外走,秦媛走出正厅,看了一眼门角边供奉着的木牌。

    心想不知这位又是何人?

    景王扶着秦媛走出小院,那老叟突然走出来叫住了二人,拿着一张纸往秦媛手上一拍道:“以后别来了。”

    秦媛和景王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老叟就砰的一声关上了竹门。

    秦媛打开纸一看,上面条条列列的写着些药材,边角还备注了用法。

    “这是张药方,难道……”景王连忙回头去敲竹门,但门里面却只传出一个沉闷的“滚”字。

    “怪人……”景王低头看着手中的方子道“我们还是先拿回去给钟姑娘看看吧。”

    “嗯。”秦媛点头。

    景王看了看回去的路,半蹲下身子道:“上来,我背你走。”

    秦媛莞尔一笑,就环着景王的脖颈,靠了上去……

    门内的老叟听脚步声走远,才开了竹门,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走到门角前,将小亭中的木牌取了出来,拿进屋去放在长案上的木牌边。

    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没想到自己找过来了,倒省的我跑一趟,可惜这丫头样子长得像你,但那双眼睛和脾气却和秦老鬼一模一样,平白的讨人嫌。”

    老叟说着,拿起长案边的抹布擦了擦才拿进来的那块木牌,叹气道:“罢了,你们俩的还是你们俩的……”

    擦完放好,他就坐到了摇椅上,一边摇着椅子一边半念半唱起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

    而景王秦媛二人回到官邸之后,就急忙将那张方子拿给了钟芸,钟芸看了之后,痴坐了半晌,一会儿说对,一会儿又说不对,弄得景王和秦媛都不知到底这张方子有没有用。

    二人正等着钟芸的一句准话,忽有兵差来报,说是李师爷回来了。

    兵差才说完,那边就听到焌儿洪亮的声音。

    “小姐,你身子好点没有?”

    秦媛正要回答,却听后面又响起:“媛姐姐,你没事了吧?”

    秦媛看了看焌儿和谢怀靖已经一前一后的走将进来,后头跟着一个摇着把破折扇的悠悠闲闲的李不侯。

    “小姐。”焌儿跑到秦媛面前,拉着情愿的手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才道“比我走的时候还瘦了。”

    而谢怀靖进来先给钟芸打了招呼道:“钟姐姐。”

    然后看了看景王,不情不愿的叫了句“景王爷”。

    景王也不和他计较,一笑置之,客客气气的回了礼。

    谢怀靖还是爱搭理不搭理的样子,走到秦媛身边道:“媛姐姐,怎么病的这么重,钟姐姐瞧过了吗?要不要紧?”

    秦媛也细细的端量了谢怀靖一番,见他毫发无损,心中的大石也就落了下来。

    李不侯这次在南临东南一带揭了那么多南临上下官员的底,秦媛最担心的就是会把谢怀靖给牵连进去。

    “这位就是李先生?”景王走到李不侯面前先行了个礼。

    李不侯还礼道:“先生不敢当,在下不过是青石镇一个小小的师爷,阁下就是这次放粮赈灾的景王殿下了吧,幸会,幸会。”

    “媛姐姐,你这个李师爷是从哪儿请来的?”那边景王和李不侯正在寒暄,这头谢怀靖就对秦媛道“这人,我真是服了他了,等我们回京之后,我一定要和皇帝表哥好好举荐他!”

    秦媛一愣,下意识的就看了景王一眼,景王不动声色的站着。

    倒是李不侯斜嘴一笑走到谢怀靖面前,手握折扇拱拱手道:“多谢小侯爷抬爱,但我李不侯,不事王侯!”

    “啊?”谢怀靖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这样啊。”

    秦媛却一直盯着李不侯那张似正非正的脸……

    “对了!对了!”钟芸突然的一句惊呼之声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众人还来不及问,就见钟芸起身急匆匆好的走了出去。

    “钟姐姐怎么了?”谢怀靖莫名其妙的问道。

    众人都摇了摇头……

    晚饭后,秦媛一直想着今天谢怀靖说的话,就让焌儿去把李不侯请了过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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