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卷(2)

    很快就是无间深渊里魔君交接的大事,群魔本来就对雪凰有着说不出的畏惧崇敬,再知道了她是曾领导了神魔大战的上一位魔君的妹妹之后,更是尊崇不已,于是雪凰当上无间深渊新主就成了众望所归之事。再当她将即将发起新的神魔大战以后,群魔则更加兴奋了,从上一场神魔大战至今的千年中,仙界与魔界之间表面上的和平已经维持太久了,魔界宫息夜只让他们要和六界安好相处,渐渐遏制抹杀他们的魔性,可毕竟是魔族,好杀戮的本性怎么能够彻底根除。压抑了那么久,只是越来越难以抑制而已,他们渴望一场大战,血流千里,鬼哭狼嚎,这才是魔族最想要的,而不是把自己压制得像一条温顺的狗。

    如此一来,交接仪式完成后,无间深渊中不久后便立即日夜都是群魔热切的操练声,拿出闲置许久的兵器,激动擦拭,等待着一场热血沸腾的战役。

    大战前几天,雪凰一个人坐在房里望着窗外无间深渊的天空发呆,可事实上,这里又哪里有什么天空,到处都是被血色阴霾笼罩得沉闷的空气,望出去只有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如被巨大凶兽口中的血腥恶气弥漫。不管是丹穴山上的那片干净天空,还是九重天上的那片纯白天空,她都已经远离太久了。

    关上了窗转到屋内发呆,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一件什么十分重要的事一样,匆匆跑到床头去找一样东西,几步走得慌张又失措,从寒冰玉枕下摸出一个玛瑙莲荷状的水柱,冰白细腻,光泽莹莹。握紧这只水注如同握着毕生最重要的东西,细细摩挲,连上面的每一条纹路都早已记得清清楚楚,然后才珍惜小心地把它重新放回了枕下。

    最终,忽才下定了决心,她必须还要去九重天上一趟,拿回一样本就属于无间深渊的东西。

    亘古不变的九重天风光,仙乐在耳,洗濯人心,她听着却十分烦闷,南天门上几个天兵守卫实在太差,连她一个魔性最强的魔君进入九重天都察觉不到,这场神魔大战,再加上她即将要偷得的这样东西,魔界定是必胜无疑。

    只是不知天君会把那样东西藏在哪里,思忖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天君的寝殿陶养殿里碰碰运气找一找。

    陶养殿里此时并没有人,雪凰庆幸了一下运气不错,就急忙到处寻找起来。可找遍了各个地方还是不见那样东西的踪影。

    难不成并不是藏在陶养殿?雪凰犹豫了一下,想要在去别处找找,但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有脚步声远远传来。雪凰只得暂时先退回去,一个隐身术将自己藏到了墙上的一幅写意山川河流画里面。

    进到陶养殿里的有两个人,天君和元昊。

    就算明知对方看不见她,还是像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当元昊将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到她藏身的这幅画上之时,雪凰简直就要误以为他已经发现自己了。就是这种一望无际的深邃眼神,如同能够看透人心,让她沉沦,一步步堕落成魔。可是她再蠢也只会是一次,从此以后她对他就只会有恨,其他的,什么也不剩下。

    天君带着元昊走到了边上一架神龛旁,念了一句口诀,便只见原本设着神龛的地方竟凭空变幻出了一架萦绕温和白光的琴,凤凰之琴,玉石天丝为弦,千年桐木为身。

    雪凰的视线立即被吸引,她要找的东西果然是在陶养殿,原来是藏在那里,怪不得,哪有神仙还在自己的房里设神龛的,是她一时疏忽大意,竟没想到这一点。

    天君将凤凰琴展现到元昊面前,缓缓道:“如今朕将凤凰琴交托给你,神魔大战之时,仙界就全靠太子你来守护了。”

    “承蒙父君抬爱,儿臣万万受不起。”元昊立即低下头推辞。但他心里知道,自己并不是害怕担当大任,而是害怕,真的要和她兵戎相见的那一刻,自己欠她的已经太多,又怎么能再去面对一次,难道还要他狠下心杀她两次么,他不可能做得到。

    “朕说你受得起你便受得起。”天君干脆把凤凰琴直接往元昊的怀里一递,让他不得不接下。天君道:“你在犹豫什么?朕知道,你曾亲手杀了雪凰,害她至恨之下一念成魔,让你对她内疚不已,不忍再向她动手。可是这一切,难道和她自己就无关吗?”天君叹了一叹:“凤凰一族虽是上古神族,可偏偏就是容易执迷不悟,当初的孔雀也是,现在又要重蹈覆辙。”

    雪凰听着越来越气,不禁冷笑,好一个道貌岸然的天君,居然暗里敢这样诋毁凤凰一族,枉他们仙界表面上客气礼遇,尊敬有加,背地里原来都是这样臧否人的。可是,或许他说的也没错,的确是自己参不透,悟不彻,一念成魔,给凤凰一族丢了多么大的脸,爹娘不知道为她要=受六界多少的非议。

    元昊已经无奈接下了凤凰琴,眼眸低垂,俊朗的面容陷在大片的阴影里。天君还是满怀希冀地看着他,等他像每次一样说出一个遵字。终于,他又深深垂眼,像是回答了无数次的那样,低头,回答:“儿臣,谨遵。”

    天君满意地点了点头。元昊将凤凰琴收入袖中,告辞后便退出了陶养殿往长乐宫中去。雪凰想到又得和他打交道不由得怵了一下,可最终还是趁着天君不注意追了出去跟着,这一跟,便一直跟回了长乐宫。

    长乐宫里四大佛教圣树,无忧树、菩提树、娑罗树、七叶树,万年长青,永恒不变,这是可惜,景还是旧景,人还是旧人,却都已经变了,谁又能和景一样永远不变呢,哪怕是神仙,也做不到如此。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进了这里之后便一直有些感慨,仿佛在清醒时看了自己曾经的一场大梦,直到反应过来后已经跟着元昊一直到了寝殿泠善殿。只见他气定神闲地一念口诀,顿时金光飞舞间就将凤凰琴变到了桌上,然后指尖缓缓抚过琴弦,似有如无地发出几个音节,便有间关莺语花底滑之韵。

    此时雪凰已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唯恐他要是弹上一曲高山流水,自己便会再一次被那风姿打动,然后将恨意全部给抛诸了脑后也未可知。于是狠了狠心,决定还是先下手为强,指尖一动,幻了一点能使人昏睡的紫红色瘴气出来。

    接着就只见瘴气一点点萦绕了还尚未知的元昊周身,他疲惫又疑惑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一会儿后便无力地摔坐在了登上,正好倒在桌上,侧脸极其好看。

    雪凰依旧不敢多去看他一眼,急忙拿上凤凰琴逃也似的离开了,殊不知这却是反而更加分明地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待她走后,倒在桌上的人竟缓缓地坐了起来,清醒得一点也没有因瘴气而昏睡的样子,看着原本放着凤凰琴的地方,悠悠无奈地叹了一句:“这本就是我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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