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互相闹了许久,躺在床上又说了好一会的话。云欢告诉宋长平她自从失去娘亲后,她做得许多无法无天的事。

    “有一回我一个人偷偷到了丰年的酒窖里偷酒喝,那时候也就□岁的模样,听人说酒好喝,我就凑上去了,结果才刚走进酒窖,揭开第一坛酒的酒封,我就醉过去了。后来才知道,那坛酒是爹在我出生那年为我酿的,本来想等我成亲那天再开封,却生生被我打翻在地上!那天爹真生气了,狠狠地打了我一顿……”

    云欢慢慢呢喃着,长平低声应了一句,只觉怀里的人身子越来越软,低了头看,云欢竟是睡着了。

    长平一动也不敢动,只等她熟睡了,方才将她放平。自己悄悄地下了床,掩了门,宋磊已然等了许久,凑上来在他耳边低声道:“爷,人寻到了。”

    ******

    城西街,一个小客栈里。

    温玉良咧了嘴揉着身上的伤,在化瘀药碰上自己胸口的片刻,他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娘稀皮的!”温玉良不由地咒骂了一句。

    一阵冷风吹进来,他身上不由地一颤,看这破客栈里头,烂棉絮破茶壶,一切都是破的,他心里头没来由一阵心烦,拿起烂茶壶,狠狠摔在原地。

    “这烂门,关都关不严实,怎么让人睡觉!”温玉良提了声音骂了句,客栈里的掌柜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的脾气,索性装没听到。

    温玉良只得拖着一条腿去关门,可是人刚刚走到门口,一道亮光闪过,他回过神时,一把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他腿一软,人都没看清,赶忙求道:“好汉饶命!”

    眼前的刀又往前推了一步,温玉良急忙往后退了一步。昏黄的光线下,他看到执刀人的脸,先是一惊,再看到执刀人身后,他不由地“啊”了一声,下意识地便抬头吼道:“掌柜的,救命……”

    嘴里突然堵上一块烂布,一股腐臭的味道让温玉良一阵反胃。

    他呕了一声,执刀的人却是在用刀背在他脸上拍了一拍:“这可是女人的裹脚布。你不是最喜欢天香楼的姑娘么,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呕……”温玉良一弯腰,他面前的人一掌劈在他的颈部,他瞬时便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温玉良已经被倒挂在上。他睁开眼睛,只觉得头昏眼花,眼前是一阵星星,他花了好半晌的功夫,终于清醒过来,可是在看清他头下的东西时,他却是吓了一大跳:那是个高五丈的坑,坑里有一条又一条盘踞着的大蛇,在蛇的附近,密密麻麻的蝎子缓缓地爬行着。

    他的头垂在底下,他甚至能听到蛇吐信子的声音。

    同样的一棵树上,一个巨大的蜂巢就挂在哪里,似乎只要他略略一晃动,便会惊了蜂巢里的百峰……

    林子是死一般的沉寂,就在他睁眼的片刻,一旁突然亮起一盏灯来,坑底的百蛇群蝎像是受了惊扰一般,有了异动。

    温玉良忍住尖叫声,哆哆嗦嗦地看向光源,带着哭腔道:“宋长平,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邀请你来虿盆玩儿!”一旁的草地上,不知何时凭空多出了张梨花木的桌子,宋长平悠闲的坐在桌子旁,面色无波。

    一旁的宋磊沏了茶,宋长平浅浅抿了一口,抬了眉,依旧是丰神俊朗的模样,嘴里却是怪道:“这茶味道不对,倒了!”

    “好叻!”宋磊欢快地应下,拿了那茶壶,直接将水倒入坑里。

    坑里的一条蛇乍然受了惊吓,抬了身子“滋”了一声。温玉良的发尾就在它的跟前,它一口含住,硬拽了半天,发觉没什么趣味,终于放弃。

    温玉良早就吓地瑟瑟发抖,头皮一阵发麻,发现时,背后已经汗湿,汗水随着背,正一点点往坑里滴……

    “宋长平,我是不该碰你家娘子,可是你打也打了,我至今眼睛都睁不开,你还有什么气不能解的?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直说,有本事咱们单打独斗,你别来阴的?”他低声控诉着。

    “单打独斗?”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宋长平略略咧了唇。

    一旁的宋磊跟着笑道:“这位公子怕是不知道吧。我家爷最不爱的就是单打独斗,咱们最喜欢的呀,还是以多欺少!”

    “你……枉你还是名门出身!”温玉良头一阵眩晕,连骂声都失了力气。

    两只脚分别被倒挂着,痛地紧。温玉良只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

    下有蛇蝎出没,上有蜂巢为患,左右都是死。

    “宋长平,你想弄死我不成?我告诉你,今日我被你轰出门我就去官府备了案子,若是我死了,定然是你干的。宋长平,若我死了,你也得跟着陪葬!”乍然冷静下来,他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可眼前的人,仍旧是云淡风轻地笑着。

    名门出生?宋长平心里一阵冷笑。

    想当初他一个人在外头疗养,认识了赵游焕等人之后,他就知道,论无耻的程度,本就一山还有一山高。

    某些时候,无耻到可爱,让人都嫌弃不了,那才是极品。可像温玉良这样的人,谁不能踩他两脚?

    想他宋长平,若不是有几番本事如何能和赵游焕三人结为好友,他又如何能让自视甚高的三人唤他一声“大哥”?

    这一声大哥,可真不是按年纪排的。

    当年他带领赵游焕等人,提刀横扫整个土匪窝,血溅满身时,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此刻处理小小的一个温玉良,不过这般手段罢了,他还怕伤了名门的名誉?

    再说,像温玉良这样的人,又怎配和他说声誉?

    真真是笑话!

    “石头,温公子累了。你去帮帮他。”宋长平缓缓道。

    “好叻!”宋磊得令,操起地上的大刀,便向温玉良身上挥去。

    温玉良吃了一惊,闭了眼睛尖叫了一声“不要”,半晌却毫无动静。

    他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宋磊带着笑站在不愿的地方,一挥刀,意向之中的疼痛却没有,他的身子乍然一疼,整个人往下又掉了一掉。

    树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这才发现,一只脚上的绳子,被砍断了。

    马蜂们受了惊吓,已经有几只叮了他两口。

    温玉良尖叫一声,还要装晕,宋长平若有似无的威胁飘了过来,“如果温公子现在晕过去的话,我家小厮的刀,保不齐会切断另一根绳子。”

    温玉良顿时醒了一半,哽咽道,“你弄死我算了!”

    “好!”这回宋长平却是反应极快,“石头,你可听到温公子的请求?”

    “不要……”眼泪鼻涕混成一片,划在伤口上,撕裂一般地疼。

    温玉良哭道:“我知道我狼心狗肺不是人,可是我没对你娘子做过什么。要怪只能怪苏氏和向云锦,全是她们指使我做的。不信你可以问问苏氏身边的人……我真是走投无路 才会跟云欢要钱。宋大爷,宋大老爷,你饶了我一命吧!”

    “听说你和我家娘子,还有过什么?”宋长平这才抬了眉看他。

    “没有,什么都没有!”温玉良赶忙应道,看宋长平脸色依然,他赶忙加了两句,“我只是嘴贱罢了。往后我若还敢乱说,老天惩罚我烂了舌头!”

    宋长平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挥了挥手对宋磊道:“瞧,温公子都落汗了,去,给他擦擦汗!让他醒醒神,看看还有什么要说的没。”

    “好叻!”宋磊提了刀还要过去,温玉良摇头道:“不用了,不用了!”

    他这一抖,又引来几只马蜂,直接叮在他的鼻子尖上。

    温玉良几乎痛地都快麻木了。宋磊一刀,直接削掉了他的一丛头发。

    “别吓我,我求你了……”温玉良嘤嘤哭道,“今天我特意进向府,是向云锦告诉我,你们今天一定会回门。也是她教给我的法子,让我拿黑猫骗向云锦,否则我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还有,苏氏曾经对我说过,向恒宁不是个好东西,如果他执意要去蜀州,那她不介意再当一次寡妇,到时候向家的钱,都会落在她的手上。还有向云欢,她说她不会放过向云欢的……全是她做的……”

    温玉良嘤嘤说了半晌,一时半会什么都给吐了出来。

    说完后,他的身子一轻,啪地一声便摔在地上,身边全是虎视眈眈的蛇,还有蠢蠢欲动地蝎子。

    他团缩成一团,骂道:“宋长平,倘若我死了,我一定找你报仇!”

    “你只需记住你今日的话。往后你若是再在雍州出现,我保证亲手一片片将你的肉削下来!”头上是一股冷厉的声音,片刻后,空中落下一条绳子,温玉良只觉自己捡到了救命的绳索,赶忙往上爬。

    屁股上猛然被咬了一口,温玉良越发没命往上爬,到了顶端时,那儿早就没了人。可是他却仍是后怕,拖着一条伤腿,在林子里狂奔起来。

    直到河边,他终于瘫软,后背早就湿透了。

    在微弱的晨光中,被吓了一夜的温玉良,捂着自己已经肿起来的屁股,再看看河水里,自己有如猪头的脑袋,终于放声大哭。

    ******

    云欢第二日醒来时,宋长平还在沉沉睡着。她存了玩心,捏住宋长平的鼻子,好半晌,宋长平却都不呼吸。

    她吓了一跳,赶忙松开手,宋长平却期然睁开了眼睛,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拿着脸上的胡子去刺她。

    云欢被刺地直发痒,随手又去挠他痒痒,哪知挠了半晌,宋长平丝毫没反应,反倒是呼吸渐重,眼睛里迷上一层□。云欢赶忙讨饶道:“不玩了不玩了!”

    “看你往后还敢胡闹……”长平在她耳畔低声呢喃着,一只手却是直接将云欢的手拉过来,缓缓下挪,直到腹下才停住。

    有一样东西硬生生地抵着她,云欢脸一红,赶忙收回手来,再也不敢乱动。

    见长平眼下有青影,云欢问道:“你昨儿起夜去了那么久?我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你回来。”

    昨夜睡着时,她一摸身边,却是落了空。她迷迷糊糊地等着,到睡着时都没等到他回来。倒是快醒时,她一直觉得有个人在注视着她……

    莫非全是做梦?

    “睡不着,怕吵着你,就在院子外头站了会。”长平低声回道,头抵着她脑袋。

    不知为何,他心里头异常的平静,搂着云欢,如何都不肯放手,“我恨不得就这样下去,抱着你不用动,才好。”

    “那不得饿死啊!”云欢挣扎了一下,笑道:“懒猪,起床!我去给你做饭!”

    宋长平翻身便把她压在怀里,眯着眼睛抱怨道:“我可不是娶个老婆回来做厨娘!做饭有丫鬟呢,往后你最大的任务,就是陪我睡觉!”

    “……”昨儿她相公不是在院子里站着,而是去做了窃玉偷香的雅贼了吧?

    云欢暗自想着,伸了双手就去揉宋长平的脸,边揉边笑道:“别睡了!起来了啦!”

    “不么,累!”宋长平索性整个脸都埋在枕头里。

    云欢无奈,正想着要不要使出杀手锏来,外头的声音却隐约传进来。

    “大爷和大奶奶可醒了?”听那声音,像是老太太房里的绣屏。

    “大约还没,怎的?”思华应道。

    “我也不大晓得。一大早上,老爷夫人都去了老太太那,老太太这会着急要见大爷和大奶奶呢。”绣屏又道。

    云欢赶忙掐了下宋长平的腰,催道,“赶紧起来!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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