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许无言几人的马踏进京师,一波高过一波的迎接队伍接二连三的迎面而来,一路上仅次于皇帝出行的仪仗在许无言等人的前面开道。

    道路两旁的百姓更是欢呼声不断,许无言看看前面红彤彤一片的队伍,这阵势不就是跨马游街吗?

    楚寒麟如此大张旗鼓的迎许无言进京,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按理说,漳州朱府的事情,楚寒麟应该大发雷霆,广罗名目积极把许无言处死才对。而如今……

    许无言思绪间,仪仗队已经到了宫城的正门口,队伍缓缓停了下来,

    “报,狐尾女提刑!”一个身披银色锁子甲的侍卫,小跑至许无言的跟前,单膝下跪禀报,模样无不恭敬。

    “何事?”许无言俯首看了看那身着象征楚寒麟羽林军身份装束的侍卫,清声道,

    “圣旨到!请大人下马接旨!”那侍卫虽是恭敬的垂着头脊背却挺得笔直,答话的声音更是沉稳,不慌不乱。

    许无言扭头看了看一旁的子雅期和方卓涵,三人会意,点了点头先后跳下马来。紧接着顺着仪仗队闪开的队伍朝宫城门口走去。

    站在宫门口的是大大小小的文武百官,有二十几位,为首的是刑部尚书邵潜和清廉司的大司寇凌峰,依旧是四品带刀侍卫的许墨轩站在最边缘处,目光深邃的看着缓缓走来,脸庞依旧熟悉、衣衫依旧素雅,但却什么都掩盖不了的光芒万丈的女子。

    “见过两位大人!”

    走近,许无言站定,礼数周到的扫了一下所有人,继而朝着邵潜和凌峰拱手施了一礼。

    邵潜看了看许无言,如今许无言的品阶比自己还高,自然是躬身回礼;而凌峰则是扫了许无言一眼,不过是而立之年的面颊上凝聚着撼不动的威凛。

    “一路风尘,辛苦了!”凌峰没有表情的说着。字眼里是满满的冷硬。

    许无言暗自打量了一番眼前自己的顶头上司,据说也是天和的铁腕司正的凌峰,一身紫色仙鹤袍服,一丝不苟的贴在凌峰那颀长威严的身躯上。袖口的三色绣线勾勒的云袖与胸前同色丝线绣成的仙鹤遥相呼应,淋漓尽致的展现着主人的刚正不阿。

    再看凌峰那戴的端正无比的冠帽,一尘不染的黑色皂靴,棱角突出却是找不出一丝柔和的五官,许无言不禁暗自吸了一口气,如凌峰这般恪守规则的人,定然是对自己那些出格的事多有不满……以后相处起来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皇恩浩荡,今日提刑回京,皇上特命我等在此迎接!如此殊荣,在我天和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许大人。皇上当真是恩宠之极!”

    凌峰的话不轻不重的砸在许无言的心上,虽是恭维的话,但听在许无言耳朵里带着烈风扑了脑仁的强烈的痛晕感。

    这么一个强有力的下马威,看来以后的日子,许无言是要夹着尾巴过了。

    “呵呵!许提刑连破大案。皇上如此也是惜才!是我天和之福!”邵潜瞄到许无言脸上的不自在,急忙拿话岔开,

    “寒暄的时候,日后多的是,当下还是宣旨的要紧!”邵潜不动声色的从身侧的太监手里拿过圣旨,看了不说话表示默许的凌峰一眼,继而扫了许无言一眼。

    “三位劳苦功高。皇上许你们免跪之权!”邵潜这话说的很是时候,不然一声宣旨,子雅期决计不会下跪的,这么多人看着势必让楚寒麟的颜面尽失。

    子雅期瞥了瞥邵潜,眉毛挑了挑,像个没事儿人一般。等着,方卓涵的面色一直沉静如水,每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方卓涵都像是一个世外高人一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有劳了!”许无言带着别扭的笑看了看邵潜。生生挤出这么几个字来,实在是不习惯这么大肆虚张声势的被人围观接旨。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 兹天和肱骨狐尾女提刑许氏无言 奉旨入京 旅途劳顿 特赏乘贵妃车辇 荣回提刑府 太后并于申时 皇宫设宴 为汝接风洗尘 务准时入宫 钦此!”

    邵潜这圣旨念得在场之人无不愣神,且不说太后设宴邀请许无言前往,这让臣子乘坐后宫妃子车辇游街回府又是何道理?

    一向不在意楚寒麟圣旨的子雅期也不由得盯着念圣旨的邵潜,合着楚寒麟摆这么大阵势,别的人都是陪客,全冲许无言一个人去了。

    不苟言笑的凌峰一时之间也猜不透楚寒麟这道圣旨的意图,不由得向邵潜侧目。

    邵潜有些口干的念完圣旨,自己也是一脸的纳闷,这圣旨先前自己可是一点也不知道的,怎么还和太后牵扯上了?

    这太后设宴多是为后宫之事,就算是有关前朝受邀的也大多数是皇亲子侄,什么时候外官入京也归太后管了?难道……

    邵潜一惊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抬眼看了看神色如水的许无言之后,虽然脸颊上的伤疤并不影响许无言的美,但毕竟是不足之处,何况楚寒麟一直视许无言为患,断然不会的。

    “无言,皇上特许你乘车辇回府歇息!未时三刻入宫赴宴。”否决了自己想法的邵潜带着得体的笑意,缓声说道,

    许无言看了看停在一边八人抬朱红色坤象车辇,一时之间也想不透楚寒麟究竟想做什么,不过有一点许无言却是很明白,楚寒麟此举绝对不是罢手的做法。

    “有劳各位!无言在此谢过!”

    既然是楚寒麟这么精心布置的套儿,任许无言无论如何都是躲不过去的,既然如此就静观其变吧!许无言落落大方的朝前来迎接的众人拱手道谢,欣然朝车辇走去。

    “嘭!”一声巨响在许无言距离车辇十步不到的时候响起,顿时偌大的华美车辇在顷刻间崩裂四散,距离车辇最近的轿夫也都被飞起的车辇残体打翻在地,痛呼不已。

    “大胆!何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戕害朝廷命官欲陷圣上于不义?!”见状,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凌峰,箭步走到许无言的跟前,盯着支离破碎的车辇,厉声喝道,

    “狐尾!你受伤没有?”子雅期、方卓涵和邵潜也随后走到许无言的身边,子雅期拽起许无言的手担心的上下打量,

    回过神来的许无言,看着子雅期摇了摇头,继而拿眼看了看第一个赶到自己身边的凌峰,看似是关心许无言安危的话,却是那般顺其自然的把楚寒麟排除在是非之外,当真不愧是楚寒麟的危机公关。

    “车辇已毁,下官也惊吓不小,劳烦凌大人将此事禀告皇上以作定夺!”既然凌峰给了这么一个台阶下,许无言自然也识相,众人眼前毁了御赐的车辇,任谁也不会追究出什么来,反而浪费时间。

    凌峰扭头看着许无言,不怒自威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满意之色,继而稳稳的点了点头,“你受惊了!先行回府休息吧!这里,我来处理!”

    许无言浅笑,福了福身道:“有劳!告辞!”

    子雅期还想说什么,被许无言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恨恨的剜了邵潜一眼,和方卓涵跟在许无言身后离去。

    “狐尾!明明是楚寒麟要杀了你,干嘛忍气吞声啊?!”子雅期看着一副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的许无言,想想方才宫城前若是她早去一步,估计就被炸成灰了。

    许无言抬头看了看自己离开多日的府邸,没有一丝久无人住的冷清,反而是开的正艳的白莲,绿的正盛的翠柳,将院子里映衬的生气盎然。

    这原本是许卿林的府邸,也就是这具身体-许无言原本的家,可如今的许无言却是对这一处府邸喜欢的紧,蓦地,阿左的影像出现在许无言的脑海。

    许无言摇摇头,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想起他呢。

    “狐尾!你说话啊!怎么了?”见许无言不答话,只是盯着门外的荷花池出神,子雅期有点儿坐不住的上前去拉许无言的衣袖,

    “炸毁车辇不是楚寒麟的意思。”许无言扭头看着子雅期淡淡的说,

    子雅期眉头一挑,“你怎么知道?”

    许无言咬了咬嘴唇,“他这么大费周章的要我进宫赴宴,再派人炸毁车辇不是多此一举吗?还会落人口实!”

    “是的!而且看凌峰的反应,此事另有蹊跷。”方卓涵看了看子雅期,“车辇被毁反而是帮了无言。”

    “这话怎么说?”

    “你有没有想过皇上为什么要用后宫车辇送无言回府?”方卓涵盯着子雅期,温和的脸颊之上带着少有的严肃,

    “后宫车辇…”子雅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楚寒麟他想纳狐尾为妃?”

    方卓涵略略点点头,“不仅如此,我想这也是一种试探,倘若无言恭顺领受,皇上会有一番打算;若是无言断然拒绝,定然会招祸上身!皇上也好趁机除之而后快!”

    “也就是说狐尾一旦上了那车辇,很有可能就会被他纳入后宫,那种吃人的地方,楚寒麟也绝不会让狐尾好过。如今,车辇被毁反而是给了狐尾一个选择的余地。”

    “大抵如此!”

    “这下糟了!不再京城,我们还能拖延些时日,这下到了京城,楚寒麟一定会处处刁难狐尾的。”说着扭头看着许无言,“狐尾,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不我带你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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