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炭终于找到了水碧箐的住处和刚才白娴住所的冷寂不同这座小楼里***通明人声鼎沸许多婢女如蚁群般往来穿梭

    庄主唯一的外孙女这是何等娇贵的人物她受了伤一众下人都急得脚不沾地匆忙的煎药送水反心咒是集药毒与咒毒于一体的害人符法作有缓有急当时胡炭急于自保下的手可着实不轻毒药也不是凡物没有他亲手解救便以赵家庄的财势和藏药之丰也一样无法可想的

    被几个婢女拥着走进二楼内室胡炭听见了小女孩儿抽噎的哭声他的心里涌起内疚当时为势所迫他不得不对这个无辜的小姑娘下手其实已大违他的本心更何况后来碧箐还和善相向对他抱以同情少年愈觉自己过之巨大他疾步向里走去一眼便看见了正在床边如火烧屁股般绕来绕去的水鉴

    “好哇!小贼你还敢来!”水鉴一看见他眼睛登时红了四五丈距离一掠而至两只手揪着他前胸衣服提了起来

    “我来救她”胡炭平静的说清澈湖居庄主一愣手松了些胡炭把眼睛往帐里投去见水碧箐正趴伏在一重鲜红的绒毯上大哭她的衣衫被掀起来了纤细的后背裸着胡炭在上面看见了自己施下辣手的后果十数道碧绿的细线在小姑娘雪白的肌肤上纠结缠绕横一道竖一道森然可怖这些绿线深烙在皮层之下又如活虫一般四处游走头每一相触便会突然迸散放出绿色的光芒这时碧箐便会猛然弓起背同时痛苦的哭叫起来

    反心咒虫可不仅仅是形状可怕的它给受术者带来的痛苦同样无以伦比咒与毒同时作伤害的是神智与**胡炭看见水碧箐娇小的脸庞染满泪水可以想知她被这毒招折磨得何等难过

    “放我下来她很难受早一刻化解就让她早一刻解除痛苦”胡炭低声说他这时被歉疚填满了内心水鉴若在这时揍他他也决不闪避可是水鉴心忧女儿哪敢再用强手掌松劲让开了路胡炭径直走到床前伸右手食指点在碧箐的背上

    突来的冰冷让小女孩儿再次哆嗦起来她低低地抽噎胡炭不再迟疑口中喃喃念咒手指开始在碧箐后背画圈大圈套中圈中圈套小圈层层缩进在咒语的帮助下胡炭地手指如同牧羊的皮鞭将那些倨傲不驯的绿线尽数驱到圈里很快所有的咒虫便缠成了一团融在一起被压制在一个小小的圈里动弹不得

    “斯地戒恶疾去!”胡炭手指一抬那团绿光便倏的破圆而出被手指引到了空中胡炭手掌未停在空中画个花符再次落在碧箐背后一气呵成写下辟恶咒又从怀里抽出符纸当空激燃连火带纸按上刚才画的那个无形圈

    火苗由红变绿又由绿变红这期间碧箐居然毫无所感被火烧灼地地方也未见伤损

    “好了再休息两个时辰她就能恢复回来”胡炭一脸汗水说刚才的驱咒确实费了他不少心力

    “碧箐”水鉴柔声呼唤“你还疼么?”

    小女孩儿没有回答肩膀不住耸动她还在哭而且有越哭越厉害地迹象水鉴只道女儿还在痛苦当中他恶狠狠地瞪着胡炭要听他解释

    胡炭微一迟疑便低声道:“水伯伯刚才冒犯你们了我一点也不想伤害碧箐姑娘……你若是气不过就打我一顿吧这样我心里也会好受点”

    “爹爹我不疼了”正在埋头抽泣地碧箐却忽然开口说话道

    水鉴心里一宽

    “我快好了”她带着哭音说

    “胡炭”碧箐仍旧没有抬起头来胡炭听见她是在咬着嘴唇说话心里一黯“我没有对你不好可你……你……”她突然顿住话头肩头再次剧烈耸动但是小姑娘显然正在压抑着情感没有让哭声爆胡炭听出了她话中的责怪之意心里一阵难过

    过了良久碧箐才抽噎着逐渐安静下来

    “我知道你是为了救姑姑……是么?”她的声音是颤抖的似乎带着希冀胡炭低声说“是的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不怪你”碧箐飞快的说胡炭惊讶地看她全没料到这个玉叶金枝般的小女孩儿会是这样懂事和宽容他对同情者还以毒手让她受了那么多苦水碧箐若要骂他甚至打他他都不会感到意外可是小女孩儿的宽恕却让他措手不及

    “你不是故意害我我不怪你”碧箐终于抬脸来她地刘海被泪水染湿了结成一绺一绺的可是乌下雪白的小脸仍是一片贵气胡炭默默点头与她对视见碧箐两只眼睛里又渐渐涌上委屈“啪嗒!”一大滴泪水又滚落到绒被上

    半刻钟后胡炭从碧箐处回来心里仍被自责充斥满了水鉴并没有再动手打他碧箐也没有再怪责但小女孩儿到底心感委屈当他面大哭了一场让胡炭再也坐不下去慌张找了个借口赶紧逃回来了

    “他要是肯揍我一顿就好了”胡炭心里想着满不是滋味对少年而言身体上的疼痛要比起内心的歉疚好受得多“算了不想了事情已经生再想也于事无补我出来这么久姑姑该的了”胡炭一推门走进房入眼却看见铁塔似的一个光头壮汉背门而坐正与秦苏说话

    “小胡兄弟回来了”雷闳一见胡炭进门忙站起来说道

    “雷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通知你们有人想要对你不利”

    “谁要对我不利?”胡炭问道一边把门关上了这个结果早在他地预料当中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已雷闳将隔壁房里一众掌门的商议内容告知了他“你还是快想个法子吧最好是远远离开这里我瞧他们都失去镇静了那么多人同意要把你囚禁起来”

    “想法子?”胡炭在心里苦笑那么多人对自己心怀不满有什么妙法能够让众人一改成见呢?若不能消除他们的愤懑那什么法子都只能治标他微微沉吟着暗中却打量雷闳和他之前观察的结果一样雷闳并不是个心怀城府的人看来他赶来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真是出于一片热诚少年没想到在赵家庄一场风波他会获得这个壮汉的友谊

    至于离开赵家庄这本来就是小贼心中的打算不过听见雷闳这么一说后他反而有了些顾虑

    “现在出去?我的时机不大对这么多人都想着要对付我我们贸然出去的话只怕要糟糕”

    雷闳一怔醒悟过来:“也是呢!现在住在庄里有凌飞师叔他们盯着他们还不敢用强等你出去他们可就无所顾忌了”

    胡炭微微点头看了一眼姑姑见秦苏一副茫然失措地涅显然心中没有主意他咬着嘴唇慢慢陷入沉思中片刻后他地眉头突然拧了起来

    “不对还是要走!”胡炭说

    雷闳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为什么忽然又想要走

    小童低头沉思半晌没有说话片刻他忽然转脸问雷大胆:“雷叔叔你在这里还有什么事要办么?”

    雷闳道:“我?我没什么事了到这里就是为了见识一下蜀山派的燃灯典礼现在也看完了这两天也要动身回去”

    “嗯”胡炭点点头“既然雷叔叔没事你跟我们一起走如何?”

    雷大胆忽然明白了他地意思哈哈一笑爽快的说道:“!早走晚走不都一样!那就这样我跟你们一块儿走!”

    胡炭咧嘴一喜:“那就太好了!有你这个好汉同行就不怕有小人罗唣了”

    因为胡炭忽然想到现在赵家庄里有许多人对自己心怀不满这已是不折不扣的事实了眼下有凌飞镇着他和姑姑当然没什么事但是凌飞不可能在赵家庄里住上一年半载到时候却该怎么办?他还能颜赖在赵家庄里躲着么?

    从刚才端进参茸汤那仆役脸上的异色便可想象出来了现在赵家庄上下对自己是怎样的看法

    既然非走不可那就晚走不如早走!与其到时被人白眼扔到街上再被愤怒地人群围追堵截还不若现在就走趁着众人心有牵挂无暇分身时逃出去找麻烦的人应该会少一些

    再拉上一个热心的雷大胆护驾两人就可以平平安安的离开隆德府

    隔壁房里一众掌门吵得正欢

    现在房里有三十多人了二十几个帮派的领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凌飞宏愿章节等老成持重的掌门另一派却是以蒋为的坚持要用计诱出胡不为的帮派领中原大侠没有出头他只是隐晦的表示自己认为引出胡不为的想法是正确地算是蒋一派的人物

    凌飞等人的处境很不妙随着外面蛊毒受害者地叫嚷声越来越惨烈赵家庄弟子将群豪病情继续恶化的讯息不间断报来让不少原本拿不定主意的掌门加入了蒋的阵营后回的十一个领更是有九人加入蒋一派他们在外亲眼见识到豪蛊毒作后的惨状无不对之戒惧极深

    此时蒋正意气风地说话:“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句话用在这里再合适也没有了!咱们是对君子施以君子礼对小人用小人计!”

    凌飞阴着脸没有说话

    一个心焦弟子之痛的掌门大声道:“大家快作决定吧!都争了这么长时间还没一个结论么?照我说蒋掌门的提议真的不错天下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好事!对奸邪之徒我们又想让他痛快干活一面又自困于侠义名声哪有那么容易!”

    “阿弥陀佛”宏愿默默摇头

    “这已经不单单是名声的问题”章节说“座中众位皆是位高望重的高人一言一行无不系目万众若是今日之事传扬出去日后必成风气人人都放宽尺度为大善之名便可不惮小恶众位可想过这会造成什么后果么?今日为大善便可施小恶来日便可施中恶再来日呢?何况善恶之大小于我于人所见又各不相同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前人之言值得警醒啊”

    “道长这是多虑了哪有那么可怕”一个后来的掌门嗓门比鲁送拳还要巨大两句话说来满室嗡嗡震鸣“我们并非不知轻重之人对别人自然不会这样圣手小青龙劣迹斑斑大伙儿要是知道我们为民除害不知道有多解气呢上个月末这个恶贼在应天府林河镇还劫了一伙客商杀掉十几人后跑掉了我们这么以礼义待他人家可丝毫都不领情照样四处作恶逍遥得很!”

    “翱你这消息从哪来的?到底是真是假?”

    “真!怎么不真!他只道自己乔装打扮改了形貌谁都不识得刚不巧当时护送客商地有凤鸣山一名弟子七年前见过他一次暗地里却把他认出来了……”

    正议论之际众人听见外面步响又有人进来了

    “哎呀大家都在这里啊真热闹”胡炭一进门就笑嘻嘻地说紧接着秦苏雷闳也掀帘走进来疯禅师的高徒脸上似笑非笑眼睛饶有兴趣地在胡炭脸上打转而秦苏则是另一副古怪的神色俏丽的脸在灯下看来有些白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大伙儿在商量什么呢?”

    没有人说话一众掌门或偏目或低头都不去看小贼大家正在商量对付他的爹爹这小鬼头却在这当口出现在这里让众人颇觉不自在

    “哦!又是我不自量力了这么多头面人物商议的当然是了不起的大事我当然没资格来听”胡炭笑眯眯地浑然不以为意“凌飞道长众位叔伯前辈我是来跟大家辞行的现在饭也吃过了定神符也给你们了我和姑姑在这里已经没什么事所以我们要走了”

    “翱要走了?”众人都愕然相顾有明白过来的都狠狠瞪向雷大胆知道是这个胖汉把讯息传给小贼可是雷大胆此时面皮竟又变得极厚对十数双刀剜般的眼神如若未觉

    “你还不能走!”一个掌门着急之下脱口说道

    “为什么不能走?”胡炭惊讶问道“这位前辈还有事?”

    那人哪能直承其事哑了片刻到底找到个理由:“事倒没有不过你的伤势还没有复原呢怎么也得在庄上休养几天啊走得这么匆忙让外人知道可要怪责赵家庄待客不周了”

    胡炭笑道:“哎呀这还劳你挂心了多谢多谢不过我没什么事了走上百八十里路还不妨碍”

    “夜都这么深了天还下着雪哪有这时候再动身的道理?你就是要走也得等到明天天明吧?”又一个掌门阻拦道

    胡炭道:“江湖人以四海为家随住随行哪有那么多好挑拣的赶上了只好认命唉天生劳碌啊没有法子”

    蒋阴着脸不住的打量胡炭这小鬼满肚子废话跟这些掌门打哈哈时举重若轻的这一屋众人加起来只怕都不是他对手说不得只好挑明强拦了

    “你不能走”蒋冷冷的说“你交地定神符一点用处都没有现在闹成这样你想一走了之么?”

    众人见蒋将话挑明了几个还准备编瞎话阻挡胡炭的领顿时住了口

    “哦那这位掌门是想兴师问罪了么”胡炭见蒋认真也敛起笑容严肃的说话“定神符有没有效果那可不是我说地现在出了问题你要把罪过都归到我头上来了?”

    蒋道:“凡事有始有终你既然承揽了这事当然要把事情跟到底这样半途逃走算是怎么回事”

    胡炭哈哈一笑道:“有始有终?哪倒稀奇了我记得当初你们求我的可不是要我替你们治病只是要我交符咒定神符有没有效果我事先可一点都不知道”

    蒋被驳得哑口无言他恼怒的盯着胡炭便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凌飞轻轻叹了口气对胡炭道:“小胡兄弟既然你坚持要走那就走吧蜀山派和赵家庄今日所遇之事太多没能好好招待宾客只能请你海涵了”

    “道长!”众人都大惊凌飞挥挥手温言道:“你也别怪大家这样对你其实在座的众位都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只是今日情形特殊才让大家乱了方寸”他望着胡炭道:“江湖易生是非你日后行走时多加小心些吧不要因年轻气盛招惹上不该招惹地麻烦”

    胡炭想不到这第一掌门变得这么磊落先前对他地不满顿时减下去大半他向凌飞称谢:“多谢道长教诲今日之事我帮不上什么忙说起来实在有些惭愧”

    有了凌飞几人出面蒋等一众掌门纵然着急也不能当面作只能眼睁睁看着蜀山掌门叫过宋必图让他陪同胡炭出门雷大胆随后也跟凌飞众人道别跟着转身离去

    从后院到前院近百丈距离那真是一条修罗道一路上听到的都是惨烈地呼痛之声绕是胡炭心智坚韧也禁不住脸上变色

    在后院的时候胡炭听闻群豪对自己颇有意见原还打算出来时大声辩驳一番的说当初认为定神符能够治蛊的并不是自己他们怪错人了可是一路上行来见到成百豪客坐雪而泣衣衫头上覆满白雪也无暇理会而伤者哀号亲友悲恸余人愁绪满面这一番凄惨景象实非先前想象得到不知怎的竟然辩不出话来只默默的走路走到庄门处仍不愿出一言

    虽然群雄之伤并非由他而来然而既然众人曾对定神符寄以厚望小童就觉得自己也不是无关之人辜负了众人所望地感觉真地很让人难过

    谁也想不到先前胡炭编瞎话说父亲故事时胡不为那虚构的自愧心情会在这一刻真切地荡漾在少年心头

    三人默默的走上雪地出庄向南走去雷闳见胡炭沉默也就没问胡炭的去向

    宋必图送到庄门口便汀了只微笑着摇手与胡炭告别

    风雪呼号和着庄里长长短短的叫喊和哭声

    时已入亥子之交了深宵落雪寒气逼人本该是人人安眠的时候可是这一条长街竟是户户通明处处都可见到满面惊惶裹衣徘徊的人他们都是被赵家庄的不幸惊吓到的近邻

    不幸是可以传递地

    整整一刻钟的时间胡炭闭口不语雷闳也是心头郁郁提不起兴头来说话三人冒雪前行直拐过两条街后风雪声簌簌扑耳听不见身后那凄厉的哭叫声了胡炭和雷闳一大一小两个人才突然如释重负般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

    “小胡兄弟你们下一步打算去向哪里?”雷闳问

    胡炭偏头去问秦苏:“姑姑我们去哪?”

    玉女峰弃弟没有答话从刚才出庄伊始她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涅对身边之事如若未闻一样

    “算了先不管了出了城再说吧”胡炭见惯了秦苏这样子已是见怪不怪干脆的说道“天下这么大难道找一处安身的地方还找不着了!”

    风急雪密地面上处处被吹成高高低低的雪丘三人眼前如同被一重密实的白色纱帷所遮两丈开外便几乎看不见景物而触目所及处不论是房舍还是墙垣草木还是沟陇尽被一片茫茫之色覆盖

    前方传来嚓嚓嚓嚓地轻响似乎有一些人踩着雪快步前行三人被绵密的落雪扑得几乎睁不开眼不得不以手庆额向前头张望

    不多久之后三匹马喷着白气闯进了视线三人忙向旁边避让

    原来不是人是马胡炭心中暗想怪道跑得这么快

    积雪太厚马匹行走也不若平地上那么轻松在两拨人相错而过的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让胡炭看清马上乘客的样貌两个活人一个死人都是二十余岁的年轻汉子胡炭看见打横趴在马背上的那具尸僵硬如木石显然死去已有多时了而两个乘者胡须上挂满冰碴嘴唇乌紫显然也经过了不短时间的跋涉

    “快再过几条街就到了!”

    驰过胡炭三人身边后一个乘客这么说

    “驾!驾!”鞭声响起那两个神色中带着惊惶的汉子顿时又消失在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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