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果子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四十五背叛自己,怪自己眼睛瞎了,气是气,却不难过。可是白芍两个字吐出口,却犹如一记重锤砸在了田果子的身上,直接把她的心肝肺都砸碎了。在这何家后宅里头,若是说田果子还不觉得孤单的话,那绝对不是因为何长生对她所谓的宠爱,也不是迷了眼的金银珠宝引起来的兴趣,而是因为还有白芍。

    在自己曾经颓废的时候骂醒自己的那个白芍,在自己犹豫的时候指点自己的那个白芍,在自己无助的时候扶持自己的那个白芍。田果子真的以为她们不是主仆而是姐妹,她只等着自己讨得太夫人欢心,哄过古怪的何长生,在这府里落脚站的稳当,便想着给白芍寻个好人家嫁了。纵然到时候自己舍不得,却也绝对不要耽误白芍的幸福。

    可是这些想法,此刻却都显得这么讽刺。

    四十五的证言虽然引起轰动,但是不足为惧,只要白芍和自己言词一致,九姨娘还能说翻天了?可是如今,白芍这般说,那就是再无更改,再没其他的可能。

    田果子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她看着白芍,头脑中一片空白。

    一碗银耳汤,白色的絮状物汁水淋漓,挂在白芍的头上脸上,瓷片划破的血迹弯弯扭扭的蔓延而下,犹如丑陋的泥鳅。黑色的发失去了光泽,混杂在其中。白的红的,就那么一动不动的任由它们自己淌下,田果子觉得眼前有些晕眩,到看不清。到想不起,想不起白芍的面庞是什么模样。

    “十四姨娘……”

    最先开口说话的,竟然是向来坐在角落里如影子一般存在的十一姨娘,她担忧的眼神瞧在田果子的身上,诺诺的开口,一如既往的蚊子般的声音,却在今日落针可闻的米华轩中被大家听的清清楚楚。

    田果子从愤怒中惊醒过来,再不看白芍,转身坐好,一言不发。

    太夫人皱眉。袁舒环漠然。九姨娘眼中竟然是一抹担忧。但是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了何长生的身上。

    见过岳哲尔,却隐瞒了消息,这种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此刻田果子主仆之间的闹剧让所有人都有些震惊,有些说不清楚,所以她们谁也不敢轻易开口,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何长生。

    何长生看着窗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杨树上竟然有了点点嫩芽,又是一年开始,严冬却原来早已过去。

    他滞闷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收回目光看向田果子,开口便问:“为什么?”

    他只问这一句。不是为什么要见岳哲尔,却是为什么要瞒着自己。何长生有些恼,这恼怒中却又有些好奇,而在好奇之后,却是一丝茫然。

    田果子因为白芍的出卖自己而不能冷静下来,这时候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那丝不安竟然是源于那日白芍的苦苦相劝。想到这里,心中有一丝念头闪过,不由自主的想要给白芍找点什么理由开脱,但是事实如此,她的出卖会让自己万劫不复,哪里还能找到理由?

    田果子心里更烦闷,冲动之下,对何长生的揣度也没有了,直接便说:“她说你要害她。她对我好,我怎么能让你害她?”

    “胡闹!”

    太夫人开口呵斥,骂道:“她是逃婚出来的,你也糊涂了吗?”

    田果子低头不语,知道自己辩无可辩,也没了力气。

    何长生恩了一声,并不解释,却转头和袁舒环说:“先关起来吧,也不用人伺候了。”

    袁舒环起身应了,素心便过去带了田果子往外头去。

    白芍依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倒是四十五泪流满面,哽咽着叫了一句姨娘,对上田果子漠然的眼神,哭的更伤心了,却羞愧的低了头。

    田果子跟着素心出去,没再说话,也没求饶,这屋子里谁都没再瞧一眼,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何长生心里有些萧瑟,觉得好生无趣。似乎又盼着田果子多和自己解释几句,就如上次不念《鬼祟经》的时候那般,能让自己豁然开朗,那种感觉很好。可是她却就这么放弃了就这么走了,惹得何长生心情愈加暗淡,便开口补充:“关起来也怪没意思的,冬天的被褥要换了,便让她去洗吧。”

    这就是说一个好端端的姨娘,立刻变成了洗衣裳的下人?

    众姨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目瞪口呆,不明所以。袁舒环依旧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转身交代给跟着的丫环。

    白芍突然磕头说道:“老爷,十四姨娘是因为我伤心了,大约这时候心智还糊涂的呢。”

    何长生闻言愕然,一时心中也难受起来,皱眉不语,却不可能收回自己的话,哼了一声,只低头喝粥。

    太夫人冷眼瞧着白芍,却是怒道:“你倒知道个好歹,既然揭发你家姨娘有功,便到我身边来伺候吧。”

    这话里的意思却多了。按说白芍如实说话,确实该赏。可是贴身丫头背叛自己的主子,没哪个会有好下场的。尤其是太夫人如今本还觉得田果子顺眼,此刻却闹出这么一出来,心里自然不是个滋味,那要了白芍过去,怎么折腾就不得而知了。

    白芍磕头应了,倒并不觉得害怕。

    “娘,把她给了我吧。”何长生突然开口,朝太夫人要人。大家都愕然,这是头一次何长生在意何府后院的一个丫环。莫非因为这么一出,竟然是看上白芍了,要抬成姨娘了?

    太夫人楞了一下,到底不可能驳回何长生的面子,点了头。兀自吃饭去了。

    众人心中虽然很多疑问,可是两个主子都不再说话,这事情便也就这么结了,谁都不敢多嘴。

    散了的时候。六姨娘特意跟在九姨娘后头,先还说些闲话,最后就绕在了田果子身上,叹道:“可见这府里能长长久久的人,也就九妹妹你一个了。这十四姨娘之前还被宠到天上去了,如今却又跌倒地上了。说来也怪,这两个丫头竟然都是有心的,能一起揭发出来。你说她素日是有多不为人?”

    九姨娘淡淡的看她一眼,只是浅笑,却并不搭话。

    六姨娘便自顾自的接着说道:“老爷要了白芍。这丫头不会要走好运了吧?九姨娘你看呢?”

    她对于今天的事情一肚子的好奇。憋在心里难受的紧。又想着多打听些消息出来,日后好看看和谁走的近些的好。所以也不管九姨娘的眼色,只是一个劲儿的追问。

    九姨娘想了一想。摇摇头,却说道:“这怎么好说。不过十四姨娘如今好可怜,若有时间,还是多去瞧瞧她的好。”

    六姨娘呵呵的笑,不置可否,显见的已经对田果子没了兴趣。

    九姨娘看看左右,突然说道:“真正是可惜了,亏我还替她做了那么多事情,如今她却落这么个境地。”

    这话好没道理,却勾起了六姨娘的兴趣。急忙凑到跟前细问:“九妹妹就是个心善的,不知道你可帮她做了什么?”

    “当初七姨娘管事的时候,不是让陈乔安陷害十四姨娘,说她偷了太夫人的玉佩,转手送到了当铺吗?那里头还掺和着一桩子事情,他二哥被陈乔安设计,欠下了联运赌坊一千两银子,后来赌坊告到县衙去,田家才还上这一千两银子。”

    九姨娘一脸的忧愁,轻声细语的述说着这一件往事。

    六姨娘却立刻抓住了重点,张嘴便问:“她家哪里来的一千两银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当初老爷也不如何宠她……”

    九姨娘瞧她一眼,点头说道:“是呢,这钱,却是倚红阁第五娘的儿子第五虎给她的。”

    “第五虎?”

    六姨娘哦了一声,嘴巴张大,一脸的诧异,惊呆了半晌,拍手叫道:“那是个男人啊!平白无故的给了她一千两银子?”

    九姨娘恩了一声,颇是忧愁:“这事情,我一直犹豫该不该给老爷说。本以为就这么下去,瞧着十四姨娘也本分,大约是不得已而为之。以后慢慢的也就淡忘了,可是如今她背着老爷做出这些事情来,又落到这般境地,你说日后要是再牵扯出来,那我当初瞒着老爷,心上实在过不去。”

    六姨娘依旧是一脸的震惊,不可思议的只是摇头,大约也没听清楚九姨娘在说什么,等自己醒过神来的时候,九姨娘却已经去的远了。

    路上琥珀忍不住,开口问九姨娘:“姨娘为什么要告诉她?想着她去和老爷说吗?”

    九姨娘摇头:“她不会和老爷说,但是她会和别人说,大家很快就都知道了。”

    大家都知道了,那么田果子的罪名就不小了。私下里要了别的男人一千两银子,这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到时候何长生如何能不气?他便是再对田果子上心,也绝对不可能容忍了。

    翡翠拍手叫好:“这回十四姨娘完蛋了。”

    可是琥珀却担忧说道:“可是老爷万一查到这事情是姨娘你说出去的……”

    九姨娘冷笑:“我就是要他查到。他护着田果子,便恨极了我。他要知道有我在这里一天,田果子便不得安宁。”

    翡翠恍然大悟:“那么老爷就必须带姨娘你离开这里!”

    九姨娘微笑,不再说话。琥珀跟在后头低头沉思,最后轻声问道:“老爷真的对十四姨娘上心?”

    九姨娘目光变得深邃,不由停住了步子,沉吟了一刻,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最后却苦笑:“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心才好,他到如今,却还没碰过我。诇哥儿的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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