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了这个年,无论是京城还是西北,无论是皇宫,国公府还是知州官衙,都和以前一样,自然而然地陷入了平静。

    带点诡异的平静,彼此心照不宣,难以肝胆相照的平静。

    倚华仍然看不惯冷澄与胡副将小谢接触频繁,时不时就要借机套话,好抓住他们背后“诽谤”的把柄,不大不小地闹几场。冷澄见多了也有了经验,话在军营说完就得,绝不多提半个字。她若是缠着非要问出个子午寅卯呢,那就装睡装累装生气,总之决不让她占了先机。

    同时,冷澄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在家里没地位了。以前是倚华跟朗云一唱一和霸着后宅,他除了回家睡觉没说话的余地。如今朗云,碧罗,绯烟都不在,他却仍是处境凄凉。安人一心含饴弄孙,被倚华两句好听的话就哄高兴,不管事了。卿远只在他生气时才怕他,平时还是他娘一个眼神递过去才老实。

    亲娘亲儿子都这样,更何况别人。照暂时没仗打,闲得发慌的胡副将的形容就是:“冷大人啊,不是我说你,夫人是个好人,可是也忒好摆谱了。你家里的人几乎都是围着她转。张叔李叔在她面前,就跟小兵见了将军似的,什么都听着。再说你家那个侍女,你不是说她不是你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吗?怎么比陪房还陪房。说话做事一口一个夫人,换到了你,就是“大人,夫人说什么什么”。“大人,夫人要什么什么”,合着要是没了夫人,你还指使不动她了?再说说你。你一个大男人晚上还要带孩子,被孩子蹬得睡不着觉,你还算什么一家之主?”

    冷澄叹口气:“她们女人拧成一股绳,我有什么办法?要和她提这些事,说不定又要被嘲成小心眼。你当我想带孩子,香菡晚上得陪着我娘,小丫头还要她抱着,卿远那小子不归我看归谁理?死小子,睡觉都不老实……。”

    胡副将蠢蠢欲动:“冷大人,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

    冷澄懒得抬眼:“什么主意?”

    胡副将咬咬牙:“你们不是还没找到帮忙的人吗?我看。让夫人再挑也挑不出什么花样的。就该来招狠的。我给你推荐个妇人带回去。告诉她人就这样爱用不用,要是这个都不用,以后就别想再找了。”

    冷澄眼神陡然一亮:“你找到符合她条件的人了?”

    胡副将叫苦不迭:“哪儿能呢?你当我是神仙啊。你先听我说。这妇人她大字不识,啥也不懂,就是粗人一个!”

    冷澄的脸沉下去:“那还让我带回去,你是想让我挨骂呢还是耍我玩呢?”

    胡副将解释道:“不是让你们就用她,只是让你夫人见识见识乡下娘们是什么样的,让她行行好,别再挑三拣四了。这妇人是我认识的人,家里不怎么困难,胜在一副热心。我找人的时候遇上她说了这事儿,她说她没见过京城来的娇客。还挺想来开开眼的。你想,你把她带回去,把你夫人惹毛了再出来做好人,到时候安慰一把再随便找个差不多点的人来,不就齐了。而且……。”

    冷澄听得若有所思:“而且什么?”

    胡副将压低声音,像是怕倚华从背后冒出来:“而且我保证,她绝对跟你站一边。到时候,你们就算闹起来了,她也算一份助力不是?”

    冷澄忍不住笑起来:“老兄,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对吧?”

    胡副将拍拍他肩膀:“我可都是为了你考虑。你看你这几天被你家那小少爷闹得,大白天的还打瞌睡。要是再没人帮忙,我怕你这知州都干不好喽。”

    冷澄有点犹豫:“你让我再想想……。”

    就在冷澄和胡副将沆瀣一气的时候,倚华也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她侧头问香菡:“你说,冷木头最近是不是不大对劲?”

    香菡小心翼翼:“大人,大人他没什么问题啊。”

    倚华用针鼻挑了一缕线,任它在空中晃晃悠悠:“他没问题才怪,成天一幅我欠他的晚娘脸,不就是叫他带着卿远么,我还带着没事就哭的小丫头呢,切。”

    香菡猜测:“可能是小少爷晚上睡觉太闹人,把大人吵到了。”

    倚华一眼横过去:“怎么可能?卿远白天睡觉的时候挺乖的。”

    香菡无奈笑笑:“夫人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

    倚华浅浅道:“什么事?”

    香菡咬了咬下唇,贝齿皎然:“那个小少爷晚上睡觉的时候,可能会踢人……。”

    倚华惊讶道:“什么?”

    香菡倍觉尴尬:“我当年带小少爷的时候,是睡在旁边的榻上。有次,晚上起来,看到小少爷的被子掉到地上,我就捡起来,不想他一脚就又把被子踢到地上了。我再捡起来,他又踢出一脚,就踢到我身上,劲儿还不小……。以后我再捡被子什么的,都得留神躲着他了。明明睡得迷迷糊糊,动作却是不慢。”

    倚华有点生气:“臭小子,这什么习惯。难怪冷澄这几天没睡好,把他给我拎过来,我得跟他好好说说他这毛病。”

    香菡只护着卿远:“夫人,何必呢。小孩子睡觉哪儿有老实的?你跟他说他也不一定能改,还让他不高兴。”

    倚华叹道:“你少替他说话,我看他就是被你们和安人惯坏了,真像乡下人说得,活脱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冷澄被自己儿子闹得睡不好觉,萧卓是被宝贝女儿烦的找不着北。

    绮瑶眼睛瞪得圆溜溜:“柔母妃不肯把弟弟给我抱!”

    萧卓揉揉太阳穴:“不可能,你柔母妃不是那样的人。说吧,除了抱之外,你还做什么了?”

    绮瑶嘟起嘴来:“没做什么,只是轻轻捏了捏弟弟的脸,又把弟弟抱回清藻殿给母妃看而已。”

    萧卓教训她:“捏什么捏?你弟弟刚出生,你就上手去捏,也不怕力度控制不好,把他弄哭了。还有,把弟弟抱回来你跟你柔母妃说了吗?你惹了一堆事搅得鸡犬不宁,还好意思跟我说你柔母妃的不是?”

    绮瑶委屈道:“干什么你们都要骂我?我只是喜欢弟弟,想让母妃看看而已。母妃说我鲁莽不听话,父皇说我找麻烦,柔母妃不高兴我和弟弟亲近,我不理你们了!”说罢就抹抹眼泪,就要跑出去。

    萧卓喝止:“回来,没事哭什么?”

    绮瑶跺脚:“我就哭,我就要哭!”

    萧卓怒道:“绮瑶你是公主,别那么任性!”

    绮瑶一点也不怕:“我是公主,想做什么做什么,除了父皇和母妃,没人能管我!”

    萧卓被她气得都快没脾气了:“行,我是你父皇我总能管你了吧,给我回来,老实呆着,不许乱跑!”

    绮瑶带着满脸泪痕,愤愤地走回来:“父皇欺负我,父皇是坏人!”

    萧卓看着她,只觉又好奇又好笑,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乖,瑶儿,别哭了。不就是想抱弟弟没抱得了吗,下回父皇带你去,跟柔母妃赔个礼,在她眼前,你想怎么抱怎么抱。”

    绮瑶抽抽噎噎:“才不要,绮瑶不抱弟弟了,反正弟弟又不是母妃生的,和绮瑶都不亲!”

    萧卓无奈道:“这是什么话?弟弟和宁儿一样是父皇的孩子,都是你的亲人,哪儿还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绮瑶哼了一声:“才不是呢,母妃是母妃,柔母妃是柔母妃。我叫柔母妃都是得加上封号的,怎么能当她们的孩子是一样的?”

    萧卓竟然无法反驳:“那你就当他们是一样的,一样的喜欢不行吗?”

    绮瑶侧头想想:“不可以。”

    萧卓被噎的没办法,不忿地想果然是秦曼君的种,一口咬定,油盐不进。对付他跟玩儿似的。

    心里是这么说,可是面对哭哭啼啼的爱女,萧卓还是忍不住要安慰疼惜一番:“乖,别计较这些事了,最近玩的好不好?字练得怎么样了?”

    绮瑶不由得挣扎起来:“我不喜欢练字!练来练去总归是那几笔,先生还挑来挑去的嘲笑我!”

    萧卓皱皱眉:“他敢嘲笑公主?”

    绮瑶眼泪汪汪:“他说我的字不够贵气,缺少皇家风采,要再多练好多天才够得上我的身份!”

    萧卓想了想觉得这话还算委婉,就轻轻放下了:“他那不是嘲笑你,是为你好。”

    绮瑶继续控诉:“我也不喜欢读书。什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天是白的,地是灰的,哪儿来的什么玄黄?什么人之初,性本善,三字一句,傻乎乎的。还有那些之乎者也,读来读去有什么意思?”

    萧卓都快咆哮了:“圣贤书让你一说都成了什么,你上课的时候都听什么了,满脑子的邪魔外道,讲起歪理一套一套!”

    绮瑶哭道:“我这么跟先生说,先生也是这么说的……呜呜呜,父皇和先生一起欺负我,母妃听我的话也不向着我,我讨厌你们,讨厌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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