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最前面,什么遮蔽、防护的物体都没有,整个海浪狂暴地,就像立刻能将他们两人卷噬。慢慢的,海的中间开始凹陷,并不是漩涡,而是忽然被未知的事物拦截分离,有什么东西要出现了!

    “快看,吉野,这就是我们要阻止的东西!那只是其力量的一部分!”

    那凹陷的中心忽然凸起了异物,那是巨大的,表面斑驳的如同果实一般的东西,它被无数的铁锁卷住缠绕,想要将它重新拉回海底,扬羽蝶围绕在它的四周,但那被海水腐蚀得铜红色的铁锁终究锁不住那巨大的果实,节节寸断,发出凄惨的吱呀声,断节的铁锁重新掉落在海里,激起不小的浪花。

    ——那只是一部分?那整体会有多大啊……这个…世界正在变得奇怪不是么?!真广,为什么你能这样镇定?你就这样望着那突起的异物,就像一个沉默地记录者。

    巨大的果实睁开了一只眼来,它用那独一无二的眼睛望向遥远的方向,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所牵引。

    “这个世界就算毁灭了我也不在乎,但是、吉野,我会拯救世界哦。”真广喃喃自语着,“「时代已经脱节了,啊,这是何等令人诅咒的因果啊!我竟是为了纠正它而生的!」”

    ——啊,真广在笑着,猖狂肆意的笑着,但他这样的宣言,说得却又是这样的坚毅。这大概是因为,真广他心中的世界,早就已经……不过这个时候,用《哈姆雷特》的台词是不对的吧。唉,爱花酱,一定是看着的吧,这样的真广,他不在乎这个世界,也并非是全然相信了魔法这种东西,哪怕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无法反驳,但他所在意的,只是那个杀害了你,却得不到制裁的犯人,他必定会找到这个犯人,然后——

    「不以命运的喜怒为意,挥舞着他的血腥的宝剑,像个煞星似的一路砍杀过去,直到了那奴才的面前,也不打个躬,也不通一句话,就挺剑从他的肚脐上刺了进去,把他的胸膛划破,一直划到下巴上。」(注1)

    吉野望着表情扭曲着的真广,将心中的那句话咽了下去,用这样的话语来形容此时的真广,更是糟糕吧,这可是,不折不扣的悲剧啊。

    〖别瞎扯了、真广,别忘记锁定锁部左门的据点啊!〗木偶里唐突传来了少女气急败坏的声音,她看不到真广是不是有记录下果实飞走的路线,但听着他和另一个人总是在毫无紧张压迫的说着话,不得不出言提醒着。

    “呿,我正在做!现在闭嘴。”真广显得很不耐烦,他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记录了果实飞走的方向和路线。

    真广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语气是否会让木偶另一边、孤岛上的魔法使发怒,他对待人的态度还真的是有着很大的差距,同样是女孩子,对待爱花酱就——吉野咬紧着下唇,将此时这个臆想弃之脑后,现在可不是继续纠结着他们之间那纷乱关系的时候。

    吉野跟着真广的步子走着,他完全没有发现这条路是通往何处的,他四处张望着,真的,一个活人也见不到了,所有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变成了冷硬的黑铁,僵硬地被随意的丢弃在四周,就像是精美的钢铁雕刻出来的等比例雕像。隐约还能看见火光,在风里摇摇欲坠,耳朵里充斥的是各种电器和警报的声音,这样纷杂吵闹,却又安静得古怪。

    吉野还在想着,分析着,他今天得知了太超出他认知的东西了——魔法、魔法使、黑铁病……——一连串地,脑袋胀胀的发痛,鼻头也冻僵了,手也冷得直拿在嘴边哈气,但这样也没有让这种难受缓解多少。

    真广走到自动贩卖机前,狠狠的踢踹了两下,反正这个城市已经没有了其他的活人了。正好出来了两听饮料,真广从出罐口拿起,却发现,只有一听还是温热的。真广挑着眉,回头看着还在兀自思索着,已经快要冻僵了的吉野,他轻声笑了笑。

    “喂,吉野,不要想得那么深刻,我不是说了么,我来拯救世界。”

    “这可是最不能指望的——你不久之前还只是个高中生,对方是魔法使的集团吧,哪有什么胜算?而且,你不是说刚刚那个像果实一样巨大的物体,只是一部分么……”

    “啊,锁部一族,想要让那种东西觉醒的人。现在那种东西在全国各地的海和山中飞出来,想集中到一个地方,如果那些全部聚集起来就完了,把这个世界的道理全部反过来的家伙就会恢复原形,复活。给,”真广将手中那罐温柔的饮料递给了吉野,“喝点东西吧。”

    吉野看着被真广粗暴对待过的机器还闪烁着微妙的红光,再看看递到他面前的这听饮料,“……不了,我没带钱。”

    真广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直接将手中的饮料罐贴在了吉野冷得泛白的脸上,看着吉野因为突然接触到温暖的东西而舒服的打了个颤,不容违背的命令着,“给我喝下去,不知道你最近是不是真的照顾好了自己,有好好的喝上一口水?”

    真广的脸挨近了吉野,他的呼吸直直拍打在吉野的面部,吉野并未向后退却,他看着真广冷红色的双眸,里面透露出生气的意味。

    “嘴唇都干裂,你竟然没有一点自知?这应该是痛痒难受的吧,我都能看到那裂开的细小的伤口里暗红色的血液了。”真广拿着饮料罐的手,伸出食指在吉野的嘴唇上按压着。

    “嘶……”真的很痛,吉野倒抽了一口气,他还真的是完全没有发觉,真广的话还有举动,将他封闭的感觉的开关再次开启了。吉野有些别扭的结果那听饮料,“谢谢。”

    吉野道了声谢,拉开了拉环,先小口抿了一下,润了润嘴唇,才慢慢的喝下了好几口,感觉干哑的嗓子得到了救赎之后,接着问着,“照这个样子,在复活之前不会玩完儿么。”

    “牺牲掉十几二十个城市就结束这个仪式,这样如何?”真广恶劣的笑了两声,他也喝了两口手中那听冰冷的饮料,舌尖都被僵住了的感觉,他将口中的液体咽下,皱着眉头,这个天气喝这种冷透了的东西,还真是自找难过。他将手中罐子里的液体倒在了地上,一点也没有浪费的自觉,直到罐中没有一点饮料了,将空罐在手中抛了抛,随意的踢向一边。

    〖你叫吉野吧。〗木偶里再次传来声音,虽然没有真广的正式介绍,但从他们俩的谈话中,她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别担心,我还健在,作为这是世上最强的魔法使锁部叶风,是不会让左门为所欲为的。〗

    “虽然这么说,但你还被困在孤岛上吧?”

    〖我怎么可能这样就被打败了!〗对于吉野的怀疑态度,她高声怒斥着,强调着自己的强大。

    吉野有点黑线,他怎么觉得,比起真广,这个所谓的公主更加的不靠谱?!根据真广的说明,有锁部一族这样的魔法使存在,好像内部存在意见对立的权力纷争,结果,一族的公主叶风被一个叫左门的男人设下圈套,困在了无法使用魔法的孤岛上,然后左门引领着一族,引发了目前这一严重事态,能够阻止左门的企图的人只有叶风,但是现在能够使用的魔法,就只是通过那个木偶和外部的对话,也就是说基本上不能指望的……

    吉野恍然未觉的跟着真广的步子,他在想着从木偶里传出来的叶风的声音,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样,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们停下了步子,吉野抬头看去,这才察觉,他们走到了不破家的别墅,那锁定严实的铁门前。

    “叶风,你要遵守约定啊。” 真广微微沙哑着嗓子说着。

    〖啊?你已经回到自己的家了?明白了,在那犯人曾经确确实实待过的地方,才能找出蛛丝马迹,至少能够推断出外形和逃跑路线,如果要知道更多的话,还缺少条件。〗

    “啊,如果你推断出全部的话,以后我就没有帮你的理由了吧。”真广冷哧了一声,他从衣兜里拿出钥匙,扔给了吉野,“吉野,打开。”

    吉野拿着钥匙,打开了锁着门的那把电子锁,他很久没来真广家了,因为自从爱花酱被杀后,真广就不让任何人靠近这儿了——今天,就能找到所谓的线索么?望着偌大的大厅,爱花酱就在这里,被人残忍的杀害了,现在已经看不到那触目惊心的血迹了,只是落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吉野站在这里,对于即将显形的犯人的线索,他却充满了茫然与恐慌。

    “到了哦,叶风。”真广将灯的开关打开,有些颤抖着,这是因为就快要得知一切真相的兴奋的颤抖。

    〖那就把魔具拿出来。〗

    真广闻言,将被布包好的一包东西放在了实木的桌上,偌大的空间想起了硬物敲击的声音。吉野看着真广将外面裹着的布撩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有些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吉野怎么也无法将这些东西和‘魔具’挂上等号,再说了,魔具是……听起来,就是魔法道具。

    〖有把不锈钢刀吧,追踪犯人是有点特殊的魔法,刃具比较合适。〗

    “这到底是?”吉野指着被真广拿在手里,泛着银白色泽的漂亮的刃具。

    “封印了魔力的魔具,叶风为了防止因为什么原因不能使用魔法,预先藏在了各处,一族的其他人都没有发现,把这个这样带上,”真广向上拉了拉衣袖,露出了带着银白色手镯的手腕,看起来,这也是魔具,“通过直接接触皮肤来掌握,用叶风的声音来发出许可,那么,我也能使用单纯的魔法。”

    这样一来,吉野就明白了,为什么真广能够告诉移动,甚至是飞,就连子弹也伤不了他分毫。

    “但是,使用次数是有限制的,”真广用手中刃具的尖锐刃口,轻轻敲击着手腕上的手镯,手镯不堪受力,粉碎脱落,“因此也能防止黑铁病,你没事也是因为在持有这个的我的身边的缘故。”

    只能使用单纯的魔法,还有次数的限制……“这样能对抗真正的魔法使吗?”真广,你在做的事情,真的是太危险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不能的话,就谁都不能阻止左门了,能破除魔法的就只有魔法!〗

    真广走到了大厅的中间,将手中的刃具刺入地面,手紧紧的握着刀柄,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惨白。他沉声说着,“叶风,发出魔法的许可。”

    〖好,不要放开魔具——听我调遣,树中之树,大树中之大树,开始吧,初始之树!从此地追踪偏离道理者,欲求此人之踪迹。听我调遣!〗

    随着如同魔咒一般的话语响起,从被刃尖刺入的地面,蜿蜒延伸着无数如同触角一般的影子,影子很快将整个大厅给占据了。吉野有些恶心,虽然这些影子是黑色的,但它们的尖头也微微弯曲盘成一个半圈,这让他想到了爱花酱死去的时候,地面上如同被刻意绘成了邪恶魔法阵一般的血迹,也是这幅模样的。

    〖关于一年前左右的案件,收集犯人的情报要花上一点时间。〗

    “要多久?”

    〖五分钟。〗

    “没多久嘛。”真广恨然的笑着,他的手揪着心口的衣服,这里扑通扑通地加剧的跳动着,“我已经等了一年了,等着亲手将那个杀了爱花的混蛋杀掉。”所以啊,这点时间罢了,很快,很快的……

    「直到那时,我应有耐心。倘若有任何阴恶之事无论它被掩埋多深,它终会被揭发的。」(注2)

    作者有话要说:

    注1:「不以命运的喜怒为意,挥舞着他的血腥的宝剑,像个煞星似的一路砍杀过去,直到了那奴才的面前,也不打个躬,也不通一句话,就挺剑从他的肚脐上刺了进去,把他的胸膛划破,一直划到下巴上。」——引至《麦克白》第一幕第二场

    注2:「直到那时,我应有耐心。倘若有任何阴恶之事无论它被掩埋多深,它终会被揭发的。」——引至《哈姆雷特》第一幕第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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