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跟融合了那块“无才可补天”的顽石后发生了变化的五色石印记有关,以往每结束一段梦中人生后,总是会隔上许久才继续下一场梦,这一次却仅仅只是第二天,程西西便再次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梦境。

    这一次是在日本。

    ——二十一世纪的日本。

    成为一个在泥石流事故中幸存的自由摄影师,程西西对目前的状况挺满意。

    二十一世纪,有水有电有网络,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作为一个为了拍到优秀的作品而一直东奔西跑的自由摄影师,原主并没什么朋友,父母也在多年前去世,替代“海老原龙之介”在医院中醒来的程西西进入他的生活几乎没遇到任何阻碍,这不免令她为其感到几分遗憾。

    如果海老原龙之介在泥石流事故中并没有被“抢救成功”的话,要过多久,才会有人知道有一个自己认识的人死了呢?

    会有多少人来参加他的葬礼呢?

    还是说,尸体会一直被放在殓房中,很久都没有人会去认领?

    这个社会上,有很多这样的人吧……

    虽然生存在人群中间,却逐渐和其他人脱离了。对社会冷漠以待,社会也给予他相同的面容。觉得一个人也可以生存得很好,但在绝望的时候也找不到呼救的对象。

    毫无声息地存在,毫无声息地消失。

    多么地……多么地,悲哀。

    因为这个想法,已经毕业好几年的“海老原龙之介”重新回到大学,开始学习进修社会心理学。

    不需要承担什么非她不可的责任,也不需要为生计发愁,可以仅仅为了单纯的兴趣与求知欲来汲取知识,这样悠闲的生活……已经很久没有过了,程西西过得颇为惬意。

    空闲的时候就去当社区里孩子们的教练——全能的那种,不管是棒球足球,还是篮球甚至橄榄球,她都可以胜任(当然后者在日本似乎并不流行)。而被拜托去给社区里读书会之类组织办的活动中担当音乐支援也没有问题(其中一出她负责钢琴的话剧还拿到了都内的二等奖)。

    好像成为社区内甚至町内最受欢迎的单身汉也没什么叫人意外的……当然顺带成为孩子王则绝对是“意-外-之-喜”了,程西西站在二楼窗口无语地看着几个小鬼齐心协力把一条壮硕的食肉鲶鱼丢进中庭的鲤鱼池里,忧伤地意识到那几条仅剩的锦鲤估计也保不住了:“……我说,你们几个!”

    “啊,被发现了!”几个小鬼完全没有被当场抓住的意识,你推我挤地跑到廊前,其中那个有点儿天然卷的男孩兴冲冲地挥着手:“阿龙!爷爷刚钓回来的鱼,他让我给你送一条过来!我想你一定没有地方养的,就替你放到鲤鱼池里去啦哈哈哈哈哈……”

    “说了多少次要尊敬地叫我‘海老原先生’或者‘龙之介哥哥’,什么‘阿龙’‘阿龙’的……”程西西头痛地走下楼来,将天然卷一把拎住:“坏小子,前天趁我不在家时跑进来玩琴的也是你们几个吧?弹得跟棉花似地,害得邻居家的猫都神经衰弱……我可是被松濑太太好好地抗议了啊!”

    被这样故作凶狠地瞪视,几个小鬼高呼着“完蛋了,阿龙要变身了”一哄而散,只留下被拎着的天然卷还在奋力挣扎:“放、放开啦!你弄错了!才不是我干的!”

    “真的吗?”程西西怀疑地问。

    “当然是真的了!”天然卷愤愤不平地叫嚷。

    “这样啊,那么为了找出干坏事的家伙,让他去好好跟松濑太太道歉,周末我可就没时间打球了哟,要先完成这样事才行啊。不过隼人你们自己练习也一定没问题的吧?”程西西抱着手臂笑眯眯地说。

    “诶?诶诶诶——怎、怎么可以这样?”天然卷——御切隼人一脸呆滞,随即手舞足蹈地举出“就算去找,干坏事的家伙也不一定能找到”啦,“那个人下次一定不会那么做”啦,“下个月就要比赛阿龙作为教练不可以偷懒不去训练”啦等等理由,试图说服程西西打消念头。

    “呐呐,阿龙,你改变主意了吧?”比划了半天的御切隼人满怀期待地仰起脸问。

    “真可惜,完全——没有。”程西西铁石心肠,一个脑嘣弹得他往后一仰,换了双木屐走下回廊,朝仓库那边走去:“我要继续修理那个蒸汽机车头了,你要是不打算来帮忙呢,就乖乖地回家去,院门就别关了,俊雄等会要来。”

    “俊雄?佐伯俊雄吗?阿龙你什么时候和那个阴沉的家伙关系这么好了?他超级古怪的啊,从来看不到他去学校,也没人知道他家在哪,连衣服都没看到他换过,总是穿那套又土又丑的……我告诉你哦——”御切隼人神神秘秘地勾着手指示意程西西弯腰附耳过去:“坂垣他们说佐伯俊雄是怨灵呢!阿龙你这么随随便便让别人到家里来,搞不好会被附身的哦。”

    “你这是在胡说什么啊……”程西西哭笑不得地把还一脸“我跟你分享秘密”的得意表情的天然卷拎开,露出后边瘦小苍白的男孩:“你来啦。”

    御切隼人纳闷地扭过头去:“谁来啦……呜哇!”他一下子跳开,瞪着后边那男孩:“这样悄无声息地走到别人背后很恶心啊!难怪别人都说你呜呜呜呜……”

    泰然自若把天然卷的话扼杀在喉咙中,程西西开始分派今天的任务。

    她要修理的这个燃气轮机车是从一个中古收藏家那里买来的,因为保养做得好,内部结构损坏不大,如果好好地修理一下,换上合适的零件,很可能再次跑起来。作为一项打发时间的工程,也算挺有意思。

    至于佐伯俊雄,则是她去车站取邮购回来的零件时遇见的。

    过去在给孩子们上篮球课棒球课时程西西也看到过他,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的阴影里,用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其他在玩闹的小孩。

    论形象的话,佐伯俊雄的确是一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甚至有点让人心生寒意的男孩,会被其他孩子排斥也没什么奇怪的。但原本就因为海老原龙之介的缘故在学习心理学的程西西,却实在做不到不去在意他。

    人的童年是认知世界形成与定型的时期,在这一时期所接受的东西(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都将贯穿影响人的一生。看着现在的佐伯俊雄,程西西觉得自己简直都能看到将来的他会长成什么样子。

    但如果,给他更多的肯定、更多的信任、更多的赞美,让他能从自己付出的劳动中获得成就感,让他知道自己是被人需要的话,这个孤僻阴郁的孩子也是有可能成长为一个自信快乐的人的……吧?

    程西西不太确定,不过她觉得至少可以尝试,所以她邀请佐伯俊雄加入到自己这项“让‘机车头重新跑起来!’的伟大冒险”里,担当自己的助手,并让他完成力所能及的工作,信任他,鼓励他,称赞他,感谢他,程西西看着佐伯俊雄慢慢改变。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他看起来仍然内向寡言,但上一次,程西西在联系一个中古物卖家,购买他手中的几件已停产的零件,并商量价格时,佐伯俊雄悄悄地在旁边的白纸上写了几个价钱。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地对某件事给出自己的意见,那一刻,程西西确信,真的有一些东西正在发生变化。

    ……当然偶尔程西西也会反省一下自己这算不算雇佣童工——不,不对,她连工钱都没给过,简直是人品欠费,黑心到爆的资本家。那么,为了补偿一下被残酷剥削了血汗的小朋友……

    “说起来,昨天有人给我介绍了一间非常棒的烤鱼店啊。俊雄,隼人,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试试?”用专用皂洗掉手上的机油,程西西问两个正在摘帽子罩衫的男孩(因为修理蒸汽轮机车的过程中难免沾到许多污垢,所以一定要穿戴装备)。

    “哦,烤鱼吗?”御切隼人不知道为什么兴奋了起来:“爷爷说阿龙你烤鱼的手艺很厉害哪,不如就在你家,我们自己动手?”

    “鱼呢?”程西西没好气。

    “那里那里啊!很多条!”天然卷指着中庭鲤鱼池的方向,捂嘴窃笑。

    “其实那个……”佐伯俊雄小声□话来,但是又露出有些儿犹豫的神情,并没说完。

    因为一个下午齐心协力的合作,御切隼人和佐伯俊雄也稍微熟悉了一点起来,虽然还是觉得“喝,真是个阴沉的家伙”,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排斥,就笑嘻嘻地追问:“那个是哪个?是不是你也很想吃阿龙烤的鲤鱼啊哈哈哈……佐伯你总这么一副不敢说话的样子,不能怪大家都想欺负你的!”

    “你还很有道理嘛。”程西西对他表示鄙视,有些好奇地问:“那个是……?”

    佐伯俊雄低下头,两只脚尖不断并拢分开分开并拢,声音不知是因为羞怯还是别的什么,有点颤抖:“那个是,是妈妈说……想要感谢一下海老原先生,所以……让我问问……您要不要……到我家吃晚饭?”

    似乎很不情愿地吐出了这番话,佐伯俊雄马上抬起头盯着程西西看,那表情很难判断他是希望对方接受抑或拒绝邀请。

    “哦?那不会太麻烦佐伯夫人吗?”原本就一直想要上门拜访,却因为佐伯俊雄的性格而不知如何提起的程西西毫无同他来回客套的意思,马上就想顺水推舟地应承下来。

    “只邀请阿龙吗?那我呢?我呢我呢我呢?”天然卷开始努力彰显存在感。

    “妈妈没说让你去。”佐伯俊雄冷冰冰地回答,漆黑的眼珠这样扫过来就像凉水从身上浸过去一样,御切隼人不禁打了个哆嗦,心里嘀咕着“难怪大家都说这小子是‘鬼子’呢”,脸上则是很不忿地表达自己的强烈愿望:“也请我去吧!从来没有人去玩过的佐伯家我很想成为第一个拜访者的!最多以后打球的时候我让你一起来玩啊!怎么样?也请我一起去吧!我吃得很少的!”

    佐伯俊雄神情有点儿诡异地看了看天然卷,转头拉住程西西的手不再理他:“随便你。”

    因为是第一次上门拜访,程西西特地洗了澡换了衣服准备了礼物,然后一手拉着一个孩子照佐伯俊雄的指点行进,只是越走越觉得纳闷,她过去不记得在这里有这样一条路啊?

    虽然说日本的住宅区里的确会有不引人注意的小巷,但一条这样宽阔的路……

    临近傍晚的阳光色泽十分温暖,洒在这条陌生的路上,从远至近由浅而深,就像一轴打开后被洇了水的古旧画卷。程西西走在其中,感觉仿佛被这阳光镀色后,连路两旁沉寂的民居都披了一层模糊的复古意味,就像是从二十一世纪里走进了上个世纪般。

    带着这种微妙的文青思绪,三人停在一幢民居前。

    佐伯俊雄摇摇程西西的手,仰起小脸:“到了。”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养伤期间听说了一件事,一对夫妻,丈夫是个烂赌鬼,全靠妻子养家,因为怀疑妻子外遇,把她砍成重伤,自己也自杀了。

    整个过程,6、7岁的女儿都在场。

    太让人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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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久没写啦,红楼很多原先构思好的细节都被我忘了。

    先写后面的培养下,红楼两章先空在存稿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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