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命似的大步走出房门,慌不择路的走了许久,直到看不见董贤住的那间屋子,王昭才大喘着气扶着身边的树平复气息,刚才就差那么一点儿,要不是自己反应灵敏,差点就被大哥发现了!王昭捂着胸口庆幸的舒了口气,要是被他发觉,依照他的脾性,肯定会千方百计躲着自己,再想这么跟他毫无间隙的相处就难上加难了。然而庆幸之后,想到前几天趁着董贤昏睡时触到的那双柔软的唇,心底又渐渐涌上不甘。王昭挥起一拳狠狠的打在树身上,霎时间拳头上鲜血直流,而他却仿佛不知疼痛一般,恍若未闻的一拳接着一拳狠戾捶打着粗壮的树身。

    “大人。”不知何时,一个身穿灰衣的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王昭身后,单膝跪地低着头叫了一声。

    王昭停下手,眉色淡然道:“我要的东西拿到了吗?”

    “是。”灰衣人双手并在一起掌心向上托着一个做工精巧的檀木盒子呈给他。王昭拿起来打开盒盖,红缎绸子里衬中静静放置着一只鸡蛋大小的白玉瓶子,王昭拧开葫芦嘴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嗅了嗅,一股极为清淡的香味。灰衣人又道:“那位大人说这药炼制极为难得,光收集药材就费了好几年的功夫,药效更是了得,可生腐肌肉白骨,再重的伤抹上几天就可痊愈,连一点疤痕都不留……”

    “得了得了,”王昭收了药,道:“跟他说这个人情我领了。”

    灰衣人应了一声,略微迟疑道:“大人,这药……”

    “怎么了?”王昭见他吞吞吐吐似有话要说,遂问道。

    “那位大人还说,这药用了会有一点不好。”

    “什么不好?”王昭陡然变色,拿着药的手倏地握紧了拳:“说清楚。”

    灰衣人不卑不亢声音平稳的回道:“那位大人说这药用的多了会让人暂时出现幻象,让属下告诉大人不要贪图成效一次用的太多。”

    “哦?”王昭渐渐舒缓了脸色,若有所思的回了一句:“什么幻象?”

    灰衣人道:那位大人没说,依属下的猜测,大抵是心中所想之人。”

    “心中所想之人……”王昭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坑洼不平的树身,道:“路途遥远,辛苦了。先下去歇着,有事我自会吩咐你。”

    灰衣人迟疑了一会儿,似乎还有话要说,王昭察觉,微微动了动眉:“还有何事?”

    灰衣人的目光落到他的手上:“大人,你的手……”

    王昭将沾了血迹的手拢在衣袖里,淡然道:“无碍。”灰衣人闻言不再吭声,行了个礼转身大步离去。

    王昭站在树下抿着唇想了片刻,快步走到董贤门前,刚要推门时看到手上的血迹,立即改变了主意,转身往军医那里去。等包扎好伤口之后又想了想,去灶房端了碗粥才又重新站在门前。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收起不为董贤所知的那面,脸上挂起愉悦的笑推门进去。

    听到开门的声音,董贤忙躺好装作睡着的样子。脚步声从门口往这里传来,直到自己床边才停下来,接着是茶具被挪到一边的声音,然后是放东西的声音。董贤闭着眼睛支起耳朵正仔细听着响动,忽然床一沉,有人坐在床边,王昭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大哥——大哥——”一声接着一声轻轻的唤着,像是在叫小孩子一般轻柔。

    董贤想到五大三粗的王昭配上这一副细腻的腔调,不可抑制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继续装睡下去是不可能了,正要睁开眼时,却听王昭带着浓浓的笑意道:“大哥,醒了就吃点儿东西吧。”

    董贤再也无法装下去只好起身,不自在的叫了声:“显明。”他心里藏着疑问,又不好冒冒失失的问王昭,是以看着王昭的眼神便有些游移不定。

    王昭没有发觉异常,小心的扶他起来,端起手边的粥完送到他嘴边,边喂他吃边笑道:“大哥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赖床,我都看到你的眼珠子隔着眼皮骨碌碌转了,还装睡?”

    董贤心里想着事情,心不在焉的的就着他的手吃粥一声不吭。王昭见状也不再说话。一碗粥见底,王昭随手将碗放到一边,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道:“大哥躺好,我来给你换药。”

    董贤怀疑的看着他:“军医呢?”

    “大哥是不相信我?”王昭笑了,道:“军医笨手笨脚的,还是我自己来比较放心。”见董贤仍是一副我不相信你的样子,王昭拍着胸脯道:“大哥放心,我绝对比军医强多了!要是弄疼了,大哥要打要骂我绝对不还手。”

    话说到这个地步,董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好好趴着任由他动手。

    小心的除去董贤背上缠着的渗血布条,王昭紧紧抿着唇,尽管已经万分小心,撕开最里面的那层布条的时候还是惹得董贤吃痛“唔”了一声,王昭心里一突,忙停下手里的动作:“疼的厉害吗?”

    大冷的天,董贤光洁的额头上却是渗了一层薄薄的密密麻麻的晶莹汗珠,咬着牙忍受着剥皮抽筋般的痛苦,董贤闷哼了一声,微微喘着气道:“你……快点……”

    王昭闻言立即小心翼翼的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待到将紧紧粘着皮肉的那块布条揭掉,两人俱已经是满头大汗,狰狞的刀口向外翻着肉,因为黏着布条的缘故又开始不断流出血来。王昭当机立断的将布条丢到一边,拧开手里的玉瓶,手忙脚乱的一股脑将大半瓶药倒在伤口上,董贤痛苦的“啊”了一声,王昭慌张的连忙低头:“大哥……”

    两只修长的手紧紧拽着被子,因为太过用力而骨节泛白,好看的眉头紧紧拧成一团,平日里神采飞扬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不经意间眼帘一垂,泪水顺势而下,眨眼间便融进被褥消失不见,王昭呼吸一窒,心跳顿时漏了好几拍,生怕被他发觉,忙别过头假装去看他的伤势。董贤苍白着脸虚弱道:“没事。”药粉本是褐色的,融入伤口之后却变成了白色,沾到药粉的伤口血势渐渐止住,王昭长长舒了口气,找来干净的布条为他重新缠好,又为他盖好被褥。

    再低头去看董贤的时候,他已经累极的闭上了双眼,脸颊也显现出一点点红润来。王昭的一颗心放进肚子里,收拾好小几上的东西刚要离去,却听到董贤在睡梦中说了句什么。放下手里的东西,王昭凑到他的面前,小心叫道:“大哥?”

    董贤听到唤声半睁开眼,眼里迷蒙蒙的像是隔着一层雾,王昭看他似醒非醒的样子,试探着又唤了一声:“大哥?”

    董贤微微侧过头看他,疑惑的眯起眼,似乎是在确认他是谁,过了一会儿才松懈下来,气哼哼的瞪了他一眼,眉头紧紧蹙着,似乎是带着不悦,声音也是冰冷的如同腊月的寒雪:“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来我这里干什么?至此以后我们之间再无瓜葛,你走吧。”

    王昭愕然的睁大了眼,不知他这话从何说起。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轻轻唤道:“大哥?”

    董贤不耐的一巴掌拍掉他的手,目光突然凌厉起来:“够了!”

    王昭从未见他如此声色俱厉过,猛然见他如此,不由有些愣了。董贤转过身背对着他躺着,过了片刻又道:“是你不顾我的意愿非要把我拉进这场争斗中,又不顾我的意愿把我踢出来。你以为你是谁?即使拥有受万人敬仰的那个身份,在我眼里……”顿了顿,董贤艰涩道:“我还是那句话,你什么都不是。”

    王昭愣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之前情急之下倒了一大半的药粉,现在可能是灰衣人说的情况出现了,而董贤是把自己误当做是刘欣了。王昭心里又苦又涩:他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吗?脑中千万种念头闪过,想起董贤的最后一句话,王昭心中一亮,试探着问道:“你对我,当真没有半点情意?”

    对面的人沉默了半晌,就在王昭以为他是不是睡着的时候方开口道:“我不知道。”

    王昭闻言心中一紧,脑中一个念头闪过,遂顾不上后果的又试问道:“我看你对你的那个义弟好的紧,莫不是……”

    “胡说!”董贤猛的转过身,双颊透着不自然的红晕,怒骂道:“我与显明只是兄弟之情,怎会像你想的那么龌龊!”

    只是兄弟吗?王昭心里涌上苦涩,果然在你心里,我只是你的义弟,可是……王昭的脸色渐渐铁青:我不甘心!我怎么甘心把你拱手让给别人?我怎么会舍弃?出人头地只是为了你能多看我一眼,只是为了在你心中我能有与众不同的地位。你明明说过不喜欢男子,又为何会对他不同寻常!

    董贤骂过之后便又转过身去,似乎是怒极,身体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颤抖。背后没有人回应,董贤却知道那人并没有走,睡意阵阵袭上心头,眼睛困的再也睁不开,不过片刻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听到床上之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匀长,王昭知道董贤已经睡着了,暂时压下心中的情绪,走上前去为他掖好被褥,看着他恬静的睡容,终于忍不住俯身在那脸颊上轻轻印了一吻。谁知一碰触到这相思已久的人,就再也忍不住心中涌上来的滚滚情潮,忍不住想要更多。将要碰触到那双淡色的唇时,门外突兀的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王昭惊醒的回过神,直起身不悦道:“谁?”

    “大人,有位从长安来的公子说要求见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奋起!最迟元旦完结!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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